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

　　“真烦，有家都不能回。”颜清黎想到她哥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回去让她跟几个公子哥见面吃饭什么的，就一肚子火，“我哥是不是有毛病，不让我在学校谈恋爱，又让我去接触他挑的联姻对象，真是演都不演了。”

　　商宸没理，有些心不在焉。
　　颜清黎在旁边吐槽她哥好久，终于反应过来，旁边这人一直很安静，歪头瞅他：“喂，你干嘛，心情不好啊？”

　　商宸懒得回她这种弱智问题。

　　“什么事啊，这么影响你。”颜清黎猜了猜，脸上忽然带了几分同情，“该不会是你爸那些私生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商宸总算有了点反应，觑她一眼：“那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喔，也是…”
　　反正不管私生子怎么抢，整个商家也迟早都会是他的。

　　“那是——”颜清黎脑子灵光一闪，忽然快走了两步，拦在他面前，一脸八卦，“你约温泠姐，没约出来？”

　　商宸默了几秒，毫无杀伤力的反击：“你话很多。”
　　随即绕过她而走，颜清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追在他身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商宸，你也有今天。”

　　“当初是谁跟我说谈恋爱就是过家家，只有生活无聊至极的人才会干得出来的事的？”颜清黎追着他360度环绕式立体音的嘲笑，“活该啊你，真是，让你对爱情不敬畏！”

　　“正好，这下你更没有理由拒绝我的请求了。”

　　商家在G市地位高，所以商宸这个唯一的嫡出少爷自然在哪儿都是座上宾，有他在的地方，没人敢搞事，颜清黎这才软磨硬泡让他帮忙去应付那群所谓的联姻对象，最好是一劳永逸，让他们再也没这个想法。

　　大少爷脾气差，磨了这么久也不肯松口。

　　商宸忽然停下了脚步，视线看着不远处，话却是对她说的：“颜清黎，帮个忙，你说的事，过两天给你解决。“

　　颜清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了温泠，那一瞬，她什么都懂了：“成交。”

　　…

　　温泠先看到的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招呼，温贺的手机响了一下，姐弟俩格外有默契地看着那因倒扣着露出了黑色手机壳的手机，又对视了一眼。

　　温贺抿了下唇，抬手要去拿。
　　温泠先拿手盖住了手机。
　　温贺的表情一顿，疑惑地看她：“…姐？”

　　虽然没有经验，可温泠不想让温贺难过，不想他总是因为这件事而愁眉不展，从而影响到他的生活：“听话吗？”

　　温贺愣愣地点了下头。

　　“那就…长，长痛不如短痛。”温泠双眸镇定，眼睑紧绷，“不要回她，不要，再有任何来往。”
　　半年前，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闭三天三夜的场景历历在目，出来时，整个人跟被吸了魂一样，毫无气血，很是颓废。
　　温泠不想再看到他这样。

　　温贺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哑声：“我知道。”
　　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两人没有未来，可又想控制不住地想要了解她近况，若是现在就心软，往后的发展更加无法预料，所以他才会如此犹豫不决。

　　冷静了几秒。
　　温贺还是求饶：“姐，我就看看，看看她又发了什么。”
　　温泠忍住了没翻白眼，狠狠地叹出一口气：“你看吧，我无法理解，但，尊重你，小贺，我觉得，你这半年，没有她，过得也挺好的。”

　　温贺重复着说我知道，我只是看一下。
　　等拿到手机，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是某个不知名的学姐给他群发的祝福消息时，温贺黑着脸把手机倒扣在了桌上，哐一声。

　　怨气很大，仿佛被人戏耍了一般。
　　温泠吓了一跳，温贺低头，自言自语：“是过得挺好，所以她又何必特意过来搅乱我的生活呢，她到底想干什么，当初走得不是很潇洒吗？”

　　“……”温泠张了张嘴，正要安慰。
　　“温泠姐！”颜清黎依旧很是自来熟，端着饭就坐在了她旁边，“这么巧，你们今天不出去玩吗？”

　　温泠笑了笑：“吃完饭，就去。”
　　抬眼，对上商宸的目光，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商宸回以一笑。

　　有人过来，温贺立马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
　　瞥见旁边的阴影，少见地没有挤兑，默许他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他戳着自己的碗，没有说话的意图。

　　颜清黎始终记着自己的任务，于是，她试探开口：“温泠姐，你们去哪里玩呀？能带带我们两个吗？”
　　她指了指自己跟商宸。

　　“…啊？”温泠的表情有一点崩，“你们，也来？”

　　温泠以为这两人不缺地方去的。
　　颜清黎开始了她自己的沉浸式演出，佯装气得不行：“还不是我那个好哥哥，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让我去见什么相亲对象！”

　　说完，她还特意观察了下温贺的反应，只是很遗憾，这人连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她垂下眼，心脏闷得有一点难受。

　　温泠很惊讶：“相…相亲？”
　　“这么小…就就，就相亲？”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颜清黎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往下走剧情，“我哥就这样，总喜欢提前焦虑一些有的没有的事。”

　　她像是自暴自弃：“我早就知道，我会…嗯，跟他们看好的人结婚，我注定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但我不想这么早地就被绑定，所以我现在都是能逃则逃。”

　　温泠下意识看了眼温贺。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似乎还在想着白薇薇，也就是他那个前女友。

　　颜清黎继续说：“也就跟商宸在一块玩，他才不会怎么管我。”
　　温泠又看向商宸，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他来，剑眉星目，不管做什么，他脊背永远挺直着，待人温和绅士，身上矜贵的气质让人难以忽略。
　　想必，他爸妈一定对他倾注了很多的耐心和爱，才会把他教得这么好。

　　商宸克制着没抬眼，以及，在脚下轻轻踢了下颜清黎，她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要说重点，也把温泠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温泠脸有点热，她刚刚心跳又变得好快。

　　“温泠姐，你别看他这么厉害，其实他很可怜的。”这话，是颜清黎附耳说的，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

　　温泠不由得心里一紧，有点好奇也有点…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怎么了？”
　　“他爸妈是联姻在一起的，生下他后两人就开始各玩各的了，他爸有很多个私生子，他妈常年在国外待着不回来，听说在国外也认了个干女儿，没有人管他，商宸从小是被保姆带大的，平时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过呢…”

　　…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了温泠，当她对温贺说出那句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看烟花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收不回来了。

　　温贺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本来他也就更想去看日出一点，于是，四人临时组的小分队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一同自驾去往隔壁县。
　　路上气氛很好，开着劲曲，再丧的情绪也会被调动起来，温贺跟着音乐节奏舞动，差点嗨起来，坐在副驾驶的商宸冷不丁地提醒：“车上四条命，没到你嗨的时候。”

　　温贺不爽地白了他一眼，但到底是将那只乱挥的手收了回来，抓住方向盘，然后坏心思地开了商宸那边的窗户，冷风猝不及防地灌了进来，商宸吃了一嘴西北风，被吹得头发都往后倒，他紧闭着眼睛，情绪很是稳定。

　　坐在他身后的颜清黎却是直接被冻得吓了一跳：“商宸，你有病吧，突然开什么窗啊。”
　　温贺默默地把窗户关上了，接收到商宸的死亡眼神后，他咳了一声，解释：“那个，窗户我开的，对不起啊。”

　　“……”

　　颜清黎的气焰瞬间灭了，哦了一声：“下次提前说。”
　　“呵。”商宸嗤笑一声，继续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颜清黎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从她们座位的中间那一大袋零食里，随手拿了几包讨好地递给他，商宸不搭理，来往好几次，也不给面子接着，她气愤地靠在座椅上，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嘴里的零食咬得咔咔响，仿佛那是商宸温贺。

　　温泠默默看着，忍俊不禁，这样融洽的气氛让她感到心安，不由自主地也对几人都下意识亲近起来。
　　温泠挑了一包自己觉得好吃的蓝莓味小蛋糕，撕开，凑到副驾驶后，戳了戳商宸的胳膊。

　　商宸回头，正好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珠，亮晶晶，很是认真的盯着他，嗓音软软：“要，尝一个吗，很好吃的，别…别生气。”

　　他垂眸看着她，还没有动作，旁边的温贺也瞧见了，眼睛看着前方，嘴巴已经凑了过来：“姐，喂我吃一个。”

　　温泠拿起一个，正要喂过去。
　　手腕忽而被人攥住，甚至因为抓得太急，羽绒服的袖口处来不及排气，发出奇怪声响，温泠姐弟俩眼睁睁看着商宸抓着她的手腕，慢慢移动，直至那个小蛋糕进了他的嘴，整个过程，他的视线从未在温泠脸上离开过。

　　商宸咀嚼，满口的蓝莓果香，他说：“是很好吃，谢谢。”
　　然后把温泠那一包都拿走了。
　　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温贺：“还要吃？”

　　温贺：“……”
　　他终于反应过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操，商宸，你真不要脸。”
　　商宸勾了勾唇角，没有一点被骂的气愤：“同学，你素质有待提高。”

　　前面两人在打嘴炮，后面一人在沉浸式看风景，没有人注意到悄悄红了整张脸的温泠，她僵硬着靠在座椅上。
　　那捏着蛋糕的两根手指，跟固定住了一样，垂在腿上，不会动了。
　　车里若有若无的蓝莓香气。
　　劲曲似乎也盖不住温泠害羞的心跳声。

　　…

　　下午五点左右，抵达目的地。
　　冬日的太阳下山得早，不远处已经有了晚霞，天边是橘中带了点粉色的，不少人熟念的掏出手机对着落日余晖一阵拍。

　　因为到的晚，缆车已经停运，只能自己爬上去，不过和他们一起来看烟花看日出的人也有很多，虽然挤，但至少不用担心会在山上迷路。

　　温贺来前做过攻略。
　　山顶有可以租的夜宿帐篷、睡袋，但很多人共同用过，干净程度，可想而知，他提议在山下买新的帐篷睡袋背上去，没人有意见。

　　所有装备买齐后，颜清黎提议拍个合照，背影是还剩下一点的落日余晖。
　　她率先揽住了温泠的肩膀，两颗脑袋凑在一块，看着屏幕，做着合适的表情，见另外两个人还在原地待机，她催促：“快点啊，两位男士，你们再扭捏，就赶不上12点的烟花了！”

　　大概，男生可能都不怎么爱拍照，对镜头都有点恐惧症。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温贺先踏出脚步，明显往温泠旁边站去，商宸看见，大跨步追了上去，把温贺挤了一下，提前占住了温泠旁边的位置。

　　温贺：“……”
　　他切了一声，自觉往颜清黎旁边走去，不忘了盯着商宸吐槽：“装—货。”
　　温泠恰好听见，她瞪了他一眼，眼里意思明显：你又骂人？
　　温贺：“……”

　　商宸将过程尽收眼底，乐不可支。

　　“诶诶，别笑了。”颜清黎俨然是这几个里最会拍照的，她极其有耐心地指导着他们动作，“商宸，你都笑出镜头外了，快点啊，赶时间呢。”

　　商宸收敛，在合适的距离里，努力入镜，但依旧只能露出半边脸，温泠看到，主动往颜清黎那靠了靠，还是不太行。
　　镜头往他那偏移点，温贺就没镜头了。

　　颜清黎说：“商宸，要不你蹲下来一点吧。”
　　商宸照做，还差点，颜清黎看得急人，都想直接上手了：“你就不能往温泠姐肩膀上靠靠吗，咋那么笨。”

　　另外三人：“……”
　　温贺不爽地啧了声。
　　商宸低头看了眼温泠，其实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肩靠着肩，她的发丝缠绕、紧贴着他的胳膊。

　　“温泠，可以吗？”

　　不知道是夜晚本就容易造就暧昧的气氛，还是商宸低沉的嗓音太具有磁性，他这句话问出来后，温泠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身跟过了电一般的敏感。

　　这个时候，她自然是说不出来话的。
　　抿唇点了点头，而后就感受到，耳边热气的逼近，肩膀那传来轻微的压力。

　　…好亲密。

　　耳朵也好痒，急速的心跳，温泠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随着颜清黎的一声看镜头，温泠机械地看向镜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干什么，接下来又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甚至合照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颜清黎刚收了手机，温贺就绕过来，一把推开了商宸，不悦地看着他，随后拉着温泠的手腕，跟在上山大部队身后：“姐，我们走。”

　　商宸无第数次觉得温贺这个姐控，真是他的一生死敌，看着还在挑照片的颜清黎，他突然发难：“你怎么还没追到温贺。”

　　“……”颜清黎从手机抬起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我能咋办，不想追了，你跟我一起失恋吧。”

　　商宸：“……”

　　…

　　爬山太耗费体力，好在山不算太难爬。
　　三个小时左右，就爬到了山顶，几人找到了一块人不是很多的空地，携手搭起帐篷来。

　　帐篷有了个大概雏形后。
　　两女生就接了新任务，搬了四把椅子，带了点零食去占前排看烟花的位置。
　　已经有些晚了，勉强找了个挤在角落里的前排，两人坐下，吃起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们都有点心不在焉。

　　“温泠姐，可以问一些关于温贺前女友的事吗？”

　　山顶的夜风很大，吹得零食袋子都哗啦啦作响，周边明明很是嘈杂，可颜清黎依旧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温泠摸着还在发烫的耳垂，问着：“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是怎么分的？毕业季？没有考到同一个大学？”
　　温泠想了想，而后点头：“算是。”
　　颜清黎苦笑：“温贺是被分的那个，对吗，他还喜欢她。”

　　温泠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感觉，颜清黎快要哭出来了。

　　颜清黎是真的想哭，夜风一吹，尤其的容易红眼，她说：“我那天，看到他手机壳里有一张女生的高中校服证件照，不是你。”
　　温泠也没有想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说着：“…抱歉。”

　　“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呢。”颜清黎笑着，脸颊上却划过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的啊，温泠姐，他没错，你更没错，不用说抱歉的。”

　　温泠只恨刚刚没从商宸那要包纸过来。
　　看了半晌，她拽着自己的围巾，给颜清黎擦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温声道：“可是…他让你，伤心了，就是他的错。”

　　温泠磕磕巴巴地说着：“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或许是，温贺对你，有过一瞬的，动心，所以你，才会这么，勇敢。”

　　颜清黎愣了半晌，安静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埋在她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_

　　约定好的烟花四人行，最终也只有温泠和商宸两个人在看。
　　一个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躲在帐篷里不出来，另一个自从接到一通电话后，就明显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了。

　　商宸来时，带了山下买的一条薄毯，盖在温泠身上：“小心感冒。”
　　温泠下意识坐直了起来，推据着，想说不用，商宸朝她挑了挑眉：“我不介意我俩一起盖一张。”

　　温泠一瞬，熟悉的害羞感又来了：“你你…你，唉…”
　　“想说什么？”商宸侧头看她，“没关系，慢慢说。”
　　温泠抿紧了唇，商宸又说：“温泠，知道的那天，回去之后，我查过很多资料，你这种情况，是可以人为干预的。”

　　温泠诧异过后点头，暂时还开不了嗓，她拿出手机，调低了亮度，打字：【之前有找过老师，后来，效果不怎么好，就没有再找过了。】

　　商宸蹙眉，他几乎是立马能猜到，是因为那个老师的出现，而让温泠彻底抵触这件事，但前段时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了尝试的想法。

　　他试探问道：“为什么会想要找机构，之后还有找过吗？”

　　温泠想了想，才输入着：【只是觉得，应该要做出一些改变了，大哥有在帮我找一对一的老师，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几乎是没有犹豫。
　　仿佛是一直就在等着这句话似的，商宸立马接话道。

　　“我呢。”
　　“温泠，如果我来做你的老师，你会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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