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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愈的伤
江叙白的车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急促的光,轮胎碾过柏油路的声音像是要刺破这浓稠的寂静。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江渡野方才说的话——“那些人对陆知乔来说都是见不得光的,玩玩而已”。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心脏发紧,而夏见青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却与“胆管癌”“化疗”“被出轨”这些冰冷的词语反复重叠,让她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太清楚夏见青对陆知乔的执念了。大学时,每当夏见青收到陆知乔的礼物时,即使是一件很小的礼物夏见青都会像宝贝一样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并用透明盒子隔绝空气中的灰尘,那时江叙白就在旁边,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只能把暗恋藏在每一次递过去的温水、每一张划好重点的复习资料里。
后来夏见青父母去世,陆知乔一句“我舍不得你”,就让她做出来妥协心软的搬了回去。江叙白记得那天自己去送东西,夏见青站在玄关,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说“叙白,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可那时江叙白就隐约觉得,陆知乔眼底的温柔里,藏着一丝没被掩饰的敷衍。
现在想来,那些敷衍哪里是没被掩饰,分明是夏见青自己不愿意看见。她宁愿相信陆知乔的每一句承诺,宁愿在化疗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对方“见不得光”的玩伴之一。
江叙白猛地踩下油门,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后退,像极了夏见青这些年被陆知乔消耗的时光,快得抓不住,也留不下。
终于到了夏见青的住处,江叙白几乎是摔开车门冲上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因为手抖试了三次才拧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饺子的香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夏见青常用的白茶香薰,只是此刻这味道里多了几分死寂的冷。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阳台的落地灯亮着微弱的光,而夏见青就躺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右手还维持着抓着手机的姿势,屏幕早已暗下去,只有通话记录还停留在“江叙白”三个字上。
“见青!”江叙白冲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夏见青抱起来,指尖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只觉得一片冰凉。她探了探夏见青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脏骤然缩紧,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见青,你醒醒,我来了,我们去医院,马上就去。”
她不敢耽误,用外套裹紧夏见青,半抱半扶地把人往门口带。夏见青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轻得像羽毛,偶尔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江叙白心上。下楼的时候,江叙白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生怕慢一秒就会失去什么。夜风灌进楼道,带着深秋的寒意,可她额头上却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浸湿。
把夏见青放进副驾驶座,江叙白用安全带仔细固定好,又把座椅调至最低,让她能舒服些。做完这一切,她才发动车子,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路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始终没松过,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夏见青冰凉的手指,一遍遍地低声呢喃:“见青,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车窗外的霓虹在夏见青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江叙白侧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天,夏见青也是这样坐在她的副驾驶上,手里拿着陆知乔送的毕业礼物,笑着说“叙白,我好像真的能和她一直走下去”。那时的夏见青眼里有光,语气里满是憧憬,可现在,那束光却快要熄灭了。江叙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她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砸在方向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恨陆知乔的自私和冷漠,恨她把夏见青的真心当成玩物,恨她在夏见青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却在和别人温存。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当初没能拦住夏见青,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夏见青一步步陷入深渊,恨自己连保护喜欢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如果当初她能勇敢一点,早点告诉夏见青自己的心意,如果当初她能拿出更多的证据,让夏见青看清陆知乔的真面目,是不是现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翻涌,让江叙白几乎喘不过气。她用力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夏见青还在等着她,她必须撑住。
二十分钟后,车终于停在了医院急诊楼前。江叙白跳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小心翼翼地把夏见青抱出来,朝着急诊大厅跑去。“医生!护士!快帮帮我!”她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很快,护士推着担架床跑了过来,江叙白配合着把夏见青移到床上,看着担架床被推进抢救室,红色的“抢救中”指示灯亮起的那一刻,她才像是脱了力一般,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来。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抢救室里偶尔传来仪器的滴答声,和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江叙白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刚才在电话里,江渡野说“这年头还有人打着陆知乔女朋友的旗号吗”,原来在陆知乔眼里,夏见青连一个正式的身份都算不上。那些夏见青珍藏的合照,那些她反复回味的甜蜜瞬间,那些她用来支撑自己对抗病魔的希望,竟然都只是一场笑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江叙白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这次昏迷是因为癌细胞扩散影响了肝功能,加上过度劳累和情绪波动,后续还需要好好调理,不能再受刺激了。”
江叙白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医生面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医生,她还能撑多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那么痛苦?”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会尽力控制病情,减轻她的痛苦,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晚期癌症的治疗难度很大,最重要的是让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态,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江叙白点点头,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她跟着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填写资料的时候,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告诉医生陆知乔的存在,也不打算告诉陆知乔夏见青住院的事。她太清楚陆知乔的性格了,就算告诉了她,她也未必会来,就算来了,也只会给夏见青带来更多的伤害。
办理完手续,江叙白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夏见青。她还在睡着,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可那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清晰的针管,却让这画面多了几分易碎的脆弱。
江叙白轻轻推开门,走到病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夏见青的手。她的手还是有些凉,江叙白用自己的手裹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暖。“见青,”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不管是陆知乔,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替你挡掉。你只要好好治病,好好活着,就够了。”
她不知道夏见青有没有听到,只是看着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叙白坐在床边,守着病床上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让夏见青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就在这时,夏见青的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江叙白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陆知乔”。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伸手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放回原位。她不会让陆知乔再打扰夏见青,不会让那个女人再用虚假的温柔,来消耗夏见青仅剩的生命。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夏见青均匀的呼吸声。江叙白看着夏见青的睡颜,心里默默发誓:从今往后,她会代替陆知乔,陪在夏见青身边,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给她所有她曾经奢望过的温暖。哪怕这份陪伴来得晚了一点,哪怕夏见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也要拼尽全力,让夏见青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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