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吾名玄都

作者:懋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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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牙下山


      “师弟,便送你至此了。”
      “有劳师兄。”姜子牙拱手作揖,语声里带着几分不舍,转身踏着晨雾向昆仑深处行去。
      崖壁阴影处,一道黑袍如墨,这位道人眉头紧蹙,望着姜子牙的背影,眸中翻涌着嫉恨的暗潮,几乎要凝成实质。
      玄都目送师弟身影隐入苍松翠柏间,才缓缓转头,目光掠过那片幽深的阴影,一瞥之下,他眉梢微挑,咦,竟是申公豹。
      玄都身形一晃,已如清风般悄立在黑袍道人身后,“申公师弟。”
      申公豹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师兄。”
      “师弟在看什么呢?”
      申公豹连忙解释道:“我恰好路过,没想到会遇见师兄。”
      这一听就知道是假话,实际上申公豹早就察觉到姜子牙归来的气息故而早来此等候,本来他准备先一如既往地欺负这个废物师兄,再去问问他这些天去哪了。姜子牙不在,他彻底成了昆仑山中垫底的了。
      没想到会看到人教的师兄,他只好隐藏在附近的一处山崖间。见玄都师兄待姜子牙态度亲切,申公豹心中愤恨不已,不知姜子牙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玄都师兄另眼相看。
      申公豹也知自己心术不正,但自恃资质也比姜子牙好上很多,结果拜入阐教后天尊和师兄们都对他不喜,因此他只能在姜子牙身上找找优越感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玄都师兄对姜子牙居然这么好,玄都师兄身份何等尊贵,竟然亲自送姜子牙回来,说不定姜子牙能出去也是师兄帮忙的。
      他一直以为姜子牙跟自己一样不受师兄们待见,甚至比自己还惨,而现在姜子牙却已经得了玄都师兄的青眼,也不知姜子牙背地里是怎么巴结上玄都师兄的,想到这点,他心中便愤恨不已。
      “哈哈,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巧了啊。”玄都笑了两声说道。
      见玄都师兄询问,谎话便自然从申公豹口中脱口而出,随即他就后悔了,当时他心中慌张,借口未免太过拙劣,连他自己都不信,想骗师兄简直痴心妄想。
      回答完后他内心便忐忑不安,可师兄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申公豹有些感动,他知道师兄这是给自己台阶下。
      同时他也明白了玄都师兄为何对姜子牙如此好,原来师兄如此平易近人,想来对每一人都是如此,姜子牙并不是特例。
      念及此处,申公豹心中对姜子牙的嫉妒,悄无声息地淡去了大半。他顺着师兄给的的台阶,高兴地开口相邀:“是啊,师兄既然来了,不妨来我的洞府坐坐?”
      玄都摇了摇头,“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有要事,还是下次再来吧。”
      “好吧。”
      注意到师弟情绪有些失落,玄都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目前当然没有什么事,只是现在这段时间是封神量劫中比较关键的时期,按照他的推算,姜子牙应该就在这期间下山,申公豹也是如此。
      他若这段时间贸然与申公豹过从甚密,容易徒增自身变数,宿敌羁绊早已冥冥注定,申公豹与姜子牙气运勾连、此消彼长,过早沾染对方身边的劫气,只会让自己提前被量劫洪流裹挟,失却周旋余地,这肯定不是师尊和自己想见的。
      待姜子牙奉师命下山、执掌封神榜之日,便是劫气攀升至首个小高峰之刻。封神榜乃量劫核心信物,一旦归位,便会牵引天地劫煞之气,将所有相关之人尽数纳入局中。
      他虽然主动入劫,但在师尊的关照下勉强能当个旁观者,他必须处处小心,否则一个不慎,身上的劫运便会随之呼应,自然而然卷入这盘天地棋局,再无脱身之理。
      玄都打定主意接下来一段时间少来阐教,就算来也是去拜见二师叔的,见师弟难过,于是说道:“这阵子我都会比较忙碌,恐怕不能来昆仑山了,等你下山后若有事可以随时跟我联系,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会尽量帮忙。”
      申公豹本来还因师兄的拒绝伤心着,听到师兄的保证后顿时激动了起来,对着玄都师兄连连道谢,然后便亦步亦趋地送师兄离开。
      对申公豹来说,修炼没人指点,师兄们还很厌恶他,自己在这昆仑山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他冷笑一声,早知如此,自己就不拜入阐教了。
      想到玄都师兄所说的下山,他忽然眼中一亮,玄都师兄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说不定自己真的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他现在只需要静待下山时机,未来还能得师兄相助。申公豹不禁笑出了声,感觉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对仙神而言,岁月本无尺规,不过眸底流光一转、心头微怔的间隙,数日光阴便倏忽而过。玉虚宫内,祥云缭绕间圣威如岳,沉凝得能压下天地间所有喧嚣。
      元始闭目静坐,周身霞光隐现,忽而双眼缓缓睁开,刹那间,殿内气流骤停,悬浮的云气凝如实质,连尘埃都似凝滞不前,肃穆之意如寒潭浸骨,漫溢殿宇每一处角落。
      “白鹤。”
      声音携着天道运转般的威严,不怒自威,响彻殿中。
      白鹤童子几乎是应声现形,来了后便躬身侍立,头颅垂得极低,连眼角余光都不敢瞥向那道威严的身影。
      纵是随侍天尊千年,每逢这般时刻,他心头仍免不了突突直跳,下意识恭声应道:“弟子在。”
      “去传姜尚过来。”元始语气平淡无波又带着自有不容置喙的决绝。
      “是。”白鹤童子领命,轻抬脚步退去。
      不多时,姜子牙便到了,见到元始,他忙俯身叩首,声音恭敬而沉稳:“弟子姜尚,拜见师尊。”
      元始垂眸望着他,冷冷说道:“你入我阐教四十载,修行尚算勤勉,然仙缘浅薄,终究与长生大道无缘。”
      姜子牙身躯猛地一震,叩首的动作僵在半空,“弟子明白。”
      四十载寒来暑往,昆仑山顶的风雪、紫芝崖下的晨露,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他虽知道自己根骨不佳,此刻亲耳听闻师尊定论,心头仍如遭重锤。
      “天道自有定数,仙缘虽无,你却身负封神之命,此乃你命中劫数,亦是你莫大机缘。”
      元始抬手,一卷金光熠熠的榜单自他旁缓缓升起,“今封神量劫已至,三界失序,众生涂炭。此榜乃天道所授,掌封神之权,定三界秩序。你需下山辅佐明主,执掌封神榜,遍历红尘劫数,完成封神大业。”
      姜子牙抬头,望着那卷蕴含无穷威势的封神榜,也不伤心了,他重叩于地,额头触碰到冰凉的殿砖,声音铿锵有力:“弟子谨遵师命,纵使粉身碎骨,亦必完成封神大业,不负师尊所托!”
      元始又道:“此去前路多舛,劫煞丛生,奸佞环伺,你需步步为营,善用机缘。白鹤,取打神鞭来。”
      白鹤童子早已捧鞭侍立一旁,闻言连忙上前,将一柄古朴无华、刻有符文的神鞭递到姜子牙面前。
      姜子牙双手接过打神鞭,只觉手中之物重逾千斤,不仅是器物之重,更是封神大业的千钧之担。他将神鞭与封神榜小心收好,再次叩首:“弟子谢师尊赐宝,即刻便下山赴任。”
      元始微微颔首,“去吧。封神之事,关乎三界气运,不可有半分懈怠。切记,天道昭昭,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弟子告退。”姜子牙躬身起身,缓缓退去。
      走出玉虚宫的那一刻,山顶的风吹起他的道袍,他望着山下茫茫云海,心中百感交集。四十载修仙梦碎,却身负三界重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只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姜子牙怀揣封神榜与打神鞭,步履轻快如飞,满心意气风发地奔下昆仑,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行至山脚云雾缭绕处,恰与申公豹撞个正着。
      往日里,姜子牙对申公豹素来避之不及,只敢低头装看不见。可今日不同,他身负封神重任,心境早已天翻地覆,直接跟对方找招呼:“师弟,别来无恙?”
      申公豹本已皱起眉头,眼底淬着惯常的轻蔑,正欲狠狠瞪他一眼以示不屑,却被这声坦荡的招呼弄得惊疑不定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姜子牙,见对方腰杆挺直,眼神亮堂,全无往日的怯懦卑微,反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底气,像换了个人一般。
      惊疑间,他语气愈发不客气,冷声道:“哼,姜子牙,你这般急急忙忙下山,是被师尊逐出来了不成?要往何处去?”
      姜子牙正憋着一肚子喜讯无处诉说,闻言索性将元始天尊召见、赐下封神榜与打神鞭、命他下山辅佐明主完成封神大业的事,一股脑和盘托出,言语间难掩自豪:“师尊亲点我执掌封神榜,下山平定量劫。此乃天道所托,何等荣光!”
      “量劫主角……执掌封神榜?”申公豹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轻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目瞪口呆。
      他死死盯着姜子牙,仿佛要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这个被他视作蝼蚁的废物师兄,竟然是天命选定的量劫核心?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与怨愤的怒火,陡然从心底窜起,烧得他胸口发闷,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拂尘,指节泛白。
      姜子牙将申公豹震惊错愕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竟生出几分畅快。往日里受的欺辱并非全然忘却,只是此刻他身负大任,自觉该有强者的胸襟与包容,不必再与往日计较。
      他对着申公豹露出一抹温和宽厚的笑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下的林间小道,只留下一句爽朗的话音:“师弟,后会有期!”
      申公豹僵在原地,望着姜子牙远去的背影,眼底的震惊渐渐被阴鸷取代。妒火中烧,几乎要冲昏他的理智,哪怕是对方友好的笑容在他眼中也是对自己的嘲笑。
      自己居然沦落到连姜子牙都嘲笑的地步,袖中的拂尘被申公豹捻得簌簌作响。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的滞闷稍稍舒缓,翻腾的戾气沉淀下来,理智终是回笼。
      他心中恶毒地盘算:姜子牙根骨庸碌、修行四十载毫无寸进的本质,岂会因几件神器便改变?量劫主角又怎样,不过给他镀了层虚妄的光环罢了。
      申公豹心念电转,忽的想起几日前玄都师兄对他说的那番话。
      “对了。我还有玄都师兄相助!”
      他猛地攥紧了拂尘,眼底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现在正是他的下山时机,先去哪呢?唇角噙着一丝狞笑,笑意里满是志在必得的狠厉。
      不多时,申公豹周身黑气缭绕,身形渐渐模糊,化作一道浓郁的黑雾,如鬼魅般穿梭在昆仑山脉的云雾之间,朝着截教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阴冷的风,在山间悄然消散。
      自离开昆仑山后,姜子牙心中执念终是释然,既已明晓与仙道无缘,反倒卸下了千斤重担,往日里苦撑仙力流转的紧绷感烟消云散。他本就资质平庸,修仙半生不过是半吊子水准,仙力于他而言,更像是勉强借来的浮光,如今不再强撑维系那层虚浮的表象反倒更好。
      不过月余,他鬓边青丝已染霜雪,眼角眉梢爬满细密纹路,颌下也生出了蓬松的白须,身形愈发清癯,变成了凡间七旬老者该有的模样。他的脊背微躬,步履虽稳却不再轻快,唯有那双眼睛,历经修行与天命托付的沉淀,愈发清亮沉稳。
      他望着河中自己的倒影,面容熟悉又陌生,非但不觉怅然,反倒露出一抹浅笑。这副皮囊,才是他姜子牙该有的模样,是红尘俗世的印记,也是他身负封神大业的起点。
      未上昆仑时,他曾与宋家庄的宋异人有八拜之交,此人为人豪爽仗义,最是重情重义。如今初下山来,身无长物,又不知西岐路在何方,倒不如先去投奔故人,寻个安身之所再作计较。
      心念既定,他加快脚步迈入集镇。街道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酒肆茶坊鳞次栉比,一派热闹景象。他顺着记忆中的路径拐过几道街巷,果然望见一座青砖黛瓦的宅院,门楣上“宋府”二字依稀可辨。
      他走上前轻轻叩门,不多时,门内走出一位身着绸缎、面容富态的老者,正是宋异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几道皱纹,却依旧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宋异人上下打量着姜子牙,一时竟有些恍惚,试探着问道:“敢问阁下是……?”
      姜子牙拱手含笑,“贤兄,别来无恙?我自昆仑归来了。”
      “姜子牙?”宋异人一惊,也认出他来了,“哎呀,真是你啊贤弟,我还以为你早已得道成仙,忘了愚兄呢!”
      拉着姜子牙穿过庭院,宋异人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贤弟这些年在昆仑修行得如何?怎么今日突然下山了?可曾用饭?我这就吩咐下人备酒备菜!”
      姜子牙心中暖意融融,笑着应道:“一切安好。今日前来,正是要叨扰贤兄几日。”
      宋异人语气恳切说道:“贤弟尽管放心,在宋家庄,你便安心住下!所需之物,愚兄必定全力相助!”
      姜子牙心中感念不已:“贤兄仗义,愚弟铭感五内。”
      说话间,下人已摆上满满一桌酒菜。宋异人拉着姜子牙举杯:“贤弟,今日重逢,且先痛饮几杯!”
      姜子牙举杯回应,酒液入喉,暖意遍体。望着眼前热情真挚的故人,再想到身负的封神重任,他心中愈发坚定,此去红尘,纵使千难万险,他也必将一往无前。
      酒过三巡,厅内烛火摇曳,宋异人端着酒杯,望着姜子牙鬓边霜雪,脸上堆起热忱的笑:“贤弟,你既已重返人间,孤身一人终究清冷,身边也需个知冷知热的人打理起居,我瞧着,你也是时候寻个老伴了。明日我便为你议一门亲事,你看如何?”
      姜子牙知晓宋异人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忍拂了这份好意,便放下酒杯问道:“哦?不知是哪家女子?”
      宋异人凑近了些,笑道,“乃是马家庄马洪员外之女马氏,如今正好六十八岁,与贤弟你七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子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来是她……”
      “怎么?贤弟竟认得她?”宋异人眼中满是好奇。
      姜子牙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雕琢精致的金簪,递到宋异人手中,“我曾在西岐与马氏有过一面之缘。她赠与我这枚金簪,没想到今日竟有这般缘分。”
      宋异人捏着金簪端详片刻,当即哈哈大笑:“妙哉妙哉!既有这枚信物为证,又有旧日情分打底,此事必成无疑!”
      次日天刚亮,宋异人便备了厚礼,兴冲冲赶往马家庄。见到马氏后,他先是说明来意,又取出金簪提及往事。
      马氏见了此物心中一喜,他果然还是来找我了,当下便点头同意。两人一拍即合,宋异人趁热打铁,与马家商定了良辰吉日。
      转眼便到成亲之日,宋家庄张灯结彩,乡邻们纷纷前来道贺,热闹非凡。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一套流程走完,姜子牙身着大红喜服,缓步踏入了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洞房。
      红烛高燃,映得洞房内一片暖艳。姜子牙手持玉秤,轻轻挑开马氏头上的红盖头。红绸滑落的刹那,马氏原本含着羞怯的面颊骤然僵住,那双带着期许的眸子先是猛地睁大,满是错愕,随即眉梢一挑,怒火陡然冲上眼底。
      “你是何人?”她猛地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尖利的质问,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老者。
      姜子牙从容答道:“夫人莫急,我便是姜子牙。”
      “胡说!”马氏横眉竖眼,伸手指着他,语气愈发急促,“我夫君姜子牙,当年在西岐相遇时是何等英气的青年模样!怎会是你这般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家伙?你定是冒名顶替,诓骗于我!”
      姜子牙心中了然,原是自己卸下仙力后恢复了七旬本貌,让马氏认不出来了。他缓缓坐下,语气平和地解释了一番这样貌之事,说着,他又细细提及当年西岐相遇的细节。
      马氏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眼中的疑虑也转为信服。眼前这老头说的细节分毫不差,再加上那枚金簪为证,定然不会有错。只是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的夫君,竟从记忆中的青年变成了老者,她心中仍有几分难平,嘴角微微抿着,神色带着几分怅然地看着他。
      如今虽岁月催人老,他眉眼间的周正轮廓仍在,那份沉稳谦和的气质,与记忆中那个青年别无二致。马氏细细端详着他,见他虽须发皆白,却目光清亮,举止端庄,心中的那点芥蒂渐渐消融。
      姜子牙也沉默了,任由她看。许久过后,马氏叹了口气:“既是你便罢了。”
      二人不再多言,彼此心照不宣,循着礼数将姻缘仪式圆满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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