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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香劫
“聒噪。”
关颂宜尚未看清人样,便被符云昇抬手扔出花园,不知飞到哪处犄角旮旯了。
她并未问庆阳候府上地址,祖宗便知晓,传送至此,所以,今日出宫他已想好要见荣砚他爹,他似乎比她想象中更细腻靠谱那么一丁点。
符云昇甩了层隐身诀在她身上,触到粹光的目光,嫌弃啧一声,“收起你那崇拜的眼神,看着碍眼。”
他面容冷静,眼角轻微上扬。
关颂宜快步跟上去,“灵君,你笑了吧?我刚才瞥见你那颗卧蚕痣以极轻角度向上扬,灵君似乎今日心情甚好。”
他微眯眼眸,伸手敲在她额头,“没有,你这点心思放在提升修为上,那才最好。”
关颂宜咬住唇瓣,她也想提升,没人教,小龙君只传授两个字:天赋,不需领悟,天生便会。
她这废材没法跟天才讨教。
几人大摇大摆穿行在院中,路过侍从无人瞧见,关颂宜在他们眼前摆手,仍没反应,想必是祖宗用了障眼法。
此时,庆阳候荣广福正与友人在湖心亭品茶对弈。
符云昇走到两人面前,术法褪去,率先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三人是随从,吓得破音尖叫一声。
“鬼啊!!!”
荣广福与友人抬眸看去,他斥责一声,让随从退下。
脸上只片刻慌张,便很快平静,“几位是修士?不知闯入府中,有何事?”
对面友人听他如此说,紧蹙眉毛舒展开,上下打量起三人来。
玉陵城乃人界都城,修士并不稀奇,连妖灵乃至鬼都属常见,两人这般年纪,经历风雨,并未太过诧异。
符云昇居高临下睨两人一眼,走到围栏边坐下,未有交谈之意,浮崖找了圈没见吃食,自顾自倒了杯茶。
“呸,好难喝!”
友人怔愣,连忙起身,“广福兄,既你有客,这棋局何时再续都不晚,改日再约,今日便不打扰。”
“好,路上小心。”
荣广福起身,礼貌送走友人,目光一一扫向几人,最后落到看上去最亲和的姑娘身上。
“姑娘,你们这是?”
关颂宜欠身行礼,“侯爷,我们有些关于令公子的疑惑,还望解答。”说罢她便坐在荣广福棋桌对面,抬手示意他坐下。
“又是我那逆子,在外惹出祸端了?姑娘你说,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混账事,我替你讨回来!!”
荣广福重拍棋桌,黑白棋子战栗轻挪,一颗黑棋滚落木桌,咕噜咕噜滚到符云昇脚边,撞在他黑皮靴上。
他半抬眼,顺着棋桌看向正勃然大怒的庆阳候,随即不耐烦闭上眼,换了个姿势,顺势将黑棋踢回棋桌。
唰啦,棋桌从中央裂开,黑白圆润的玉棋全混为一体。
荣广福身体一抖,怒气消减,小心谨慎打量起闭目养神的男人,此人光是立在那不看他,浑身却透着难以忽视的威压。
直到一道清脆女声将他思绪拉回,“侯爷,我是想向你打听荣砚的事。”
荣广福听到这两字,后背挺直,双眼微阔,脸上立马挤出笑,“姑娘,你打听荣砚做什么?”
“我们为十二皇子治病,发现这妙缘塔中有妖邪作祟,怨气丛生,似乎与荣砚有关,所以想调查清楚,这样才能彻底治好皇子的病。”
关颂宜简短陈诉,庆阳候爱子,若知他儿死后仍被镇压诅咒,想必轻则伤心欲绝,重则第三次自戕。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与阿砚有关!阿砚十年前便离世,生前善良仁义,怎会死后变成妖邪!”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两双眼愤怒得凹进眼眶,森黑空洞,像要化成浓水般,原本清朗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瞬间苍老十几岁。
关颂宜双手浮动,尝试安抚,“您误会了,我不是说荣砚是妖邪,是其他妖邪利用妙缘塔,想要栽赃陷害给荣砚!”
一声冷笑。
她咬紧下唇内软肉,羞红脸瞥向靠在旁侧圆柱上,正闭眼笑得意味深长的符云昇,装作没看见又回到庆阳候身上。
“十二皇子被妖邪侵害,早日查清最好,您也不想到时候旁人先一步被妖邪引导,泼荣砚脏水吧?我只向您打听几个问题便好。”
荣广福恢复平静,悠长叹口气,“阿砚都死十年了,为什么还不得安宁,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关颂宜拿出手札和毛笔,仍旧将谈话记录下来。
“......”
她看向手札唏嘘轻叹,刚将东西收拾好,对面荣广福泣涕涟涟一甩衣摆,径直朝她跪下,飞快磕了三个响头。
“姑娘,算我荣广福求你,一定要查清楚妖邪来源,并灭了他,还我儿一个清白,算我求你......”
关颂宜慌忙起身,双手去扶眼睛哭得红肿泛血丝的中年人,“侯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荣广福紧捏在她手臂上的手缓慢垂下,“好,好,我相信姑娘公子是有能耐之人,我相信......”
“稍后我让下人领几位去休息用膳,若是呆不惯,想离府也好,有任何需求,给下人说一声,便好,不打扰几位,我想独自待会。”
关颂宜望着磕磕绊绊离开的背影,男人微佝偻着脊背。
遥遥望去,斜落的夕阳染上灰,今夜,黑沉沉的,大概会下雨。
她端坐在棋桌旁,望着墨迹沉思。
在荣广福眼里,荣砚博学多才,却不沉闷腐朽,反而思想开阔,明艳肆意,活脱脱一个阳光少年郎。
有很重的叛逆心,同他大吵一架,便分文不取离家半年多,毫无音讯,期间甚至没同公主书信往来一封,可见此人有多倔,甚至可以说自私幼稚。
她能理解,荣广福一开始不同意他与公主交往,他知晓荣砚性子,害怕他将来困于宫中后悔,若荣砚真心与他反上几次,证明态度,荣广福便会放手,遂他意。
关颂宜有一点不解,为何恩爱不疑话本中,丝毫没写出荣砚的明朗,这样率真的性子,会那般扭捏吗?
暂且理解为每个人对待情爱之事,态度不同。
可既是公主侍女视角,必有公主部分描述,否则侍女也写不出这么多只该两人知晓的秘事,公主竟丝毫不知,爱人性格底色为何?
手中话本抽离,符云昇上下扫视,她写得一手极好的字,甚至比阿鸢写得更好,且是一种字体。
“这字叫什么?”符云昇问。
“簪花小楷,灵君,你有发现何异常吗?”关颂宜起身到他身侧。
“簪花小楷,很美的名字,这字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会,并且都会写成这般笔势?”他抬眸看她。
关颂宜顿了顿,“差不多,簪花小楷就这样,练过书法长期坚持便能学会。”
符云昇沉默半晌,指尖拂过毛笔字,恋恋不舍将手札还给她,“话本中与这老头描述的荣砚分明是两个人,即使不同人,也该有相似之处,否则就是假的。”
她握紧手札,“假的?”
—
三日期满。
南苑一早便有梅贵妃的宫人等在外面,众多修士也摩拳擦掌,决定一展能力,解决怪病赢得赏赐。
大部分人眼里都是对旁人的打量审视与瞧不起,以及对自我的狂热自信。
一行人共二十几人,浩浩荡荡跟着宫人往十二皇子的寝殿去,直到队伍出发,关颂宜才领着两位祖宗跟在队尾。
她内心忐忑,不同这些修士打交道还好,若打起交道,祖宗必会暴怒,杀几个人算轻,她真怕怒起来将皇宫全屠,血流成河。
关颂宜掀起眼皮,对上三人小心翼翼的视线,先前找麻烦的三位修士,对面看,她也看,谁也不肯先挪开眼。
她轻挑眉,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意味深长冲三人鬼魅一笑,嘴角咧到最大。
三人见鬼般缩回头,紧靠在一处,连头都不敢朝后偏倚半分。
符云昇收敛诡艳冷笑,从三人背影上移开,斜落在前方人侧脸上,眼角弯弯笑得颧骨上扬,真是狐假虎威。
到达宫殿,需修士一对一治疗,未果再换下一人,其余人便候在寝殿外。
关颂宜从储物袋里翻出食物,一股脑全塞给浮崖,再席地而坐给符云昇做起冷饮来,自从那日喝过冰镇酸梅汁,他便缠着要喝其他口味。
其余修士也都席地而坐,焦灼等待着。
关颂宜不禁啧啧两声,暗叹这梅贵妃不懂待人之道,好歹搬来些椅子软垫,双方都体面。
没多久,第一位进去的年长留着黑白杂色胡子的修士,尖叫着从十二皇子卧寝中破门而出,他边跑边摔,嘴里嚷嚷,“此妖修为高深,惯迷惑人心,各位道友千万小心,能跑便跑吧!”
刚嚷嚷完,便仰天喷洒一口血,踉跄着被两位宫人扶下去,多余的话尚未能说出口。
身穿紫红金色刺绣长袍的艳丽女人从内殿走出,头上宝蓝色珠玉步摇轻微晃动,即使化浓妆,眼底乌青和面上愁容也丝毫遮不住。
鲜红色指甲轻敲手背,红唇微张,“各位,这皇榜可不是那么好揭,如此多人都未能医治我儿,可想而知有多难,还请诸位不要掉以轻心。”
梅贵妃轻咳两声,被宫人搀扶回到卧寝中。
出师不利,但在场之人并未有人退出,接下来一个换一个,出来的却一个比一个更疯,直到十人左右,那年轻修士直接变成痴傻。
剩下十余人开始慌乱,靠在角落打探四周的秋炎面色难看,“二师兄,邪门了,要不我们撤?”
小师妹霞光点头赞同,“三师兄说得对,保命要紧,我可不想成疯子,这妖恐怕是几百年的大妖,我们三人合力也不是对手。”
白檀捏紧剑,望向另一边,女人正殷勤给闭眼休憩的男人摇扇,时不时停下给旁边小孩喂食,他眉头越皱越深。
“你们看,关姑娘那般对待,想必男人是高手中的高手,先前他一个眼神便让我全身冷透,你们不想亲眼见识这种天才吗?”
“想!”两人异口同声。
白檀:“所以一会,我们不进去,等关姑娘和那男人进去,悄悄观摩,这皇宫也算不白来。”
两人充满希冀点头。
符云昇睁开眼,注意到远处三道目光,他站起身,露出抹狡黠笑意。
关颂宜抬头仰望,不解开口,“灵君,你做什么?”
“抢钱,给我十灵石。”
关颂宜将灵石放在他手心,叮嘱道:“灵君,皇宫人多眼杂,你别抢得太显眼,惊动梅贵妃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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