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是的，我说缘分到了是这样

　　这天，林夕醒得比闹钟还早，窗帘缝隙里透进熹微的晨光，房间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她睁着眼睛躺了几分钟，听着窗外早起鸟儿的啁啾声，心脏在安静的胸腔里，一下，一下，跳得比平时更有力，也更清晰。

　　今天就是复选的日子。

　　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在脑子里又把复选的流程过了一遍：下午一点半在市教育局集合，先进行一个小时的英语笔试，然后是单独的口语面试，最后是小组讨论。注意事项里强调了要着装整洁，举止得体，准时到场。

　　妈妈显然也记挂着这件事，比平时更早地准备好了早餐，是林夕最喜欢的酒酿小圆子和煎蛋，清淡又顶饿。
　　“东西都检查好了吗？准考证、身份证、笔……”妈妈一边给她盛小圆子，一边不放心地念叨。
　　“都检查三遍了，妈，放心。”林夕坐下来，拿起勺子。酒酿酸甜，小圆子软糯，热乎乎地吃下去，胃里踏实了不少。
　　爸爸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煎蛋放到她碟子里：“平常心对待，发挥出自己水平就行。”

　　出门前，林夕站在玄关的镜子前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她听从了妈妈的建议，没有穿太过死板的校服，也没穿显得过于用力的新衣服，而是选了一件干净的白色棉质衬衫，外面套着浅灰色的V领羊毛背心，下身是合身的深蓝色牛仔裤和刷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自然，又带着学生应有的朝气。

　　“挺好，精神。”爸爸打量了一下，点点头。
　　妈妈帮她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衣领，轻声说：“别紧张，我闺女这么优秀，没问题。”

　　上午的课，林夕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下午。课间，周韵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块德芙巧克力，压低声音说：“加油！补充能量！等你凯旋！”
　　前桌的学习委员也回过头，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稳住，能赢。”

　　中午放学，林夕没跟周韵一起去食堂，而是直接回了家。妈妈已经做好了午饭，简单吃了点，她又检查了一遍笔袋里的2B铅笔、黑色签字笔、橡皮，还有那张打印的复选通知和身份证。确定万无一失后，她强迫自己睡了二十分钟午觉。虽然没怎么睡着，但闭目养神也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一点整，爸爸特意从单位请假回来，开车送她去市教育局。“坐稳了。”爸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四月的风已经变得柔和，吹在脸上暖洋洋的。汽车穿行在午后的街道上，阳光透过行道树新绿的叶子，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林夕看着不断后退的街景，心里那份紧张奇异地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带着点亢奋的专注。

　　市教育局的大楼比想象中要旧一些，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和家长，黑压压的一片。学生们大多穿着得体，脸上带着或明显或掩饰的紧张，互相打量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竞争气息。林夕看到了几个在英语兴趣小组见过的面孔，彼此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林夕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袋，迈步走进了大楼。

　　根据指引来到指定的会议室门口，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核对身份和组织签到。签到表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来自全市各个初中。林夕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后面打了个勾，领了准考证，按照准考证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笔试座位。会议室很大，能容纳上百人，此刻坐满了和她一样怀揣着梦想与忐忑的少年人。

　　一点半，笔试准时开始。卷子发下来，教室里便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的沙沙声，偶尔有轻微的咳嗽和翻动试卷的声音。林夕沉下心，仔细审题，调动起全部的知识储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她写完作文最后一个单词，检查完答题卡，刚好听到监考老师宣布“时间到，停笔”的声音，她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短暂的休息后，更加令人紧张的口语面试开始了。学生们被分成若干组，带到不同的面试教室外等候。叫到名字的进去，没叫到的就在走廊里安静等待。林夕看着前面进去的同学，有的出来时脸色发白，有的则带着一丝轻松，她默默在心里复习着可能被问到的问题和自己准备的回答。

　　“第27号，林夕。”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夕的心猛地一跳。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面试教室不大，对面坐着三位考官，两男一女，看起来都很严肃。正中间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老师，左边是一位表情温和的女老师，右边那位男老师则比较年轻，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
　　“Good afternoon, teachers.”（下午好，老师们。）林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微微鞠躬后，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中间的男老师扶了扶眼镜，用流利的英语开口：“Good afternoon, Lin Xi. Please introduce yourself briefly.”（下午好，林夕。请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这个问题在林夕的准备范围内。她暗自松了口气，用清晰、不算太快但足够流畅的语速开始介绍自己的姓名、学校、兴趣爱好，特别提到了对绘画和英语的热爱，以及参加这个项目渴望拓宽视野的愿望。她注意到当她提到绘画时，那位一直低头的年轻男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

　　接着，旁边的女老师问道：“What do you think is the biggest challenge for Chinese students studying in the UK?”（你认为中国学生在英国学习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林夕思考了几秒钟，没有泛泛而谈文化差异，而是结合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回答：“I think it might be the different learning styles and the need for more independent thinking. In China, we are sometimes more used to following instructions, while in the UK, students might be encouraged to debate and express their own opinions more freely. It could be challenging at first, but also a valuable opportunity to grow.”（我认为可能是不同的学习风格和更需要独立思考。在中国，我们有时更习惯于遵循指导，而在英国，可能会更鼓励学生辩论和更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一开始可能会有挑战，但也是一个宝贵的成长机会。）她看到女老师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那位年轻的男老师突然开口，语速稍快：“You mentioned you like painting. If you have a chance to visit the UK, which art gallery or museum are you most looking forward to and why?”（你提到你喜欢绘画。如果你有机会访问英国，你最期待去哪个美术馆或博物馆？为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林夕的意料，她心里紧了一下，但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相关信息。她想起了自己在图书馆画册上看到的那些名字。
　　“I’m most looking forward to the National Gallery in London.”（我最期待伦敦的国家美术馆。）她语气肯定地说，“Because it houses a vast collection of Western European paintings from the 13th to the 19th centuries, including works by masters like Van Gogh, Turner, and Constable. I’m particularly interested in Turner’s use of light and color, and I would love to see his original works.”（因为它收藏了13世纪至19世纪的大量西欧绘画，包括梵高、透纳、康斯太勃尔等大师的作品。我对透纳对光和色彩的运用特别感兴趣，很想看看他的原作。）她尽量让自己的回答具体而有内容，而不是空泛的喜欢。

　　年轻男老师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再说话。随后，中间的老师又问了两个关于她未来规划和如何应对想家情绪的问题，林夕都结合自身情况，用准备好的素材流畅地回答了。

　　“That’s all. Thank you.”（就到这里。谢谢。）中间的老师说道。
　　林夕站起身，再次微微鞠躬：“Thank you, teachers.”（谢谢老师们。）然后尽量镇定地走出了教室。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腿有点发软，手心全是汗。她靠墙站了几秒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在里面的十几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后一项是小组讨论。十个学生一组，围坐在一起，就一个给定的话题进行讨论。他们组抽到的话题是“The importance of cultural exchange in the modern world”（文化交流在现代世界的重要性）。讨论是全英文的，需要每个人发言，并且要有互动。组里有几个学生口语非常流利，观点也很新颖，林夕一开始有点被压制，但她很快稳住心神，仔细倾听别人的发言，抓住机会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并适时地对其他组员的观点表示赞同或提出补充。

　　当所有环节结束，走出市教育局大楼时，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林夕却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大脑因为高度紧张和持续的英语输出而有些晕眩，又因为终于解脱而无比轻松。

　　爸爸立刻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关切地问：“怎么样？”
　　林夕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说不清：“不知道，感觉……发挥正常吧。笔试有点难，面试问题挺活的。”
　　“正常发挥就行，走，回家，你妈肯定等急了。”爸爸没再多问，发动了汽车。

　　当晚，林夕破天荒地没有看书也没有画画，早早地就躺下了。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异常清醒，白天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笔试的作文题、面试官的表情、小组讨论时那个口语特别厉害的男生说的话……她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现在，只能等待结果了。

　　窗外的月色很好，清辉洒在窗台上。林夕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无论结果如何，这场经历本身，就是一份宝贵的收获。她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沉入了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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