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公主今天吃什么

　　与巴顿小队分别后，森林仿佛瞬间吞没了所有喧嚣，只留下文夏芹独自一人，以及耳边愈发清晰的风声与虫鸣。

　　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但这一次，其中掺杂了许多不同的东西。有对冒险小队成员的不舍和感激，有对他们所赠物资的珍惜，更有一种……被认可和帮助后滋生出的、微弱的底气。

　　有了火种，生存的难度直接下降了一个等级。

　　当天傍晚，文夏芹找到一处背风的小石壁下，学着巴顿的样子收集干柴，笨拙但成功地燃起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夜色带来的寒意和恐惧。

　　她拿出分别前希尔达专门为她捕捉的鸟，串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在火上慢慢炙烤。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

　　虽然没有调料，但烤熟的、热乎乎的肉食，比起生啃紫须薯和硬面包，已经是天壤之别。她小心地吹着气，咬下一口，外焦里嫩，肉汁在口中迸开，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活着真好……”她捧着温暖的烤肉，看着跳跃的篝火，发出由衷的感叹。

　　【宿主能更好地照顾自己，是系统乐见的事。】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你这语气，好像老母亲看到孩子终于会自己吃饭了一样。】文夏芹在心里吐槽，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虽然只是个系统，但这种时候有个“人”陪着，确实没那么孤单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遵循着红色箭头的指引，白天赶路，夜晚则寻找安全的地方生火休息。她尽量沿着相对好走的路径前进，遇到水源就补充清水，并小心翼翼地用阿伦给的药粉处理伤口、更换纱布。

　　或许是运气好转，或许是脱离了那片诡异的魔力折叠区域，她再也没有遇到过像四目影猫那样可怕的魔兽。最多只是在深夜，远远地听到过狼群的嗥叫，看到过幽绿的眼睛在黑暗的森林边缘闪烁。

　　每一次，她都紧张得心脏揪紧，立刻将篝火拨得更旺，手握紧那把救过命的剪刀，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但那些狼群似乎并没有将她视为首要目标。它们或许评估了这个守着火堆、看起来没什么肉还可能扎手的“两脚兽”并不划算，嗥叫几声后，便悄然退去，继续它们的狩猎。
　　有惊无险。

　　文夏芹常常在狼群退去后，浑身脱力地松一口气，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看来那只四目影猫，八成也是被那该死的魔力折叠从什么危险地方甩过来的……”她暗自思忖，“连同巴顿他们一起。我这运气，真是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她活下来了，还遇到了能帮忙的队伍；说好吧，这种“中奖”概率她实在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风餐露宿的日子重复着，她身上的衣服变得更加破烂，头发即使包裹着也难免打结，脸上沾着洗不掉的尘土和烟灰。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野人，唯一的慰藉就是每晚那堆温暖的篝火和一顿热乎的饭食，以及脑海中那个始终指向明确方向的箭头。

　　又过了几天，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忘记床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林木不再那么原始茂密，偶尔能看到被砍伐过的痕迹。地上开始出现模糊的、被踩出来的小径，甚至在某处，她还发现了一个熄灭已久的篝火堆残骸，旁边散落着一些啃干净的动物骨头。

　　有人活动的踪迹！

　　文夏芹的精神为之一振。有人迹，就意味着可能离村镇不远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包裹头发的布料，确认它将那一头显眼的黑发遮掩得严严实实。阿伦的叮嘱言犹在耳，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变得更加谨慎，沿着踪迹的方向，结合着红色箭头的指引前进。

　　果然，在第二天的下午，穿过一片茂密的桦树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明显是人工开辟的道路蜿蜒向前，虽然依旧尘土飞扬，但足够宽阔，可以容纳马车通行。而道路的尽头，依偎着一条清澈河流的地方，赫然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村镇！

　　土坯和木头搭建的房屋高低错落，屋顶大多铺着茅草或木板。简陋的木制栅栏将村镇粗略地包围起来，只有一个出入口，旁边似乎还有个瞭望塔。几缕炊烟从房屋间袅袅升起，带来人间烟火的气息。

　　镇子看起来有些陈旧和贫穷，但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类聚居地！

　　文夏芹的心脏激动地跳动起来。村镇！她终于看到村镇了！

　　然而，激动过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

　　她要去这个镇子吗？

　　红色箭头指向的方向，并非直接穿过这个村镇，而是大致与它擦肩而过，指向更东南的荒野。她的最终目的地是那个“餐厅”，而不是这个陌生的、不知情况的边境小镇。
　　但是……

　　文夏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感受着肩膀上虽然好转但依旧隐隐作痛、甚至有些发痒发热的伤口，又摸了摸怀里那所剩无几的伤药和食物。

　　她需要干净的饮水、充足的食物、真正的药品，或许……还需要一个真正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让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到彻底的休息。阿伦的处理只是应急，骨头的问题似乎比预想的麻烦，这两天她总觉得左臂使不上劲，还隐隐发热。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前路，关于她所处位置的信息。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荒野里乱撞，实在太危险了。
　　进入这个村镇，无疑能解决她眼下的大部分困境。

　　但是风险也同样存在。她的黑发黑眼，以及可能存在的、关于“诅咒之子”的流言……
　　文夏芹站在原地，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进，还是不进？

　　最终，求生的渴望和对基本生存物资的需求压倒了顾虑。

　　“进去！”她下定决心，“小心一点，换了需要的东西就尽快离开。”

　　文夏芹果断将药水喝下，她不能让身体更加恶化了，药剂生效得很快，肉眼可见的变成了橘红色的发丝让她松下一口气。

　　记住喝下药剂的时间！一定要在下午前离开，文夏芹在内心叮嘱自己，也让系统随时提醒自己。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难的难民——虽然效果甚微——然后拄着树枝做的拐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村镇的入口走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个小镇的边防气息。栅栏看起来虽然简陋，但顶端都被削尖了。入口处站着两个穿着陈旧皮甲、手持长矛的男人，似乎是守卫，但看起来懒洋洋的，正靠在栅栏上闲聊。

　　看到文夏芹走近，他们的闲聊停了下来，目光带着审视和警惕投向她。

　　文夏芹的心提了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步伐放缓，露出一个虚弱又带着恳求的表情——这倒不全是装的，她现在的状态确实很糟糕。

　　一个守卫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橘红色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她明显不自然的左肩和破烂沾满尘土的衣物上，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干什么的？”

　　他的语气不算友好，但也没有立刻驱赶。

　　文夏芹压下紧张，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这位大哥，我是从西边来的，路上遇到了野兽，受了伤，和同伴也走散了……”她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想进镇子买点伤药和吃的，歇歇脚就走。”

　　另一个守卫也注意到了她黑色的眼睛，撇了撇嘴，低声对同伴说：“黑眼睛……真晦气。”

　　先前的守卫皱了眉，但看着文夏芹苍白虚弱、摇摇欲坠的样子，尤其是那明显带着伤的胳膊，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一个落单的、受了重伤的女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

　　“进去吧。”他挥了挥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别惹事，买了东西尽快离开。镇子小，没那么多闲粮养活外人。”

　　“谢谢！谢谢大哥！”文夏芹连忙道谢，低着头，快步从两个守卫之间穿过，走进了栅栏之内。

　　踏入镇子的瞬间，一种混合着牲畜粪便、泥土、炊烟和各种生活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街道是压实的土路，坑洼不平。几个穿着粗布衣服、面黄肌瘦的孩子在路边追逐打闹，看到文夏芹这个陌生人，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她。一些坐在门口做活计的老人和妇女也投来打量的目光，看到她黑色的眼睛时，大多都会立刻露出嫌恶或避之不及的表情，低声议论着什么。

　　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尖，刺得文夏芹浑身不自在。她只能尽量无视，低着头，快速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店铺。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她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像是杂货铺的店面，门口挂着风干的草药和一些兽皮。

　　她走进去，店里光线昏暗，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坐在柜台后打盹。

　　文夏芹轻轻敲了敲柜台。

　　老头睁开眼，看到文夏芹，尤其是她的黑眼睛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买什么？”

　　文夏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柜台上：“老伯，我想买些伤药、干净的纱布、还有能吃几天的干粮和水。”

　　这些金子，是她从那个华丽牢笼里带出来的、属于“普佩塔公主”的过去，如今却成了“文夏芹”在这个陌生世界活下去的关键资本。

　　心里对希尔达的力量再度发出感叹——能用那把大刀把金子切得大小均匀，这控制力绝了。

　　看到金子，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态度也稍微热情了些。他拿起金子，用牙齿咬了咬，又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等着。”他收起金子，转身从后面的货架上翻找起来。很快，他拿出了几包草药、一卷相对干净的粗纱布、几个硬邦邦的黑麦面包和一皮袋清水。

　　还有主动找补的零钱——依旧是库里亚的样式，文夏芹只在皇宫里见过一次，并不清楚其比例怎么计算。

　　“这些够了吧？”老头把东西推过来。

　　文夏芹看了看，药不知道对不对症，但总比没有好。她点点头：“够了，谢谢老伯。请问……镇上有治疗师或者医师吗？”

　　老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怎么？信不过我的药？我们这穷地方，可请不起神殿的牧师老爷。只有一个老玛莎，会点治疗术，就住在镇子最东头那间屋顶塌了半边的木屋里。不过她那点魔力，治治头疼脑热还行，你这伤……哼，估计够呛，而且她收费可不便宜。”

　　治疗师！果然有！

　　文夏芹心中一动，连忙道谢：“谢谢老伯指点。”

　　她拿起东西，快步走出杂货铺，按照老头指的方向，朝着镇子东头走去。

　　果然，在一间看起来比周围更加破败、屋顶确实塌陷了一角的木屋前，她停了下来。门口挂着一串风干的、奇形怪状的草药，算是招牌。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满脸皱纹、眼神锐利的老妇人探出头来，她头发花白，穿着打满补丁但洗得发白的袍子，目光落在文夏芹受伤的肩膀和黑色的眼睛上。

　　“什么事？”她的声音沙哑而冷淡。

　　“您、您好，玛莎夫人。”文夏芹恭敬地说，“我听杂货铺的老伯说，您是一位治疗师。我的伤很久没好，想请您看看。”

　　老玛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尤其是她黑色的眼睛，但一头橘红色头发终归还是起了作用，她让开身子：“进来吧，诊金先付。”

　　文夏芹连忙跟着进去。屋里比外面看起来更简陋，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各种奇怪的气息，角落里堆满了晒干的植物和不知名的骨骼、矿物。

　　文夏芹这次拿出两小块金子。

　　老玛莎接过金子，没再退零钱，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示意文夏芹坐下，解开包扎。
　　当看到文夏芹肩膀上那个虽然不再流血但依旧狰狞、甚至边缘有些红肿发炎的伤口，尤其是感受到下面骨骼那不自然的错位和微弱魔力残留时，老玛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骨头裂了，没及时正位，还有点腐肉！”她语气严厉，带着责备，“你怎么拖到现在才治？再晚几天，你这胳膊就别想要了！”

　　文夏芹不敢辩解，只能连声道：“拜托您了，玛莎夫人。”

　　老玛莎哼了一声，没再多说。她枯瘦的双手覆盖在文夏芹的伤口上方，口中开始吟诵低沉晦涩的音节。淡淡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绿色光芒从她掌心浮现，缓缓渗入伤口。

　　文夏芹只觉得一股清凉舒缓的感觉包裹了伤处，剧烈的疼痛和灼热感迅速减轻，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蔓延开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下的骨骼正在微弱的魔力作用下被轻柔地矫正、连接，周围受损的组织也在加速再生。

　　这就是魔法治疗！太神奇了！

　　然而，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老玛莎掌心的绿光就变得极其微弱，最终消散了。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显然消耗不小。

　　“好了……”她喘了口气，看着文夏芹肩膀上已经大致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新肉疤痕的伤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骨头给你接上了，腐肉也清掉了，表面的伤也长好了。但伤了元气，里面还得自己慢慢养一段时间，别太用力。剩下的，我可管不了了。”

　　虽然老玛莎说得轻描淡写，但文夏芹能感觉到，这条胳膊算是保住了，而且活动起来也自如了许多，不再有那种刺痛和无力感。
　　这比阿伦单纯的草药包扎效果强了不知多少倍！

　　“谢谢您！太感谢您了！”文夏芹感激涕零，又主动拿出一小块金子递过去。这一次的治疗，绝对值这个价。

　　老玛莎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金子，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离开老玛莎的小屋，文夏芹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最大的隐患解决了！

　　她又用最后一点小金子，在镇上一家看起来最破旧的旅店，与其说是旅店，不如说是一户人家腾出的空房间里，租下了一个狭小但总算有张硬板床和薄被子的房间。

　　她打来清水，彻底清洗了身体和头发，换上了用零钱买下的主人家的旧衣物，然后将自己摔在了那张硬邦邦的床上。

　　身下是久违的、虽然硌人但平整的床板，身上是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屋子里没有风雨，没有虫鸣，只有安全的寂静。
　　一切都很好。

　　伤口好转，身体清洁，有了暂时的容身之所。

　　可是……

　　文夏芹睁着眼睛，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却发现自己在辗转反侧。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神经却莫名地兴奋着，无法沉入睡眠。

　　床板太硬？被子有味道？房间太小？

　　不，都不是。

　　是因为……太安静了？太安全了？

　　她已经习惯了荒野里夜晚的风声、远处野兽的嗥叫、篝火噼啪的声响、以及必须保持一半清醒的警惕。突然陷入这种绝对安宁的环境，反而让她的身体和神经无法适应，仿佛失去了某种屏障，变得无所适从。

　　难道真是野人当久了，享不了福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硬板床上又翻了个身。

　　【系统，我睡不着。】她在脑海里抱怨。

　　【检测到宿主处于放松状态，但潜意识警戒水平仍较高。建议进行深呼吸，逐步放松肌肉群。】系统一板一眼地给出建议。

　　【算了……跟你说不通。】文夏芹放弃了和系统讨论失眠问题。

　　她望着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小镇。伤势好转，补给也补充了一些，不能再耽搁了。

　　那些排斥和厌恶的眼神，和有着时效的药剂，都催促着她离开。

　　文夏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羊，努力忽略掉身下过于平坦的床板和周围过于沉寂的空气。

　　陌生的床铺，陌生的安宁，竟成了她今夜最大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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