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幕之下

　　剧组转场至山区的那天，秋意正浓。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车窗外是层林尽染的山色，云雾在峰峦间流转，宛若仙境。

　　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整理着拍摄计划。忽然，一个保温杯递到她面前。
　　“姜茶，”沈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山路颠簸，喝点暖和的会舒服些。”
　　她抬头，发现他给车上的每个人都准备了热饮。

　　“谢谢。”林薇接过杯子，温度正好透过杯壁传来。
　　沈默在她前方的座位坐下，很自然地开始讨论起山区拍摄的注意事项，语气专业得让人无法多想。

　　山区条件比想象中艰苦。拍摄地选在一处古朴的山村，青石板路蜿蜒在灰墙黛瓦之间，倒是很符合影片的氛围。但住宿条件简陋，暖气不足，夜晚的山风透过窗缝，带着沁人的凉意。

　　第一场戏是在溪边拍摄。山泉水冷得刺骨，苏晴需要赤脚走进溪中。拍摄前，林薇特意让助理准备了暖宝宝和厚毯子。
　　“没关系，”苏晴倒是很敬业，“剧情需要，这点冷算不了什么。”

　　但一条拍完，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林薇正要上前，却见沈默已经拿了条毯子走过去，同时不忘给工作人员也分发热水。
　　“演得很好，”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专业，“先保暖，下条争取一次过。”

　　林薇注意到，他递给苏晴的毯子和其他人并无二致，那份关心克制得恰到好处。

　　中午休息时，制片组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分发盒饭。山区的伙食简单，但有一道山药排骨汤格外受欢迎。
　　“汤是沈老师特意让山下饭店送的。”后勤小妹悄悄对林薇说，“说是大家爬山辛苦了，要补一补。”

　　林薇捧着汤碗，热气氤氲了视线。她看见沈默正和村民们聊天，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态度谦和自然。那一刻，他不像个明星，倒像个来做田野调查的学者。

　　下午的拍摄遇到意外。一场重要的戏份需要阳光穿过云层的效果，但天气阴沉，迟迟不见阳光。整个剧组都在等待，气氛有些焦灼。

　　“要不先拍内景？”副导演提议。
　　林薇看着天色，摇了摇头：“再等等，这种光线其实很适合表达角色此刻的心境。”
　　她走到监视器前，和摄影师低声讨论起来，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沈默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山风吹起她的发丝，她随手拢到耳后，眉头微蹙的样子格外动人。他悄悄用手机拍下这个瞬间，设置成了私人相册。

　　就在这时，云层忽然散开一道缝隙，阳光如聚光灯般洒落在拍摄场地。
　　“快！”张睿导演立即喊道，“各就各位！”

　　那条拍得格外顺利。阳光在最后一丝余晖中完美呈现了需要的效果，仿佛天公作美。

　　收工时，夕阳已将群山染成金红色。林薇站在山坡上，看着远方的景色出神。
　　“很美，不是吗？”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发现他递来一杯热茶：“听说你喜欢碧螺春，刚好带了点。”

　　茶香在冷空气中格外清冽。两人并肩站着，看暮色一点点吞噬山峦。
　　“谢谢你的茶，”林薇轻声说，“总是这么周到。”
　　“习惯了。”沈默语气平淡，“早年拍戏条件艰苦，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夜幕降临，山区的夜晚格外寒冷。林薇在房间里整理拍摄素材，忽然听到敲门声。
　　开门是沈默，手里拿着个暖手宝：“后勤组准备的，说女生怕冷。”
　　他说的自然，但林薇注意到其他女同事并没有收到同样的关心。

　　“明天的戏，”他继续道，语气转为专业，“我有个想法...”
　　两人就站在门口讨论了十分钟剧本，直到山风渐大，林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进去吧，”沈默适时结束话题，“别着凉了。”

　　深夜，林薇被窗外的雨声惊醒。山雨来得突然，敲打着窗棂。她想起明天还有外景戏，不禁有些担忧。

　　手机亮起，是沈默发来的消息：“醒了？雨很大。”
　　她惊讶地回复：“你怎么也没睡？”
　　“在看天气预报。明天可能拍不了外景，有个备选方案想和你商量。”

　　两人通过消息讨论了半小时，最后定下了调整方案。结束时，沈默又发来一条：“雨声很好听，适合入睡。晚安。”

　　林薇放下手机，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觉得这个寒冷的山夜变得温暖起来。

　　第二天雨果然没停。剧组临时调整计划，在村里找了间老宅拍内景。宅子有些年代了，雕花木窗棂外是朦胧的山色，倒也别有韵味。

　　拍摄间隙，林薇发现沈默不在现场。助理说他和村里老人聊天去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去请教当地的传统手工艺，为角色寻找灵感。

　　中午雨稍停，工作人员在廊下吃盒饭。林薇看见沈默和苏晴坐在石阶上讨论剧本，两人都捧着一次性饭盒，聊得投入。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情绪——不是嫉妒，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下午的拍摄中，有个镜头需要沈默表现出极大的情感张力。他一条过，表演震撼了全场。拍完后，他独自走到院子角落，显然还没从角色中走出来。

　　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瓶水走过去。
　　“谢谢。”他接过水，手指有些颤抖，“每次演这种戏，都像死过一次。”
　　“但很值得，”林薇轻声说，“你的表演让这个角色活过来了。”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两人站在屋檐下，看雨丝串成珠帘。空气中有泥土和桂花的混合香气，莫名地让人心安。

　　“有时候觉得，”沈默忽然说，“能遇到一个懂你创作的人，很幸运。”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很快补充道：“就像你和张导，总是能理解我想要表达什么。”

　　这句话说得如此自然，让她刚刚升起的一点遐思又落了回去。

　　晚上，村里办了场简单的欢迎晚会。村民们热情地表演当地传统歌舞，剧组人员也加入其中。苏晴被拉去跳舞，笑靥如花；沈默则坐在一旁，和村里老人聊天，神态放松自然。

　　林薇坐在角落，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忽然，沈默走过来，伸出手：“能请你跳支舞吗？”
　　他的眼神在篝火映照下格外明亮，但语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入乡随俗。”

　　舞步很简单，他的手绅士地轻扶她的腰，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但在旋转时，林薇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晚会结束后，众人各自回房。林薇在走廊上遇到沈默，他递给她一个小香囊：“村民给的安神香，说能助眠。”
　　“谢谢，”她接过香囊，“明天见。”

　　回到房间，林薇发现香囊里除了草药，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今天的你，在火光中很好看。”字迹隽秀，没有署名。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拿着纸条反复端详。最后，她小心地将纸条夹进剧本里，像藏起一个秘密。

　　窗外，山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林薇躺在床上，香囊的草药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想起今晚的舞蹈，想起那个克制的拥抱，想起那张没有署名的纸条。

　　也许，在这云雾缭绕的深山里，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像山雨浸润大地，无声无息，却让万物生长。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沈默正站在窗前，看着被雨打湿的山色。手机里存着今晚偷拍的照片——林薇在篝火旁微笑的侧脸。他设置了加密收藏，密码是她的生日。

　　这个秘密，他暂时不打算说破。就像山间的云雾，有时候朦胧一些，反而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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