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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糖
不知道站了多久。
陈晨一动不敢动，她低估了一个成年男人身体的重量，即便他看起并不胖，甚至一天只吃一餐，营养不良，也要比她重许多。
腿开始发麻，快要支撑不住，才轻轻张口:“周云宁”
“嗯”他没有动。
“回去睡吧，雨还在下，这么淋着容易感冒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周云宁离的太近了，声带的震动在耳边比之正常放大十倍不止，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沉睡的耳膜。
周云宁睁开眼睛，有些茫茫的。
陈晨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以为他又睡着了，就扭头去看。
动作幅度很小，但她散着头发，这动作带着发梢扫过来，扫到周云宁的鼻尖前，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柑橘
几乎一瞬间就分辨出来，因为跟他的味道一模一样。
“嗯？又睡着了吗？”
女孩恍然不觉，呢喃自语。
“没有。”
他直起身，揉了揉脸，放下手垂眸看她。
距离很近，陈晨的心跟腿一样，一阵阵的发麻，她还是没有习惯跟他对视，只看了一眼，确定他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一点。
又飞快的逃开了，逃到一半觉得太明显，欲盖弥彰的转回去，去看他鼻子那侧边那一颗黑色的小痣。
周云宁比她高出一头，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刚好能看到她颤抖的睫毛，他也抬了抬眼睫。
在她脸上看到过太多次这种神色。
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有很多。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他以为想起来会很费力，但其实没有，几乎一瞬间脑海里就闪过在博明开机那次，她跟他解释玉兰的花期，磕磕绊绊的说她朋友相信他。
她的表情太明显了，其实他知道，是她想说。
当时不是没在意，网络骂声铺天盖地，一点的信任就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但那时候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不会有交集。
后来，
雨有一点落在他的眉心，刚开始一点凉，不引人注意，谁知道，慢慢地竟然沁进他的皮肤里头去了。
后来
台风天的药。
两封信，跟玉兰书签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保温桶里的糯叽叽的特产和梨汤
小卖部刻意的等待
回家路上的脚步声
还有，那两颗薄荷糖
静站了一会儿，雨有点大了
“回家吧。”陈晨怕他生病，又催促道。
周云宁“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在等她先走吗？
陈晨后知后觉，知道他在看她，不敢再抬头，道了一声别，折身快步往回走。
快走到岔路口。
他忽然在身后叫住了她。
“喂”
陈晨回过头，脸在昏暗处，即便看不清，周云宁也能猜到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神情。
睁大了的眼，藏着很多种情绪，懵然，惊讶，试探，都是简单易懂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扯了扯平直的唇角，眼睛似乎也有了一点光彩:
“我的薄荷糖吃完了，你明天可以带一点来吗？”
声音不大，还是往常那种淡淡的语调，响在夏天的夜里。
陈晨第一反应确实懵了，隔着一段距离，濛濛细雨，把他身影拉的有点模糊。
以至于听到后半句，也就是“你明天可以带一点来吗”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视觉影响听觉，她自己听错了。
但当她扭过头，看见他还站在哪儿，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在看她。
确定了那句话真的出自他口，脑袋嗡的一声。
心脏狂跳，可跳着跳着又冒出那么一丁点的酸。像是剥桔子，橘子皮里的水不小心溅出来，没喷到眼上，但喷到了心上。
因为心动的一瞬间，他的意图也被她看穿了。
一个人待在那座老旧的房子，太孤单了，所以急切需要一个什么人，最好是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人，不管是谁，只要能让他入睡，就可以。
而这段时间，只有她，还算频繁的出现在他单调匮乏的生活里。
时不时给他送一点笨拙的关心。
陈晨低眸。
其实回过头想想她还挺傻的，像他这种人，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哪里，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求回报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得一次他另眼相看。
她还试图让人隐瞒，分明在自欺欺人。
雨把她的头发打湿了，T恤衫也黏在身上，湿哒哒的，说不出的滋味。
后来她也想过，这时候她矢口否认，借口再蹩脚再荒唐，他们还不是很熟，什么都好说的。
譬如，薄荷糖，是她装烟的时候，它自己长了腿跑进去的。
反正选择权在她手里，她说了信不信由他。但那也意味着……，他们从此以后只能做陌生人。
当时她可能没想这么多，但绝对想到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
陈晨的唇角慢慢扯开了，下一秒，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 ，在雨夜里有点高昂，有点颤抖:
“可以。”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陈晨久违睡到日上三竿。
下楼来，厨房咕噜噜煲着汤，整个屋子里都是香气。
陈晨踢踏着拖鞋，走了进去。
叶韵梅手里捏着刀正在切蒜，回头看是她，没立刻移开，反而端着眼打量。
陈晨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叶素梅：“醒了？”
“醒了”
“昨天淋着雨进屋了，迷迷瞪瞪，晕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喊你也不应，后半夜不放心还上去看了你一回。这不给你炖的醒酒的汤，记得一会儿喝了。”
“我没.....”想说没喝醉，又想起昨晚的情形，彻底闭嘴不说话。
炖都炖了，她没喝酒，但周云宁喝了，留给他吧。
“我什么，吞吞吐吐的。”
陈晨凑了上去，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说谢谢阿嬷。”
“你舅舅真是说的不错，从小到大长着一张巧嘴，不该说不想说不愿意说的一句不说，想说的时候啊，是能把人哄的晕头转向的甜。”
陈晨笑了两声，说哪有。
聊了这么一会儿，蒜都忘了切了，菜还等着炒。叶韵梅回过神往外撵她:“光顾着说话，菜都忘记炒了。快快，赶快出去，别捣乱了 一会儿还得送，一来一回不少时间，晚了你舅妈跟那楼上的小伙子可都得饿肚子。”
陈晨在门口打转，知道她是急着去打麻将。
不知道为什么却不肯走 ，反倒装模作样的问：“那租户原来是个男的啊？”
叶韵梅又来了兴致:“是，本来我也不知是男是女，去送饭你不是总提醒我记得把那饭盒拿回来，每次都敲好久的门，把那小伙子喊醒来开门，迷迷糊糊的，问一句，好久才回一句，说饭盒，就拐回头拿。也不知道干什么工作的，人看着……。”
“看着怎么？”
叶韵梅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陈晨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好久没说话。
叶韵梅在炒菜也没注意她，冷不丁扭头过来看见她还站在哪儿，吓了一跳:“哎呦，你这孩子，你说说站人背后，不声不响的，吓死人了！”
陈晨扶着门把手，笑着说:
“一会儿我去筒子楼送饭吧，胃口好了，就当锻炼身体。阿嬷你去超市，省的爬楼。”
说完不等叶韵梅什么反应就心虚的溜之大吉。
叶素梅确实反应挺大，‘诶？’了一声，纳闷这懒姑娘今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往常一提那筒子楼，跟踩了电门似的，比谁都跑的快。
也没细究，李老太还等她打麻将呢，陈晨腿脚比她快，去送饭正好。
年轻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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