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吃瓜看戏

　　不远处，季澈围观了全程，虽然听不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从神态来看，应该是交谈甚欢？

　　小姑娘谈对象了？

　　这天，陈素辞接受了季澈的第一次授课。

　　陈素辞听着听着，突然提出问题道：“季研究员，您给我测算的那些数据，我发现高温耐受性格外的高，这……好像不是用在生产线上的？”

　　一开始还看不出来，但一系列数据合起来……更像是用在天上的材料。

　　季澈推了推眼睛，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没有正面回答道：“材料自有它们的用途，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陈素辞静默片刻，她意识到季澈是在偷偷做这些实验，这没错，但目前紧张的时局下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的季研究员，我会认真测算的。”

　　看着对方沉静的样子，陈素辞到底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会让我测算那些数据？”

　　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信任？万一她有什么别的心思，他就不怕自己深陷险境？

　　季澈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目光稳稳地、从容地落在陈素辞略带困惑的脸上，缓缓说道：“实际上，一开始给你的资料不涉及这些，后来也只是为了更进一步锻炼你，给你安排了更加复杂的数据而已。没想到你不只是完成了基础工作，你还能分析这些数据的异常。”

　　低沉温润的笑声传来，让陈素辞忍不住耳朵发痒，这放到现代，不做研究员了，也绝对能去当个声优。

　　“你比我想的优秀。”

　　而且，季澈没有说出口的是，每次去车间，陈素辞望着那些机器专注而渴望的样子，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眼中闪烁的光，真是如出生的太阳般耀眼啊。

　　入夜，结束了白日的喧嚣，月光下的世界安静得纯粹，银河横贯天际，漫天繁星如碎钻般镶嵌在漆黑的幕布上，宛若女神带上的神秘面纱。

　　陈素辞辗转反侧，难得的失眠了。

　　良久，她坐起身，长叹一口气，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都是这样的吗？

　　理想主义。不折的风骨。无言的功勋。

　　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有一批人始终如一。

　　算了算了，陈素辞仰躺下去，早点睡吧。

　　陈素辞这边暂且算是风平浪静，隔壁孙家确是水深火热。

　　街道办的人来了好几次了，目的只有一个——催孙二利报名下乡，为此，孙二利在家里大闹了几次，想逼着孙大爷把工作转给他，但并没有丝毫效果。

　　孙二利攥紧拳头，狠狠地踹了一脚椅子，咆哮道：“凭什么曾家的那两个都没考上还可以留在城里，我就不行！凭什么明明是一家人，你们三个在城里享福，我就得去乡下受罪！”

　　孙大娘看着他这副暴怒的样子，心下就和针刺了一样难受，可她一个家庭主妇，也不像赵大娘那样能把工作转给儿子，自己丈夫又不乐意，她是真没办法呀。

　　只能尽可能安抚道：“二利，妈也不想你走，但这不是没办法吗？你爸你也是知道的，他不可能现在让你接班的，你也别太担心，听说现在下乡可以就近分配，好多都是分配到周边的大队的，到了乡下后，妈每个月都去看你，每个月都给你寄钱，绝对不让你过的比城里差。”

　　孙二利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说的好听，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怎么可能过得下去。他爸只有他一个儿子没有工作，这工作不就该是他的吗？现在不肯给，等哪一天他爸不行了，还不都是他的？

　　哪天，不行了……想到这，孙二利心神一震，血液骤然冷却下来，就是孙大娘说的话也不想继续听了，直接回了房间。

　　某些隐秘的想法却在心底生根发芽。

　　“妈我今天和小晚约了去百货大楼，中午就不回来了！”

　　“知道了！记得带钱票！”陈春念高声回应道。

　　“对了，”没等陈素辞走出门口，陈春念连忙赶出来，“差点忘了，正好，昨天刚和人把自行车票换到手，你今天就去买了吧，明天就可以直接骑去上班了。”

　　陈素辞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拥有一辆自行车了，这实在一件开心的事，虽说她花吃瓜值在系统里也能兑换，但情感的分量不一样。

　　嘴角一点点扬起，“妈！”

　　陈春念疑惑。

　　“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

　　陈春念被她念的头都疼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止都止不住。

　　“好了好了，快去吧，钱带够，挑你喜欢的。”

　　“素辞素辞，我在这！”苏小晚招手。

　　“来了！”

　　苏小晚挽着陈素辞的胳膊，一边用手比划一边问道：“素辞，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呀？”

　　陈素辞倒是没注意这个，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我没量过。”

　　苏小晚用手对着自己的头顶比划了两下，肯定道：“绝对长高了，之前我到你鼻子这里，现在都只能到下巴了！”

　　说来陈素辞算是这个时代比较高挑的女性了，这其中有陈春念很大的功劳，陈春念身高一七五，机械厂里的男人就没几个能有她高的，又有一把子力气在，旁人也不敢随便欺负她。

　　苏小晚叹气，“我也好想再长高一点啊。”

　　她总是嫌弃自己太过娇小，站在别人面前，就连吵架都失了一分气势。

　　陈素辞摸摸她的头，温和道：“你才十几岁，个子都还没长完，多喝点牛奶，补钙，可以促进长身体，但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多可爱呀。”

　　苏小晚蹭了蹭她的手，心里想道，胡说，她的好朋友才是最可爱的。

　　1968年的百货大楼，从外观上看去，约有四五层高，墙面是质朴的灰色，上面还悬挂着巨大的标语，作为京城的购物中心，百货大楼里的人就从来没有少过。

　　“素辞，你想买什么？”

　　“自行车，别的等会逛逛再看。”

　　“哇，”苏小晚惊喜，拉着她就走，“我还没自己买过这么大件的东西，走，我要帮你挑。”

　　相比于别的柜台的热闹，自行车柜台相对冷清许多，实在是自行车票‘一票难求’，很多人有钱买自行车，但搞不到自行车票就是买不了。

　　一个女售货员懒洋洋的站在柜台后，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拨弄着头发，并不理会那些站在一旁，死盯着自行车看的人。

　　陈素辞走到柜台前，问道：“你好，请问那些型号的自行车？”

　　售货员打量了她们两眼后才说道：“凤凰牌和飞鸽牌都是150元，永久牌是上海的货，用了新的工艺，要贵30元。都是28寸的。”

　　售货员又走到展示的自行车前，给她们介绍道：“这是凤凰牌的自行车，上海产的，外型美观，工艺精湛，骑起来也相对轻便，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一款……这辆是飞鸽牌的，天津产的，这款自行车的稳定性非常好，当然骑起来也很轻快。”

　　接着走到另一边，抽出口袋里的绒布一边擦拭着车座一边介绍道：“这是永久牌，同样是上海产的，这辆车用了新引进的工艺，金属材料更加结实耐用，而且骑车时的震感也会减小，并且它的外型上也不逊色于凤凰牌。”

　　说着，又用手按了下坐垫，“这个坐垫坐着也很舒服。”

　　三种自行车各有各的好，苏小晚觉得每一个她都好想买下来，可别说她屁股没那么多，她口袋里的钱连三分之一个自行车都买不下来……

　　实在难以抉择，就问陈素辞道：“素辞，你喜欢哪一个？”

　　要陈素辞来说的话，她以前的购物原则就是不管好不好，只卖最贵的，价格很大程度上可以保证质量。

　　现在没以前有钱了，但……

　　这种大件，几年也买不上一回，所以还是——

　　“永久牌的吧。”

　　苏小晚狠狠点头，如果不是贵30块钱，她绝对毫不犹豫首选这辆车。

　　当然，素辞买车，素辞付钱。嘿嘿。

　　陈素辞拿出钱和票，放在柜台上递过去，售货员接过钱，手指蘸了下口水，然后如残影一般快速清点完毕，又拿出一旁的图章，用力盖在票据上。

　　做完这一切后，售货员又拿出一张保修单让陈素辞填写。

　　陈素辞一边填着自己的名字和住址，一边问道：“自行车可以暂时先存在你们柜台吗？我等会再来拿。”

　　高羽有些嫌麻烦，但看在她帮自己完成了一单任务的份上，还是点点头道：“行，但你记得要早点来拿，万一下班了，我可不负责帮你看着了啊。”

　　陈素辞笑道：“不会那么久的，我们就是在百货大楼里逛逛。”

　　陈素辞把保修单交给高羽，就和苏小晚先离开了自行车柜台。

　　苏小晚摇着陈素辞的手，“素辞素辞，你等会载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也想坐坐漂亮的自行车。”

　　陈素辞好笑的点点她，“你家不是有自行车吗？就不漂亮了？”

　　苏小晚反驳：“哎呀，那不一样！”

　　家里的自行车哪比得上这个新啊，而且还是素辞买的！

　　“好好好，等会我载着你，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当然好！”

　　百货大楼的商品种类远比供销社来得丰富，整个大厅被一排又一排高大的货架和魄力柜台分割成不同的商品区域，每一样商品都摆放得极为整齐，供人挑选。

　　人最多的是卖布匹的柜台。

　　售货员手臂一挥，木尺压在布上，另一只手捏着粉笔划线，随即手劲一动，一匹布就裁了下来。
　　“素辞，你看那块米黄色的布，上面还印了一点小花，做裙子一定很好看。”

　　“是，旁边那块青色的布，做衬衫还是做裙子都不错。”

　　“哇，那边还有块红色的布，啊，被人买走了。”

　　苏小晚顿时急了，拉着陈素辞挤进人群中，费了老大鼻子劲，最后两人分别抱着一堆布出来。

　　两个人看看对方，扑哧——都忍不住笑了。

　　这买东西，还真是容易上头。

　　青、黄、白、灰、绿……陈素辞点了点颜色，笑道：“我们俩手里的颜色，都可以抵得上一个小的供销社了。”

　　“完了完了，买这么多布回去，我妈肯定又要骂我乱花钱，”苏小晚愁了，很快又振作起来，“有了，到时候就说一半是给她和我爸买的，我妈收了我的布，肯定比不好意思再骂我了。”

　　“走，我们再去逛逛别的柜台！”

　　路过文具柜台的时候，陈素辞一眼就被摆出来展示的钢笔吸引住了。

　　笔身通体黑色，深邃、润泽，透着一种沉稳的气度，笔尖是镀金的，在光线的照射下，尖端仿佛点缀着一颗宝石，沉默而无言。

　　陈素辞停下来，挪不开脚了，对着售货员说道：“麻烦给我看一下这支钢笔。”

　　一支钢笔，价格在十块钱上下，几乎是一个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收入，更别提买钢笔时还需要工业券，足够算得上是一件奢侈品。

　　因此这个站台同自行车柜台一样冷清，旁边摆放本子、铅笔的柜台才是络绎不绝。

　　这个售货员同样打量了她一番，先问了一句‘带券了吗’，得到肯定回答后，这才用一块绒布，小心地把钢笔取出，放置在玻璃柜台上，展示给陈素辞看：“这是英雄牌的，笔尖是14k金，点的是铱粒，非常耐磨。这支钢笔的售价是12块钱。”

　　陈素辞仔细端详着这支笔，笔杆光洁无暇，笔尖上的镀金也足够均匀，那粒铱珠也牢牢的嵌在上面。

　　她问道：“可以试一下吗？”

　　售货员点点头，从柜台下拿出墨水瓶和裁好的纸条。陈素辞拧开笔杆，露出里面的橡胶墨囊，熟练地用按压片排出空气，将笔尖深入墨水瓶，一按一松，墨囊便吸饱了水。

　　陈素辞擦去笔尖在多余的墨水，在纸张上随意写下几个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线条流畅，出水均匀。

　　“麻烦帮我包起来吧。”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工业券和钱。

　　售货员将包好的钢笔连同票据一起递给陈素辞。

　　陈素辞将它放到随身携带的包里，确保不会被磕碰到。

　　“素辞，你怎么买钢笔了呀？”苏小晚好奇问道，她记得素辞不是有钢笔来着，而且还很新。

　　陈素辞语塞，片刻之后说道：“这支好看，正好给我换着用。”

　　“噢~”苏小晚了然，素辞可真爱学习，一支钢笔都不够用。

　　幸亏陈素辞不知道苏小晚心里在想什么，不然还以为这是在骂她。

　　“素辞，我们去那边看雪花膏！”

　　苏小晚满眼亮晶晶的盯着玻璃柜台里的陈列品——

　　白瓷瓶、绿盖儿的友谊牌雪花膏，印着花卉图案的万紫千红润肤脂，价格便宜、特别实用的蛤蜊油，还有装在透明玻璃瓶里、有花瓣的头油。

　　其实品种很少，是朴素作风的体现。

　　但苏小晚是个爱美的女孩，她拉拉陈素辞袖口，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素辞，你不知道，其实上海那边还卖口红和眉笔，友谊商店里更是那种大红色的都有，我堂姐有一支，涂上去可好看了。”

　　“不过那地方我们也进不去，更别说还要外汇券了。”苏小晚满眼向往和遗憾。

　　专供外宾的友谊商店啊，陈素辞是进不去，她摸了摸下巴，但要买一只口红倒是简单。

　　苏小晚数着手指纠结道：“是买一瓶友谊牌的和一盒万紫千红的，还是买两瓶友谊牌的好呢？”

　　不过很快她就一拍手，“算了，还是两瓶友谊的吧，等冬天了我再来买万紫千红，再给我妈带瓶头油去。”

　　“素辞，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陈素辞其实并没有那么需要，她可以从系统里兑换，就是价格有些昂贵，所以她也买了两瓶友谊牌雪花膏，反正她不挑，能做好基础的保湿就好，另外一瓶陈春念用。

　　逛了大半天了，两人都觉得累了，决定先回家休息，下次再战。

　　回去之前，两人还得去自行车柜台把买好的自行车骑回去。

　　随后，陈素辞就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英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陈素辞，毕竟离婚之后，在她有意无意的避开下，曾经那一片的人都没有再遇到了。

　　刘英子并不是很想打招呼，偏偏她旁边的准结婚对象还在不停说话：“英子，你们认识？两位女同志也是来看自行车的吗？”

　　苏小晚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用眼神向陈素辞提问：什么情况？

　　陈素辞轻眨一下眼：有点复杂，回去再告诉你。

　　刘英子尴尬笑笑：“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有段时间没见了。”

　　潘方完全没感觉到尴尬，也听不出刘英子的言外之意，热情道：“那可正巧了，你们在这里遇见，真是有缘啊！”

　　他又问了一遍：“我和英子马上就要结婚了，正准备买辆自行车来凑个三转一响，两位同志是来看看自行车的吗？你们觉得哪款车比较好？”

　　陈素辞脚趾都要扣地了，这地她是待不下去了，飞快道：“我们是来取自行车的。”

　　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快速去柜台后把寄存的车推出来，带着苏小晚就溜了，只留下一句——
　　“英子姐，下回再见，我买的是永久牌的。”

　　等出了百货大楼，苏小晚才长舒一口气，“太尴尬了。”

　　“是啊。”陈素辞也是同样的感觉。

　　“那个英子，是不是你家隔壁那个离婚的媳妇？”苏小晚问道。

　　陈素辞点点头，“你和她还打过照面。”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眼熟。”苏小晚有些好奇，“她这么快又要结婚了？”

　　陈素辞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从刚刚的事来看，那男人应该比孙大友好，不会让刘英子再碰到骗婚的事，毕竟——

　　是真的呆。

　　这边百货大楼内，潘方看着她们推自行车出去，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她们也是来买自行车的啊！”

　　“可惜了英子，没让你和她们多说两句叙叙旧。”

　　刘英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挤出话道：“别说了，快去买自行车吧。”

　　“好嘞！”潘方兴冲冲的走向柜台，“同志，我要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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