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后被一见钟情了

　　清鹤从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明昭泽，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明昭泽颤抖的瞳孔上。

　　清鹤当然能够感知到明昭泽的真挚，但是她想要更进一步地观察他。她微微张口，意味不明地问了明昭泽一句：“对于你来说，意义好像很容易获得？”

　　“对于我来说，意义不是我做任何事的必须关注点。”

　　明昭泽的睫毛随着眼睛的转动而微微抖动，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清鹤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脸部流转，明昭泽对此心知肚明。

　　某种特别的预兆像是流星般划过他的神经末梢——清鹤提出的问话就像是对他呈现的心锁的锁眼，而他要做的就是打开这把心锁，在清鹤的允许下“靠近”她的内心。

　　“看起来你从不内耗？”

　　清鹤继续说。

　　“相反，我常常沉浸在如蛛网般繁琐的思绪中。就在昨天，我还在想明明拥有同样的血脉，怎么为此痛苦的却只有我一人。”

　　明昭泽否认了她的话。

　　“你说那些鬼魂不是我的责任？”

　　明昭泽终于看到了那把锁的锁眼，他鼓励清鹤：“当然，你拥有天赋，你能够消灭恶鬼，可这都不能让你强迫你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得解脱。”

　　明昭泽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了前天晚上清鹤说的“你这样很好”是什么意思了。

　　“在你看来，与鬼魂‘朝夕相处’的生活是水深火热的吗？”

　　清鹤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她没有看到明昭泽正在沉思，接连问他。

　　“或许，与‘恶鬼’朝夕相处才算是水深火热？”

　　明昭泽被她打断思索，回过神来意有所指地说。

　　难怪她那时看着那么悲伤，有没有可能清鹤不是自愿成为天师的呢？

　　想到这里，明昭泽再次坚定的开口：“我认为，天赋不该是枷锁。”

　　“天赋不该是枷锁？”

　　清鹤缓缓垂下头，她低声重复明昭泽的话。

　　她没有嘲笑明昭泽的懵懂，他并没有联想到之前她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拥有执念遗留人间的鬼魂越少，相对应的拥有天赋的人也越少。」

　　「那么拥有天赋的人生来就是要消灭恶鬼的，而你是“天命之子”，你生来的目的就是要铲除为祸世间的鬼王，将这个扭曲的世界恢复原样的！」

　　从有记忆起老头子们就对她进行洗脑，试图让她做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午夜时分，在白天里都显得昏暗的大殿此时更是没有一点光亮。幼小的清鹤跪在昏暗的大殿里，有几位举着蜡烛的老人从殿后走到清鹤的身边，昏暗的殿厅内终于有了一些微弱的光亮。殿内的石壁也在这微弱光线下浮现出历史悠久的图腾。

　　小清鹤已经在大殿里跪了两个小时，她的膝盖下就是坚硬的石板地面，她的脊背在光影中仿佛是一根绷紧了的弦。清鹤不是不疼，只是她不想在这些老头面前低头示弱。

　　老人们佝偻的身形却形成环绕的高墙，将清鹤的身影彻底掩盖，烛火在他们掌心摇曳，投出枝节般的手指阴影攀爬至大殿穹顶。

　　其中一位老人伸出手抚摸依旧跪在地上的清鹤的头顶，不知他此时心里想的是清鹤跪在地上被他掌控感觉很好还是想要将手收拢去毁灭她。

　　“清鹤，你的师父给你起这个名字，他明显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啊！”

　　“清来自三清天尊，鹤来自仙鹤门。你是带着命运出生的，你会继承仙鹤门，你将会成就圣位。”

　　耳边腐朽的声音低沉下去，他重重地说：“所以你不该如此软弱！法器不需要灵，你应该将这个不该存在的意志完全磨灭，直到它彻底为你掌控！”

　　清鹤睫毛颤动，看到些许灰尘在光束中浮游，转瞬间又被阴影给吞没。

　　烛焰明明灭灭，像极了清鹤痛苦挣扎的内心。大殿穹顶上突然有一滴水渗下——正巧滴在了清鹤的头顶。

　　那滴水仿佛是三清道祖指尖落下的玉露，落在她头顶的那一刻，霎时间灵台破妄，清鹤幡然醒悟，这群人已经烂透了。

　　他们想要清鹤磨灭法器的灵志来掌控它，就如同他们想要摧毁清鹤的意志从而掌控她一般。

　　从那时起，清鹤就升起了想要离开师门的想法。

　　离开师门，她同样可以捉鬼救人，完成自己应有的命运，但是她不会再让他人随意操控自己的人生。

　　可是…

　　清鹤声音沙哑，语气却很平淡地说：“当你弱小时，天赋就是枷锁。”

　　如此平静，明昭泽却感觉清鹤像是在撕裂她过去的伤口，借此印证她刚才所说的话。

　　“但是你现在不是自由了吗？”明昭泽不解地重复了清鹤的话，“我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自由。”

　　“你不是这样说的吗？这不就代表了你挣脱了枷锁嘛？”

　　明昭泽用一种理所当然地语气和清鹤讲道，他温柔又体贴的重复：“天赋不是枷锁，你已经不用再不安了，你已经自由了，从此以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

　　“因为那些事都是你心底的选择驱使你做出的。”

　　「咔嚓。」

　　“是吗？我自由了啊…”清鹤挺直的脊背突然弯了下去，她向后倒在沙发靠背上，右手捂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状态。

　　她的记忆像是闪回到了那天深夜，这种醍醐灌顶的顿悟，让她整个人像再次被点醒了一样灵台通透。

　　是啊，她变成猫咪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自由，可那时为什么依旧不觉得满足呢？

　　做猫的时间好似没有实感，在墙头跳跃奔跑时像是漂浮在云上行走，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你说的很对呢。”

　　清鹤对明昭泽扯出了一个恬静的笑容。

　　这个微笑带着海水的咸涩，像是退朝时遗留在海滩上的海星。

　　明昭泽怔怔的看着清鹤，心痛地想。

　　他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她悲伤的过去，她如何斩断枷锁奔赴自由，她为何依旧感到不满足。

　　还有，他渴望陪伴在清鹤的身边，陪她走向温暖的未来。

　　等清鹤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时，她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温和的模样。

　　但是明昭泽深知，那只是她伪装的假象。

　　“抱歉，我突然有点情绪化了。”

　　清鹤为自己之前对明昭泽的咄咄不休而感到歉疚。

　　“没有关系哦。”明昭泽摇摇头，“看出来你有点疲累呢，这样发泄出来也好。不过，虽然我没有做天师的天赋，但是这样看来我倒是有做心理咨询师的天赋呢。”

　　说到后面，明昭泽故意开玩笑想要逗清鹤放松下来。

　　清鹤虽然没有被他逗笑，但是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舒缓了一点。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旁边拎了一段空气到面前说：“这是阿元，现在是失忆状态，我准备帮她找寻她的身份，好完成她的执念，送她去轮回。”

　　“你虽然现在看不见她，但是你们依旧可以认识一下。”

　　“啊，还有，对于找人你有什么快捷的方法吗？”

　　清鹤匆忙地说了好长一段话，表面上是在对他介绍她捡的失忆女鬼，实际上——

　　明昭泽看着清鹤绯红的耳朵，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配合她一同转移话题。

　　他伸出手：“你好，阿元小姐，我的名字是明昭泽，我是清鹤的朋友，虽然平常看不见你，但是以后还请你能够和我好好相处。”

　　清鹤听到明昭泽说朋友的时候挑了挑眉，不过她并不打算否认他的话。

　　明昭泽略带趣味地想，阿元小姐是路边随手捡的小狗，那我呢？

　　我会是什么动物呢？

　　阿元早就在他们谈论“意义不意义”的时候就开始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一边蜷缩在清鹤的身边玩平板，一边听了些什么“天赋”啊，“自由”啊，“枷锁”啊之类的话。

　　听着听着，她的头不由得一点一点的垂下去，她给听困了。

　　突然被清鹤拎起来，阿元像是条哈士奇幼崽一样整个魂瘫软在她的手上。

　　听到清鹤的介绍，阿元友好地向明昭泽挥挥手。

　　看到明昭泽伸出的右手，一边嘀咕着又看不见一边慢慢把手放上去握了一下，然后又快速收回。

　　“找人啊…”明昭泽有些苦恼地想。

　　“你不是说她失忆了吗？那有关阿元小姐的信息她都还记得哪些呢？”

　　明昭泽提出了一个问题。

　　“额…”清鹤也被问住了，“性别？”

　　“你认真的？”明昭泽忍不住问她。

　　“呵呵，还有年龄？应该是十八岁，比我们要大上一点。名字里应该有一个‘元’字，也不确定是不是小名呢。”清鹤连忙尴尬地说，“还有，她的长相我可以画出来，保证和她一模一样！”

　　前世清鹤听说有一个小天师能够将自己的灵力与相机手机等物共鸣，从而将鬼魂的样子拍摄出来，但是由于玄学界普遍都是“遇鬼即杀”派，这个技能一般用不到，很快那个小天师也放弃了继续琢磨这个技能。

　　清鹤想，自己以后要不也尝试一下这个共鸣吧。

　　“我我！”阿元在一旁举手，示意她有话要说。

　　“我平时应该吃的很清淡，中午吃那些菜的时候我很有罪恶感啊！”阿元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清鹤若有所思，她把阿元的话转述给明昭泽。

　　明昭泽：“吃的清淡吗？”

　　“还是有点困难呢。只有这些，就算知道长相找她的难度也不亚于海底捞针啊。”明昭泽想，他平常对于这些也并不关注，“要不，等回家我问问我家里人吧？”

　　清鹤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又担忧道：“不会很麻烦你的家人吧？”

　　明昭泽爽朗一笑：“不会啦，他们很乐意给我的朋友提供帮助的哦。”

　　“以及，好像还有一件事被我们忘记了…”明昭泽有些疑惑地挠了挠下巴，“是什么呢？”

　　“啊！我来这里是想要给你仔细介绍一下煮饭阿姨的呀！”

　　明昭泽左手握拳，锤在右手掌心。

　　“那个啊。”清鹤今天消耗的心神过多，已经感到心累了。

　　于是她手一挥，直接说：“谁的卫生习惯最好就选谁吧！”

　　明昭泽眼睛眯起：“你还说你不是洁癖？”

　　清鹤轻轻锤桌：“我当然不是洁癖了，你看我有关注你家阿姨做饭卫生吗？我还不是直接吃了？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心安一点啊，注重卫生习惯是很重要的事啊！”

　　“你知道她在做饭之前都干过什么事吗？你有吃过沾染了恶鬼残秽的饭菜吗？”

　　“你没有啊！”

　　清鹤向他发出了沉重的疑问。

　　清鹤又想起了她之前被故意设计惨遭“虐待”的经历了。

　　明昭泽无法想象清鹤之前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但是他也只能妥协：“是有个人张姨特别强调了她有很严重的洁癖…”

　　清鹤立马拍板：“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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