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山一家子

作者:咪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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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枝


      小学生配小学习题。
      没毛病。

      徐青君挑选这份礼物,并非不走心,只是不符合小孩的心理预期。
      “噢,我亲爱的姐姐,你一定是不小心拿错了我的作业本吧?”
      “并不。”
      徐青君言简意赅,打破妹妹幻想。
      之前跌了一屁股蹲儿还能接着乐呵的徐蓁蓁,眼泪终于掉下来。
      在她一脸“天塌了”的表情中,因为许愿变得低迷的氛围,终于重归热闹。

      玩归玩,闹归闹,小假期结束,该上学还得上学。
      天气越发冷了,宁简的鬼火座驾换成了边三轮,两小孩任由大风在耳边呼呼刮,也不肯抛开机车带来的速度与激情。
      徐青君不理解,但尊重。
      只是在放任之余,和小姥姥一起准备防风保暖措施。
      尤其是针对徐蓁蓁的方案。
      根据徐翠翠提供的经验指导,她每天早上严格按照程序,将小屁孩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分毫不漏地包裹起来。
      当然,为示自己还记得宁简这个编外弟弟,徐青君也送了他一副蓁蓁严选粉红小猪耳罩。
      大家长一碗水没端平,宁简依然很高兴。
      他拿起耳罩一通魔改,给心爱的头戴式耳机换上了冬季限定粉猪皮,宝贝的不得了。

      一月底,小孩儿大孩儿先后结束期末考,切换成寒假猫冬模式。
      夏末投进月亮湖的鱼苗也已长成,可以捕捞了。
      早已进入淡季的月亮湖暂时闭门谢客,银鳞裹泥的大胖鱼被捕上岸,批发销售。
      剩下的漏网之鱼则随缘打捞,现捞现卖。
      忙碌了半年的小公司终于放慢了步伐,和小青山的悠然生活踩上相同的节拍。

      无事一身轻,奈何徐青君闲不住。
      她的视线转向院墙边的月季藤墙,举起手中的修枝剪。
      徐青君手起刀落,所过之处,连枝带叶唰唰下坠,只留粗壮的枝条沿着牵引在墙面蜿蜒。

      “真可惜。”
      宁简也拿来一把剪刀,看着满地花枝惋惜。
      “不可惜。”
      徐青君踩过废弃的枝叶。
      “没了它们,来年花会开得更好。”
      这些多余的、累赘的、不被看好的枝条,被丢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想要花儿开得更艳,藤枝爬得更远,就必须狠下心舍弃它们。

      年少的徐青君用了好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但那时,徐碧瑛带她种下月季时的主株已经老得没了活力。
      它早已定型,任何超出预期的牵引力都可能折断它的老腰,将完成约定的最后希望掐灭。

      宁简模仿徐青君的样子修枝,却总狠不下心。
      他看这根枝觉得可惜,见那条藤认为该留,剪刀在枝叶间比比划划,只刮去些筷子粗的枝条,没戴手套的手背反被尖刺划出道道红痕。
      “这株月季种了很多年了吧?它的主枝都有蓁蓁胳膊粗了。”
      徐蓁蓁听了,放下扫帚,撸起袖子,惊讶不已。
      “真的欸!它好厉害。”
      “有十几年了。”
      徐青君视线轻飘飘滑过老桩开裂的皮。
      “养的这样好,花了很多心思吧?”
      “不算。”
      徐青君垂眼,拨开交错的枝条。
      “是它争气,差点被我养死,却自己挺过来了。”

      她其实不爱莳花弄草,更不懂养花技巧。
      若非那株月季关系着一道诺言,徐青君八成任它生长由天。
      也因为和徐碧瑛的约定,她曾迫切希望那株名为“小女孩”的月季快快长大,最好一觉醒来,花藤就能从院门口支棱到屋门前。
      彼时,和蓁蓁年纪相仿的小青君,偷偷挖了小姥姥於的肥,一边恶心干哕,一边往花根下埋。
      一个小女孩被熏得可怜。
      一株“小女孩”被肥得惨烈。
      眼看这花被肥烧得快死了,小青君拉着小姥姥走到隔壁镇花鸟市场,想买一株替代品。

      “咦,这两株月季不是同一个品种吗?”
      宁简捏着自己剪下的叶片,和徐青君这边的对比。
      徐青君微微一笑。
      “你观察得真细致。”
      宁简笑笑,又挑起话头:“它们有什么不同吗?让你想一样种一株。”
      他总觉得徐青君今天情绪不大好,这次不是对他,是奔着月季去的。

      “我分不太清,它们不开花时,看起来都一样,虽然开了花也很像。”
      “我本来是想种同一个品种的,最后弄错了。”

      小青君说不清月季品种,徐翠翠也没记住花名,两人比比划划,问过好几家店,才买到一株开红花的藤月,栽到院门另一边。
      或许自知不努力就会有替代品上位,然后被抛弃,“小女孩”努力生根,挺了过来。
      一年年,和对面的藤月拼着生芽,拼着开花。
      拼到如今,两株花的藤彼此交错勾连,亲密得难分难舍。

      或许是聊天的气氛太好,又或许因为聊天对象的气质容易让人放下心防,徐青君起了点倾诉的兴致。
      “你那边那株是‘小女孩’,徐……我妈妈带我种下的,她说,希望我能好好养大它,等花开到大门边,就……哼~”
      她说到一半,哼笑一声,将某些一旦说出来就像摇尾乞怜求安慰的话吞了回去。
      一错手,将一条来年能爆花的藤剪断了。
      她捻着那根长而劲的枝条,语气惋惜。
      “可惜,我养得不好。”

      徐碧瑛说:“等花开到大门口,你也是个大姑娘啦!”
      “到时候,妈妈会回来带你出去,我们一起去看远方的风景。”
      老屋院子不小,想让花开到门口,单单一株月季可不够。
      种下花的第九年,经过不断压条,徐青君终于让花藤攀到了屋门前。
      但徐碧瑛忙着结婚。
      没回来。

      可能是方法不对。
      毕竟枝条在中间生过根,就不算原原本本的那株花了。
      青少年徐青君盯着头顶摇曳的红花,经过半宿沉思,将后来生根的花株连夜挖起。
      然后丢弃。
      她在黎明前入睡,留清晨起床的徐翠翠独自面对满院的坑和泥。

      宁简从她手中接过那条花藤,拿回自家院里,照着搜到的教程剪成小段,往冷硬的土里戳。
      “你这样扦插,活不成的。”
      养了这么多年花,即使依然谈不上喜欢,徐青君也知道了许多种植小知识。
      “试试又不亏,”宁简抬头,朝她咧嘴一笑,“万一能活,我就赚了。”
      “又不值钱,有什么赚不赚的。”

      “这可是长了十几年的花,讨个好彩头嘛!”
      “但这根藤是今年新发的。”
      徐青君冷静指出漏洞,补刀:
      “而且,这天气不可能养活,你的好彩头注定死亡。”

      “天呐!你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吐出如此冰冷的话。”
      宁简夸张地捂着胸口,假惺惺指责她:
      “请不要对可怜的‘小女孩’这么刻薄。”

      “但这株月季不是‘小女孩’,它叫‘蒂娜’。”
      “听着也是女孩子的名儿,那它就是‘小女孩’分孩,是不是很有道理?”
      “随你。”
      隔壁家的臭小子歪理一套接一套,徐青君说不过他,收了目光,兢兢业业当园丁。

      “你要真想种,等开春,我压几根枝条过去。”
      宁简正在挖泥,既然外边注定养不活,他就放室内盆栽扦插。
      主打一个听劝,且灵活变通。
      突然听见徐青君开口,反应了阵才意识到她在和自己说话,欢喜应好。
      但手里的盆,也是不会放的。

      徐青君乐意给的,他受着。
      徐青君要不想给,他就想法子自己得到。
      又争又抢,才能茁壮成长。

      宁简今儿挖土修枝,身上又是泥又是汗。
      冬天很冷,宁家老宅的太阳能热水器又坏了。
      他也懒得专程跑山下洗澡,干脆收拾好衣物,进了徐家大门,理直气壮大声招呼:
      “小姥姥,隔壁热水器坏了,我来咱家洗个澡啊!”
      “你这臭小子,还真不客气。”
      饶是徐翠翠也被他这番话逗得不行,带着笑意喝他,宁简只笑嘻嘻地钻进浴室去。

      虽然徐家小院常驻活口里,依然只有那只打鸣的白公鸡和他一个性别,但他宁简现在已经是半个徐家人了。
      回自己家洗澡,有什么好害羞的!
      现在的小宁,再也不是夏天那个抹不开面子,独自冲冷水澡的小宁了。

      寒假里无需频繁上下山,三个小辈就搬回了山上住。
      为了扦插苗的安危着想,宁简劳心劳力一整天,才拼出一个教程说“简单易上手”的简易温室。
      他没忍住搜了下成品,感慨:“有些钱活该别人赚,养花可真麻烦。”
      “你本可以不这么麻烦。”
      徐青君腿上搁了本书,薄厚适中,从他动手开始看,现在才翻过几页。

      徐青君发誓,她最开始真是想看书打发时间,但看手残弟弟在妹妹帮倒忙时花式出糗,更能消磨时间。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耐着性子等在这儿的原因。

      “新运上来几条鱼,小姥姥说你之前做的鱼很不错,希望能跟你学一手。”
      提起上一次失败的全鱼宴,宁简想起那时“年少无知”开屏触怒徐青君的自己,有点不自信。
      “真的不错吗?上次你都没吃几口。”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徐青君有些困惑。

      “那天我们原本约好一起打扫山下那间房的,结果只有你一个去了,晚上我们吃的全鱼宴。”
      宁简不太乐意地提醒。
      至今,他仍不知道那天晚上徐青君归家后,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忽然冷了一个度。

      徐青君回想一阵,终于记起第一次踏进山下房子那天满嘴鱼的晚餐,连带记起了可笑的破洞牛仔裤和锁骨下的一粒小红痣。

      那条被徐翠翠封口的小丑嘴破洞裤就在眼前:
      它已经彻底不见初见时的潮牌格调,被主人当作劳保裤使用。

      真神奇。
      那时她满腔都是对徐碧瑛的愤懑,觉得一想起来就铁定怒火中烧。
      现在真的回忆起来,却觉得心情平和极了,甚至到可以随时唱念佛经的程度。
      都怪可恶的白毛鸡。

      宁简觉得徐青君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带了点嫌弃。
      果然!
      就不该让她想起那该死的全鱼宴。

      揣着未知的惶然和胡乱揣测的忐忑,宁简再次操刀摆上一桌全鱼宴。
      今天,徐家祖孙仨吃得尽兴。
      宁简却愁得少吃一碗饭。
      徐青君并不是因为全鱼宴态度忽变,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真因为那天他锁骨下长了粒痘吧?

      这份愁绪没能持续太久。
      宁淮回老宅了。
      自上次中秋不欢而散,舅甥俩已经有数月未见。
      “你来做什么?”
      宁简不大高兴。
      “这可是我住了小二十年的老家,还不能回了?”
      说着,宁淮斜睨不省心的侄子一眼。
      “而且,老太太要来过年,派我打头阵把老宅修整番,顺便看着你,免得你还像从前一样,净找些危险爱好。”
      宁简懒得理他。
      他现在的爱好很健康,喜欢徐青君,和徐青君照顾蓁蓁和小姥姥。
      一点儿都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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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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