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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血案(1)
“沈持盈。”
“山雀之案,至今仍无线索吗?”
“杀手与崔利成无冤无仇,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山雀杀人已足以抵罪,何必再深究幕后之人?”沈持盈语气淡然,似有不解。
李景宣摇了摇头:“山雀镇的杀手都是一些少年,找不到幕后主使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谋杀罪而被判刑。他们亦是大唐子民,我绝不能容忍那些案犯贼首在河西道肆意妄为,违逆大唐律法,更何况是在西域边境。”
沈持盈闻言,眉间微蹙,似有所思,片刻后问道:“殿下,可曾去过凉州?”
李景宣坦然道:“我在那里待了三年。”
沈持盈转过身来望着李景宣,眼里柔情万分,似是星河倒映,起意道:“殿下喜欢凉州的词曲,美酒,舞伎还是边塞风光?”
“我不太喝酒。” 李景宣望着沈持盈的容颜和身姿,带着缄默的赞许,轻轻略过,继而远远眺望起长安的夜景。
“那么舞伎呢?”沈持盈将手肘搁在栏杆上,星河流转,悠然道,“凉州女子那么多,总有让殿下动心的人吧。”
李景宣浅笑道:“我整日出入王府,哪有机会见到那么多凉州女子。”
沈持盈闻言,亦轻笑出声,但很快收敛笑意,转而说道:“对了,还有夏姑娘。”
李景宣的神情微微一滞,片刻后才答道:“我与云岭确实有婚约,不过我们平时很少见面。说这些,你或许也不会太感兴趣。我对她……并不熟悉。”
沈持盈凝视李景宣良久,神色渐渐冷淡下来,语气平静而疏离:“屋外风寒,暖阁内的酒水想必也凉了大半。殿下若无他事,持盈先行告退了。”
李景宣仍旧站在原地,两人颔首而笑,就此别过。
夜过子时,城南客栈的东厢房内,烛火微弱,映照出一片昏黄的光影。沈持盈坐在铜镜前,轻轻洗去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她抬手摘下头上的玉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落在肩头。
齐戈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背影,语气懒散地问道:“碰到李景宣了?”
沈持盈对着铜镜,淡淡应道:“见到了。”
齐戈闻言,缓步走到她身后,铜镜中倒映出他的身影。他微微俯身,饶有兴致地盯着镜中的沈持盈:“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沈持盈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抬手将玉簪重重拍在台面上,声音冷厉:“你以为天下男子都和你一样吗?你走这步棋,想让我接近李景宣,可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齐戈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你难道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救你的吗?”
沈持盈道:“你救我是一回事,下次别再叫我做这种事情,我出身低贱,比不上宫中侍女。”
“那是李景宣识不得你的才貌,与他的父亲一样骄纵无能。”齐戈缓和着语气,“我早就和你说过,今晚我们试探一下,不管结局如何,王爷都会让孙传尧来对付他。”
沈持盈抬手解开发髻,长发散落在肩头,眉睫暗动,凝神问道:“让他杀了李景宣?”
齐戈冷笑道:“孙传尧是个孤儿,无牵无挂,让他去对付李景宣,很合适。”
永平坊内的刘府,是一座普通的官府宅院。
刘尚选在东花厅与群臣宴饮,今夜厅堂内却并无歌舞助兴,烛火昏暗,气氛显得严肃冷落。
曹韦道:“刘御史,崔利成死得蹊跷,半年前你曾经弹劾崔家抢占良田,欺压百姓。因为皇上的缘故,没有追查下去,为何这次却又被人杀害了。”
刘尚答道:“半年前的案子是齐王授意,让我做给百官看的,齐王身居宰相职位,位高权重。如今放眼朝廷只有李景宣能与之抗衡,还是因为皇上偏爱的缘故。崔利成做得那么过分,齐王总要出面,否则案子落到李景宣手里,我们都会被牵连。”
赵昆道:“刘御史,我担心李景宣万一从崔利成的案子里查到半年前我们在案卷上动了手脚,才导致皇上因为证据不足,不再追究。若是翻起旧账,我们就完了。”
刘尚迟疑片刻道:“山雀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这案子已经成了悬案。只是我不明白,温乔今夜到我们府上来干什么,日常巡查,用得着南衙将军亲自出面?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他话音刚落,厅堂内的烛火骤然熄灭,花厅前门被一阵狂风猛然吹开,卷进一片片枯黄的落叶。
下一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闯入堂内,寒光闪烁,刀锋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每一次挥刀,都有人无声地倒下。顷刻之间,厅堂内落叶满地,血腥味弥漫,除了孙传尧之外,无一人生还。
孙传尧敏锐地感觉到身边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内心作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起来。
不能再杀人了,这样下去自己和屠杀龙岩国的将士有什么区别,孙传尧闭上眼睛咬牙提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必须马上回凉州,复仇的事情,什么事情都别去想了。
孙传尧艰难地站起身,刚想走出屋外,迎面看见温乔走了进来。
孙传尧认得温乔,此时他身着便服,站在月影之下,而自己隐在黑暗之中,不得已向后退了两步。
温乔目光锐利,冷言道:“山雀,我们两人几番错过,今晚既然来了,别那么着急离开,让我们在这里一决高下。”
孙传尧没有答话,压低身形,对准温乔的咽喉挥出刀刃,抢步前冲之后,被温乔以刀鞘抵挡,随即拔出刀刃,疾速追刺,孙传尧顺着温乔出刀的手势,瞬然移动至其身后,挥出刀刃,亦被其格挡而下。温乔侧身横刀扫过,左脚猛踹孙传尧的右膝,将其放倒在地,抓住右手手腕,避开刀刃,同时挥刀砍向孙传尧胸口。孙传尧来不及阻挡,用左手手肘避开攻击,手肘的的旧伤之上又添新伤,引起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孙传尧惨叫一声,抽出怀中短刀,砍向温乔腿脚,找准空隙,急速翻滚身体,靠到墙边,将灵均支撑在地上,左手鲜血淋漓,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长发散乱而下,沉重地喘着气息。
温乔走上前来,冷言道:“山雀,如果你现在收手的话,至少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孙传尧握紧手中灵均,温乔亦察觉出这个细微的动作。两人同时挥出刀刃,寒光交错,温乔的刀刃断成两截,甩到矮柜上打落青釉花瓶,碎片声声作响,坠落地面,掩盖了刀刃。孙传尧的灵均却仍旧完好无损地握在手中,随即移动脚步,腾身一跃,踏上横梁从窗户翻出屋外,不见了踪影。
孙传尧逃出刘府之后,依靠在门边,慌忙脱下外衣,包裹住受伤的左手,赶回城南客栈。
客房之内,孙传尧向仆役要了一盆热水,放在桌上,同时打开衣柜,从行李内拿出龙血草和干净的细布。
孙传尧将灵均和短刀放到桌上,用热水洗净伤口,取出龙血草,将药丸碾碎涂抹在伤口处,缠上细布。
此时,门外响起微弱的脚步声。孙传尧右手抓着灵均,起身警觉地靠到门边,问道:“谁?”
门外响起女子的声音:“是我,沈持盈。”
孙传尧放下门闩,打开门扉,望着沈持盈,良久答道:“进来吧。”
沈持盈走进屋内,看着沾满血迹的外衫挂在椅背上,盆内染透鲜血的热水和孙传尧左手上的细布,说道:“你的手还疼吗?”
孙传尧坐回到椅子上,苦笑起来:“这是旧伤,不过早晚它会要我的命。”
孙传尧沉默片刻,说道:“今天晚上,我又杀了很多人。我根本就不想杀人,整夜做着噩梦,梦到仇家上门来找我报仇。其实这也怪不了任何人,都是我自己找来的事情。”
孙传尧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继而道:“也许这就是我的人生,命中注定应该去杀人,生于战乱国灭之时,不知道亲情和家人是什么意义,还带着血债没有偿还,我一直在想我会怎么死,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但是至少让我杀几个皇族的人再去死,也死得其所。”
幽暗的烛火下,孙传尧的脸颊和颈部残留着血迹,眼睛却隐于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沈持盈道:“你和皇族是怎么回事?”
孙传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痛苦道:“十四年前,我住在龙岩国,我记得阿娘,应该还有一个哥哥,很奇怪,我能记得龙岩国屠城的情景,却不记得家里是什么样子。我好像既不住在城里又不住在农家宅院,我住在一个迷宫里,迷宫很大,找不到出口。”
沈持盈伸出手握着孙传尧放在桌上的左手,缓声道:“阿尧,如果你不记得就别去想了,我想她们也不愿意你这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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