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姐步步为局

　　庄静嘉感到奇怪。

　　从一开始李扶风谈起唐悬壶的态度时，就觉得奇怪。那若有似无的微妙停顿和话语，都让庄静嘉心生疑窦。但是李扶风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毕竟，再亲密的伙伴都会有不能说的秘密。

　　可现在，庄静嘉不能坐视不理了，棋局上出现了一个可以影响局势的变数，她必须确保能将这个变数牢牢掌握在手中。

　　庄静嘉的表情变了，不似之前随意，她挺直了身子，表现出一副绝不会退让的姿态。并且直视着李扶风，不肯错过她面上的一丝表情。

　　见庄静嘉这副不问出个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李扶风有些头痛，这不是她随便编一个理由能够糊弄过去的，而且，她们两个太了解彼此了，她也没那个把握骗过庄静嘉。

　　李扶风捏了捏眉心，只说了一句，“他与母妃是旧识。”

　　只这么一句话，庄静嘉就懂了李扶风的未尽之意，她的眼底浮现一抹惊讶之色，唇瓣几次微动，最后还是偃旗息鼓。

　　上一辈的人的恩恩怨怨真是一笔理不清的乱账。

　　庄静嘉得知唐悬壶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后，也没兴趣探究这些陈年旧事，直接揭过了这一茬，又问了一个刚才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问题，“扶风，我派出去向京城求援的人是在哪被伏击的？”

　　当时，庄静嘉就已猜到从望山亭回京的路上可能会有伏击，特意提醒了那个回京求援的人要小心。

　　她对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有信心，不说以一抵百，以一抵十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他心中有了防备，就算遇到伏击打不过，也可以突围而出，怎么会被围杀到全无反抗之力？

　　庄静嘉语气里的疑问呼之欲出，李扶风听在耳里，冷笑一声，“静嘉，你绝对想不到那处遇袭地在哪？”

　　庄静嘉沉思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浮现了一个最不可能，但又最可能的地点，她迟疑道：“不会是在……京城官道上吧。”

　　李扶风素日里总以温文儒雅的形象示人，此刻脸上却挂上了一道嘲弄之色，“就是在官道上遇袭的，如此明目张胆，一般江湖人士可不敢。

　　我可真是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太看得起我了，为了杀我，竟然不惜在官道上设伏。也是因此，我直接排除了别的可能，幕后之人绝对与皇室脱不了干系。

　　调查的方向，也是重点关注在京的太子与荣王，太子那边暂时没查出什么，荣王那边就查到了他抢先一步，调走京兆府官兵的消息。

　　至于魏王，他虽然身在封地，但也不能排除远程布局的可能，我也派了人去查，只是魏王的封地距离京城有点远，消息传回来会慢一些。”

　　一时接受到这么多信息，庄静嘉快速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对于李扶风的调查方向，她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视了，心底有一角奇怪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这与之前提到裴孟秋时奇怪的感觉不同，这次是她多年培养出的直觉，在发出强烈的警告，警告她不要错漏任何可能。

　　庄静嘉仔细整理了一遍整个遇袭经过，被救经过，还有李扶风今日告知她的调查信息，思索了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暂时将异样压了下去，她手指轻点桌面，问道：“这些杀手没有一个活口吗？”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庄静嘉还是不可抑制地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有一个活下来了。

　　提到这茬，李扶风就忍不住轻捶了下手底的桌面，语气里充满了可惜与不甘，“听被裴孟秋救下的侍卫说，裴孟秋救下他时抓了一个活口，在裴孟秋的手段下本来已经要吐露一些实情，但最后还是选择咬舌自尽了。”

　　庄静嘉眼底划过一道讶然之色，手指微动，而后分析道：“幕后之人不在眼前，也能让这些死士惧怕至此，宁愿一死，也不要活下去，可见其驭下的手段。”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这个人必须要找出来铲除。不然有这样一个难缠棘手的敌人躲在暗处，她们寝食难安。

　　李扶风眼中浮现一抹凝重之色，“从针对我们的伏击中，不难看出设局之人心思深沉缜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会在乎死多少人。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成为朋友，就只能是死人了。”

　　庄静嘉心思一动，停下了手上思考的动作，抬起眼眸看向李扶风，问道：“你觉得幕后之人与设局之人是同一个人吗？”

　　李扶风闻言一愣，而后猛地的看向庄静嘉，头脑风暴起来，“若是同一个人，太子的嫌疑无疑最大。若不是，太子与荣王的嫌疑一样，魏王不在京城嫌疑稍微小一点。这与我们现在怀疑的方向不是一致的吗？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庄静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这次杀手一共有多人？”

　　李扶风知道庄静嘉问这个问题必然有她的理由，立刻回答道：“这三波伏击我们的人加起来共有五十多人。”

　　顿了顿，她又说道：“能培养的出这么多死士，幕后之人背后的财力与权势都不可小觑。”

　　庄静嘉轻笑道：“你也说了，这么多人。太子久居京城，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培养出的这么多死士吗？若真的是太子，那他的危险程度又要再上一层了。

　　而荣王与魏王这些年一直在封地，你我都很清楚，在封地培养自己的势力，特别是武力人手方面，可比在京城容易的多。

　　这三个人的嫌疑都很重，都要仔细地查，不要因为魏王在封地，就降低了他的嫌疑。也不要因为在杀手身上搜出了荣王的令牌，就加大对他的怀疑。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心中的天平不要擅自加码，也不要被一些迷惑性的证据影响判断。”

　　听完庄静嘉这一席话，李扶风深觉有理，叹道：“静嘉，还好有你，不然我就要一叶障目了。”

　　庄静嘉安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你当时是一个人，想的不全面很正常。现在，我们两个人脑子一起转，有另一个人帮你查缺补漏，思路自然会清晰一些。”

　　李扶风领会了庄静嘉的好意，顺着庄静嘉刚才说的思路走下去，她沉吟道：“若是幕后之人与设局之人不是同一个人，那我们就不只有太子一个强力对手了，之前的谋划布局全部要作废重来。

　　若是他们是一个人，荣王和魏王还没有这个智商，太子背后的势力就要重新评估了，以后对上他，恐怕更要棘手几分。”

　　庄静嘉点了点头，忽而突发奇想道：“还有一个可能，他们之中有人联手了。”

　　李扶风想了想，说道：“可能性不高，世人多疑，皇室的人更甚，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这几人都不会给对方自送把柄。”

　　庄静嘉一手支颐，想道：“扶风，其实还有一个点也需要注意。不论是幕后之人还是设局之人，其中必有一个非常了解你在封地的动向。”

　　经庄静嘉一提醒，李扶风也想到了峡谷设伏一事，紧接着，庄静嘉就接着说道：“因为决定要在封地推行女官制度，我们第一年还在往各个地方安插人手，第二年才算是完全将封地掌握在手里，第三年开始推行女官制度。

　　虽然我们对封地把控的很严，但总有疏忽的时候，不可能把每个探子都揪出来。女官制度慢慢在封地起势后，不清楚荣王知不知道此事，但太子和魏王绝对已经知道了，他们选择隐而不发，不过是想一击即中。

　　不然魏王不会趁我们离开封地时闹事，皇后也不会借此诘难我。

　　这么看，太子与魏王的嫌疑，不会低于已经从杀手身上搜出荣王府令牌的荣王。”

　　这个角度确实是李扶风没有考虑到的，如今听完庄静嘉的这一番话，深觉自己之前想得太少，她默默告诫自己，以后凡事要多思。

　　看到李扶风沉默起来，庄静嘉担心她钻了牛角尖，有意说道：“其实我们在这分析来分析去，没有证据，都只是空想。”

　　“静嘉，你说的没错。”李扶风刚才虽然被打击到了，但也没有陷在里面，一直不说话也是在沉思，她缓缓说道：“但这件事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分辨方法，别的都不看，只看这件事对谁的好处最大，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但还是要证据说话，庄静嘉说道：“可你也说了，八九不离十，万一不是呢？”

　　见到庄静嘉不赞同的表情，李扶风也知道自己着急了，她说出了自己的忧虑，“静嘉，以我们的人手，实在做不到同时重点调查太子、荣王、魏王三人，我们现在至少要确定一个嫌疑最重的。

　　我们都很清楚，时间拖的越久，案子越难查清，很多证据也会被人为销毁。并且我还担心，有人插手将这次刺杀做成悬案，这样永远都不会有凶手，我们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是怀疑。”

　　这一层是庄静嘉没想到的，她唇角微抿，眼中浮现出矛盾之色，片刻之后，当她再次抬眸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既如此，那就让这世上权力最大的人帮我们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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