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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请
林锦一直留在原地等候,其间,平喜遣派禁卫军带回一个又一个无有所获的消息。她的心情忐忑不安,徐翊未有音信传回,若不出她所料,他那边也同样毫无进展。
林锦矗立于华卓陵前,直到日落时分,金色的夕阳晃到林锦双眸,她才等回了风尘仆仆的平喜。
平喜神情疲惫,不过一日,身上的深紫色锦袍已脏得看不出原貌。
他缄口不言,朝林锦摇了摇头。
林锦微微颔首,在农户家里找农具,属实称得上笑谈。没有结果也不算意外。
唯余的希望,就在徐翊那里了。
平喜焦头烂额,等闲不住,又要带着禁军重新出发。
林锦叫住他:“平殿司,你要去哪?”
“再去附近看看,万一有什么遗漏。”
“天色渐暗,就算有线索,大家也难以分辨,”林锦道,“累了一天,让大家散值歇息吧。”
平喜难以置信:“就这么算了?”
林锦上前,悄声与平喜说道:“当然不是,我们抓不到贼人,就让贼人自己上钩。”
平喜眼睛一亮:“瓮中捉鳖!”
“是的,”林锦将自己的计策娓娓道来:“贼人摸遍墓穴,想必不仅盗技娴熟,更是胆大泼天。我们佯装碰壁放弃,实则安排一队人马暗中盯梢。”
“这与军中战术别无二致,”平喜擅长行军打仗,听林锦这么一说,他马上想到了排兵布阵的方式,
“盯梢的人不用太多,避免打草惊蛇,皇陵入口还要延用之前的守卫班次,着重将三五精锐安置在今日新发现的那条小径。”
平喜想了想,又问:“那云氏夫妇呢?是继续关押还是放任如常?”
“放了吧,”林锦面色淡然,“演戏总得演全套。”
平喜称“是”。
他转身走远几步,先是萎靡不振地丧气起来,又突然怒骂贼人奸诈狡猾,最后悲痛地公布此案束手无策、就此而终。
林锦看着平喜拙劣的演技,抿唇轻笑。
不愧是华卓带出来的将士,与他一样不会骗人。
华卓为人真诚坦率,对一个人好,就是各方各面都想着让对方好。他行事一向磊落大方,哪怕在心怀鬼胎的宫婢造谣两人关系不清后,依然一如既往地照拂林锦。
至于华卓对谁不好……
林锦敛下笑容,冷颜厉色地看着华卓凌乱不堪的墓穴,她倒是从没见过华卓烦厌过谁。
即便计谋生效,盗窃皇陵的贼人落了网,林锦也知道,那人不是破坏华卓陵墓的真凶。
一个求财,一个泄愤。
道不同,自不相为谋。
“平喜,记得将华殿司的陵墓修缮完好。”林锦叮嘱道。
华卓陵墓遭毁,恐怕真的要成无头悬案了。只希望平喜不会察觉个中异样,抓住盗陵的贼人,就当做为华卓报了仇,释怀平喜心中的缺憾。
华卓恹恹领命。
林锦回到皇宫,已近天黑,徐翊迟迟没有消息传回,赵谋的生日宴请却不约而至。
“生日宴?”林锦哪有心情出席什么夜宴。
前来传信的小厮奴颜婢膝:“启禀公主,我家主人说,公主赐他新生,必须办个宴席庆贺一番。”
林锦想到那个如太子一般痴傻的胖官员,按了按太阳穴:“孤刚刚接手朝政,事务颇多,无暇赴宴。”
小厮垂首恳求:“主人格外感恩公主赐福添寿,今晚的生日宴不仅邀约了朝中百官,更重希望公主可以亲临到场。”
“赵谋还邀请了其他官员?”
“朝中大员,以及关系交好的同僚,主人都派人登门邀约了。”
看来这是一个树立声势的好机会,林锦思忖着,可以趁机将徐翊正式引荐入朝,让诸位官员知晓徐翊是她新授任的堪舆谋士。
她林锦就是有权处理政事、指点朝堂。
“等徐大人回来,孤与他一同前去庆贺。”林锦应下小厮。
小厮却道:“徐大人已经在府上了。”
怕林锦误会,他连忙补充解释:“主人最后邀请公主,是因为您是生日宴上最尊贵的宾客,主人不忍让您久等。”
林锦眉头一皱。
徐翊久久无信,居然是去了赵谋府上吃酒?!
他放着盗窃皇陵的恶贼不抓,反而去迎合赵谋的邀约、欢畅饮宴?
虽然徐翊身份目的存疑,但是经过今日的相处,林锦可以确定,徐翊并不是个拈轻怕重、贪图享乐之人。
带着满腹疑惑,林锦随着小厮来到了赵谋的府宅。
赵谋的府宅里里外外挂满红绸,所到之处灯火通明,庭中笙笙乐曲回荡,一派洋洋喜气,足以见得主人心情愉悦。
林锦刚一踏入庭院,举杯攀谈的官员们瞬时刹住话头,纷纷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恰时一曲终了,丝竹之音靡靡消止,原本欢腾的气氛诡异地静默起来。
林锦视若无睹地走到庭院正中,择了个桌案坐下,案上置放的水果琳琅满目,她摘了颗饱满浑圆的葡萄,道:“孤特来庆贺赵侍郎福寿绵长,诸位吃喝随意,不必拘礼。”
说完,她将葡萄投入嘴中,饶有兴致地聆听伶人另弹新曲。
院中偏角,苏外郎将酒杯狠狠掷于案上,满杯酒水一滴未饮,被他这么一震,酒水泼洒了一案,他的衣裳顷刻洇出一滩深色酒渍。
“哎呀呀,”苏外郎身旁的官员发现,忙拿过一块手帕替他擦拭,“我们都是赵侍郎邀约而来,又不为她,你怒什么怒?”
苏外郎咬紧牙关:“圣上抱恙,太子都在旁侍候,她凭什么出来吃喝玩乐!”
“你管那么多干嘛,”同僚酌饮一杯水酒,入口丝滑,唇齿留香,他惬意地眯上眼睛,“这宴场如官场,你我无名小卒能得宴会邀约已是赵侍郎高看,”
他瞟了眼前面谈笑风生的刘斐然:“刘尚书都没说什么,你倒还气愤上了!”
苏外郎腾得站起,他本就不喜参加官员聚会,阿谀奉承、巧言令色的虚伪做派只令他意乱心烦。
奈何同僚硬把他拉来,劝他抓住机会交友合群。他不想拂了同僚好意,左右不过一个宴会,默不作声地熬过作罢。
结果林锦居然也来赴宴。
林锦作恶多端,毫无礼仪教养,简直大霖败类!如何担得治国重任?
他一看见她,就怒气滔天,难以自持!
“你干嘛?”同僚连忙抓住他的衣摆,低声急语。
苏外郎的话似把淬了毒的小刀,无情地剜伤同僚心脏:“我们这种低微小官根本不得赵谋看重,不过拉来凑数充场而已,莫要太高看自己。”
语罢,他抽身离开宅院。
同僚表情痛苦地捂着胸膛,悲从中来,豪饮一壶美酒。思来想去,捎带些瓜果梨枣,毅然起身离席。
两个小官的离开并不会影响什么,在刘斐然遥向林锦微笑致意之后,圆滑的官员们又接续把酒言欢,只是眼神交汇时,戏谑地传递着微妙的恶意。
林锦环视一圈,没见到徐翊的人影,招来小厮问话:“徐大人在哪?他不是已经到了吗?”
“徐大人在和赵侍郎商议新居宅址,”刘斐然举杯迎来,“公主莫要心急,赵侍郎劫后余生,难免有些激动。”
“孤倒没想过,表兄也会出席?”
林锦以为恪守礼制的刘斐然会为已逝帝后服丧,谢绝参加一切喜宴。
刘斐然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徐大人颇有本事,臣也想请教一下,该如何治愈父亲的昏疾。”
林锦点点头,生者为大,是她心胸狭隘了。
“国舅可有好转?孤派去的太医也没能治好国舅吗?”
“太医诊断无疾,可父亲还是昏迷不醒,”刘斐然愁眉不展,“或是真的沾染什么恶灵……”
“勿言怪力乱神,”林锦安慰道,“许是急火攻心,一时难以纾解,孤再让太医备些理气消郁的药膳,试试能否缓解病症。”
“表妹有心了。”刘斐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谢意尽在不言中。
“听闻赵谋府上小厮说,徐翊一早就到了,他们这会儿还没商议完?”林锦转开话题。徐翊迟迟不现身,她心里打鼓,莫名有些不安。
“诸位同僚,有劳大家久候!”
突地响起一声高喝,林锦循声望去,赵谋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地站在庭院正前。
他于人群之中一眼瞄定林锦,笑容谄媚地晃着一身赘肉行至林锦面前,俯身拜见:“参见公主,公主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啊!”
林锦起身,不咸不淡地贺道:“恭喜赵侍郎化险为夷、重获新生。”
“还得多亏公主赐下凤眼,”赵谋含羞带怯,“要是没有公主相救,臣早就小命呜呼!”
“徐大人也出了不少力。”林锦顺势提到徐翊,隐有让赵谋连带夸赞徐翊的暗意。
赵谋还未及开口,便有官员抢先打趣道:“赵大人,我们可是喝了半天酒了,怎么你这生日宴是要让我们喝个酒饱不成?”
赵谋赔笑道:“哪里的话,今个是鄙人重生的大日子,特意准备了上好炙肉,必须让大家吃饱吃好……”
“那怎的还不开宴?”
“就是就是,磨蹭什么呢!”
赵谋难以为情地说:“这不是夫人久病不育,劳烦徐大人帮忙诊疗。徐大人亦是今日贵宾,他还未到,可不能提前开宴!”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有醉酒的官员囫囵问道。
赵谋觑着林锦脸色:“就是昨日朝堂上的江湖神算徐翊徐大人啊,他可是公主亲自授任的堪舆谋士!我能安然无恙,也免不得徐大人从中出力。”
官员们不论林锦长短,盖是看在刘斐然的家势脸面,但是到了徐翊这里,刘斐然的面子就有些鞭长莫及了。
本就瞧不上林锦的官员们,更瞧不上这个凭空出现的江湖算子。
“嗐!他要诊疾就让他去诊,等他干嘛!”
“呦呵,好大的派头!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林锦心中愈发不安,就徐翊那套花招,糊弄哄骗都勉勉强强,又怎么会给妇人诊疾?
她问向赵谋:“可问徐大人现在何处?孤去将他带回,也省得大家焦急等候。”
“这……这怎能烦劳公主,”赵谋一脸惶恐,“臣这就派小厮前去……”
“派什么派!我去总行了吧!”一个官员不耐烦地上前,“赵大人,带路。”
“我也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位徐大人到底有多神通广大!”
“我们都去,一起把他请回来!果真什么样的主人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奴仆!”
官员们接连吐露不悦,毫不留情地嘲讽徐翊。
赵大人夹在中间,有口难言。
林锦面不改色地看着这群官员,其中酩酊大醉者有之,理智清醒者有之。看来无论是谁,皆是打心底里的厌恶排挤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含沙射影地贬损她的机会。
“那便一起去吧,”林锦认真地说道,“徐大人身负大能,确实值得大家亲自接迎。”
众人一时语塞,不曾料想她能泰然自若地对自己的人给出如此之高的赞誉。
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刘斐然打了圆场。
“诸位,若有难处需要徐大人帮忙相看解决的,可以一同前去接迎。如不需要,留在此处等待开宴即可。”
林锦再不多言,只示意赵谋领路。
赵谋汗流浃背,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过主屋,往后院行去。
后院有片药草地,夜风送来薄荷的清凉气味,熏得头昏脑涨的官员们酒醒了一半。
“内子家中以种植药草为生,出嫁之后思念家人,臣就为内子辟了这块田地,任她种种花草,聊作慰藉。”
穿过一丛青蒿,众人行至夫人屋前,却见门扉紧闭。
赵谋一时怔愣,上前轻叩房门,竟无人回应。
他讪讪笑着,对众人说道:“内子念旧,老门年久失修,稍许艰涩难开。”
官员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赵谋后退几步,奋力冲开紧闭的房门,整个人乘势栽进了屋内,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众人惊奇地跑进屋内。陌生的男人不着寸缕,仰躺榻上沉睡如泥,赵谋的夫人衣衫不整、钗横鬓乱,正跪倒在榻边哽咽抽泣。
屏扇倾倒,被褥凌乱,满室狼藉旖旎。
此情此景,再迟钝愚笨的人也知晓发生了什么。
林锦迅速解下大氅,扑向赵谋夫人,“还不快滚!”她冲身后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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