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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温云舟瞬间僵硬,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陆辞。
新婚当天,联姻对象跑了,这无疑是对陆家面子上踩了几脚。
陆辞,不对,是整个陆家不会放过他的。
白慈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但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完成了最后的包扎,打了个利落的结。
“伤口不要沾水,药膏每天换一次。”他交代着,声音依旧平稳,“残响侵蚀的痕迹会慢慢淡化,但会不会留下永久性损伤,要看你的恢复能力。”
楚雾走了过来,脸上那点惯常的懒散笑容也收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消息确切吗?他们到哪儿了?”
“情报来自澄明院内部的暗线,准确性很高。”白慈眠收拾着医疗用具,语气凝重,“按照净除者小队的标准行进速度,最快明天傍晚,最迟后天清晨,就会抵达我们所在的区域。”
他看向温云舟,平静地陈述事实:“他们是为你而来的,温先生。”
帐篷里一时间只剩下锅里糊状物翻滚的“咕嘟”声。
温云舟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新鲜的白色纱布,以及从纱布边缘蔓延出去的暗红色纹路。
白慈眠刚才的话言犹在耳。
他还没想好怎么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救世主”,追捕他的人就已经兵临城下。
他甚至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怕了?”楚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靠的很近,隔着衬衫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体温。
温云舟抬起头,对上楚雾沉静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微笑。
“怕。”他诚实地回答,“但怕有用吗?”
他怕的东西可多了,怕疼,怕黑,怕所有人都遗忘他。
楚雾挑眉,似乎对他的回答有点意外。
温云舟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草药的味道,让他混乱的心绪沉淀了几分。
他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套灰色的粗布衣服。
“白医生,谢谢你的治疗。”他朝白慈眠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楚雾,“衣服在哪里换?”
楚雾指了指帐篷角落一个用旧帘子勉强隔出来的小空间。
温云舟走过去,拉上帘子。
狭小的空间里光线昏暗,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慢慢脱掉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衬衫。
带着凉意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寒颤。他看着自己苍白瘦削的身体,手臂、胸前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某种不详的烙印。
他换上了那套灰色的粗布衣服。布料果然很粗糙,摩擦在皮肤上有些刺痒,尺寸也有些宽大,空落落的挂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形销骨立。
不过,温云舟更喜欢这件。
华贵的西服总是带着囚笼的意味,无时不刻提醒他,温云舟你属于陆家,迟早有一天你会回去。
粗布衣服虽然是楚雾赠予,但实实在在是给温云舟这个人,不是什么用来联姻的物品。
他掀开帘子走出来。
楚雾和白慈眠都看了过来。灰色的粗布衣服洗得发白,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黑发黑眼却愈发清晰。
宽大的衣服掩不住他骨子里的那份清瘦脆弱,但那双眼睛里,炙热又带着执拗,跟他们世界里的人完全不同。
白慈眠这时候才意识到,温云舟是异世界灵魂,不属于这里。被牵扯到这里,又被迫接受重任,他……会不会有怨言?
如果他放弃了,选择跟这个狗屁世界一起走向灭亡,白慈眠想,他可能也不会去劝阻他。
温云舟的选择应该得到尊重,救世主的降临何尝不是对世界进行合格性的检测。
“接下来怎么办?”温云舟问,声音平静。
楚雾抱着手臂,打量了他几眼:“陆辞的目标是你,营地的位置虽然隐蔽,但未必能完全避开澄明院的追踪。我们得尽快离开。”
白慈眠补充道:“你的身体需要休息和观察,残响侵蚀的后遗症可能会在几个小时后显现,比如发烧或者幻觉。但现在看来,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恢复了。”
他走到一旁,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温云舟:“里面是一些应急的药品和干粮,还有一小瓶浓缩的认知稳定剂。如果感觉不对劲,或者再次遇到残响领域,可以用它暂时稳定精神,但副作用很强,非必要不要使用。”
温云舟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你们呢?”他看向楚雾和白慈眠,“我走了,澄明院会不会迁怒营地?”
楚雾嗤笑一声,眼神里掠过狠色:“‘天空’和澄明院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况且……”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温云舟:“你以为我们费这么大劲把你从陆家弄出来,又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把你交给澄明院换赏金吗?”
温云舟沉默。
他当然不这么认为,但他也不知道楚雾,或者说楚雾背后的“天空”组织,到底在他身上押了什么注。
白慈眠接口:“营地里的人,都是在澄明院的秩序下无法生存的人。我们帮助你,也是在帮助我们自己。一个能净化疯狂乐园残响领域的人,值得‘天空’投资。”
投资。
这个词很现实,一下子把温云舟拉回现实。这次符合温云舟的逻辑,利益互换,才是稳定的关系。
什么我相信你是救世主,就会无条件的帮助你这种一般都是假的,不可信。
“我明白了。”温云舟将布包仔细收好,放进宽大的衣服内袋里,和水晶、笔记本放在一起。
他看了眼牛仔帽,选择戴上了它。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楚雾斩钉截铁,“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我们走另一条更隐蔽的路线。”
他看向白慈眠:“小眠,营地这边暂时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向总部申请。”
白慈眠点点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也要小心。”
他又想起什么,嘱咐道:“还有楚雾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乱闯残响领域。这次是因为温云舟是副本的关键,下次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楚雾:“是是是,啰嗦小眠。”
说完,楚雾率先掀开帐篷帘子,钻了出去。温云舟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给予他治疗和喘息之地的帐篷,以及面前这个冷静的医生,然后紧随其后。
外面的天色似乎比刚才更灰暗了一些,倒悬的发光苔藓显得更加明亮。
营地里的人们依旧在忙碌着,生存的本能让他们无暇他顾。
楚雾带着温云舟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绕到营地后方,钻进了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洞口。
在弯腰钻进去的前一刻,温云舟忍不住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在灰白天空下艰难求存的灯火。
那些依旧在挣扎的灵魂。
然后,他转过身,义无反顾地跟着楚雾,再次没入地下管道的黑暗之中。
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被无限放大。
温云舟跟在楚雾身后,能清晰看到他背上肌肉的轮廓,以及颈侧那道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的疤痕。
温云舟的思绪久久无法平静。
陆辞逼近的阴影,营地那些挣扎求存的面孔,手臂上隐隐作痛的纹路,还有……白慈眠那双平静得近乎穿透人心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楚雾。”
“嗯?”前面传来低沉的回应。
“白医生,他是Beta吗?”温云舟斟酌着用词,“我好像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味道。”
从进入帐篷到离开,除了草药和金属的味道,他没有感知到任何属于第二性别的气息。这在ABO世界里其实有些罕见,尤其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
楚雾的脚步没停,声音带着点管道特有的回响,懒洋洋地传来:“他?他是Alpha。”
温云舟怔住了。
Alpha?那个看起来清秀且冷静的白医生,是Alpha?
“怎么,不像?”楚雾似乎猜到了他的惊讶,轻笑一声,“你以为Alpha都该是陆辞那种,恨不得把柠檬味的压迫感怼到你脸上的类型?”
温云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新婚夜被陆辞信息素笼罩的窒息感。
“不是……”他低声说,“只是没闻到。”
“他用了强效抑制剂,几乎完全阻断了信息素的外泄。那草药味,一部分是药,一部分就是他信息素的本味,被压制后残留下来的那一点。”楚雾解释道,“他说,医生的信息素不该影响病人的判断,尤其是Omega病人。”
温云舟沉默了。一个将自身Alpha特质压抑到近乎消失的医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守着一个小小的褪色者营地。
“我们这是去哪?”温云舟换了个问题,他需要知道接下来的方向。
“去我个人的一个落脚点。”楚雾回答得很干脆,“离这里不远,还算安全。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确认一些事情。陆辞的鼻子灵得很,大规模移动反而容易暴露。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也最安全。”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方案。毕竟温云舟的身体状态是个未知数,残响侵蚀的后遗症可能随时发作。
温云舟暗暗松了口气。
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立刻面对另一个“疯狂乐园”。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几乎达到了临界点。
从醒来到现在,他没有好好休息过。
两人不再说话,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中穿行。楚雾对路线极为熟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不知过了多久,楚雾在一个看起来毫无特色的岔路口停下。他伸手在潮湿的墙壁上摸索了片刻,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块看似坚实的岩壁竟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
“到了。”楚雾侧身让温云舟先进。
温云舟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比白慈眠的帐篷还要小一些,很整洁。
一张简单的行军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制的小型空气过滤装置在角落里发出低低的嗡鸣。
墙壁上挂着一些地图和看不懂的图表,桌面上散落着一些零件和工具。
这里没有营地那种集体生活的烟火气,也没有管道里的腐朽味道。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闻不到楚雾的信息素。
“随便坐,地方小。”楚雾随手将背包扔在椅子上,走到墙边检查了一下仪表,“这里的水和空气是独立的,暂时安全。”
温云舟走到行军床边坐下,粗糙的床单摩擦着他的手心。他摘下头上的牛仔帽,小心地放在枕边,然后从内袋里拿出那个沉甸甸的布包,还有水晶和笔记本,一一放在身旁。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感觉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席卷而来。手臂上的纹路开始发出阵阵灼痛,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思绪如同乱麻,在疲惫和疼痛的催化下,渐渐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草药味。
一个压抑了自己本性的Alpha医生。
一个带着他亡命天涯的、反抗组织的Omega。
还有一个,正在步步紧逼的“前夫”Alpha。
而他,一个信息素是苦味的病弱Omega,却被夹在中间,背负着所谓的救世预言。
这局面,真是荒唐得让他想笑。
然而,他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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