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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
花灯节的血腥刺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上京城掀起了巨大的波澜。p
虽然官府极力弹压,对外宣称是流寇作乱引发的骚动,但“纪家小姐遇刺重伤”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引得各方势力暗地里议论纷纷,猜测不休。
永宁侯府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纪婉仪被齐越亲自护送回府时,已是昏迷不醒。
左肩那狰狞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吓得纪母当场几乎晕厥。
齐越以“纪小姐遇袭,靖王府与永宁侯府需共同彻查”为由,强硬地留下了数名心腹好手,以保护之名,将纪婉仪的悠芳庭守得铁桶一般。
纪承灏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痛斥贼人猖狂,并表示定要配合靖王府查个水落石出。
但当他看到齐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眼睛时,心中不禁一阵发虚,强作镇定地宽慰了弟妹几句,便匆匆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纪婉仪在剧痛和高烧中昏沉了两日,期间太医进出不断,汤药如同流水般送入房中。
齐越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外间,处理公务和听取汇报都在那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所有下人噤若寒蝉。
直到第三日,纪婉仪的高热才渐渐退去,意识逐渐清醒。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顶,以及守在床边、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意的锦书。
“小姐!您终于醒了!”锦书的声音带着哭腔,连忙端来温水,“您吓死奴婢了……”
左肩传来钻心的疼痛,让纪婉仪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她艰难地环顾四周,哑声问:“我……回来了?齐越呢?”
“世子爷刚被宫里来人请去商议要事,吩咐奴婢好生照顾您。”锦书小心地喂她喝水,低声道,“世子爷守了您两天两夜,刚才才离开……”
纪婉仪心中微微一涩,点了点头。
她想起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支致命的弩箭,以及齐越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心口莫名地抽紧。
“外面……情况如何?”她缓了口气,问道。
锦书神色一凝,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府里府外都传遍了,说是流寇作乱,但奴婢觉得没那么简单……侯爷来看过您一次,脸色很不好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
世子爷留下的人把咱们院子守得很严,二老爷和夫人倒是天天来看您,担心得不行。”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说是纪母来了。
纪母端着刚炖好的参汤进来,看到女儿醒来,又是落泪又是念佛。
细细问了伤势,叮嘱了无数要静养的话,眉宇间满是忧色。
“母亲,我没事了,让您担心了。”纪婉仪勉强笑了笑,宽慰母亲,“只是些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纪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万事都有爹娘在,你安心养伤,别再想别的。”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此事背后的不寻常,但却无力深究,只能将担忧埋在心底。
送走母亲后,纪婉仪靠在引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逐渐恢复了清明和明亮。
刺杀的目标明确是她,而且手段狠辣,意在灭口。
这足以证明,她之前的调查方向是对的,已经触碰到了某些人最敏感的神经!
纪家钱庄的亏空,大伯父的野心,六皇子的图谋……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而她自己,因为追查这些,已然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锦书,”她唤来心腹丫鬟,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的伤势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但从今日起,悠芳庭内外,所有洒扫、传递消息的丫鬟婆子,你都要仔细留意,看看有没有人行为异常,或者试图打探消息。尤其是大房那边过来的人。”
“是,小姐,奴婢明白!”锦书郑重点头。
“另外,”纪婉仪沉吟片刻,继续吩咐,“递话给绣衣楼,第一,我要知道林鹤轩最近的详细动向,他养伤期间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越详细越好。
第二,之前让你查的纪氏钱庄亏空的具体流向,不能再停留在表面,我要知道每一笔可疑款项最终流向了哪里,经手人是谁,尽可能找到票据或账目凭证。”
她要知道,纪家这座看似华丽的府邸,到底被蛀空到了何种地步。
也要知道,林鹤轩这颗棋子,如今到底成了什么状态。
锦书领命,悄然退出去安排。
吩咐完这些,纪婉仪已觉得有些精力不济,伤口也隐隐作痛。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脑海中却飞速运转。
齐越虽然留下了人手保护,也承诺会查清刺杀之事,但她不能完全依赖他。
纪家内部的蠹虫,必须由她自己来揪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纪婉仪便在悠芳庭中“静养”。
另一边,齐越几乎每日都来报到,美其名曰探病,实则是亲自监督她的伤势恢复和安保情况。
他每次来都带着各种名贵药材和精巧的吃食玩意儿,有时甚至会蛮横地抢过锦书手里的药碗,非要亲自喂她。
起初纪婉仪十分不自在,每每瞪他,他却理直气壮:“看什么?你右手又没伤,自己喝洒了怎么办?浪费药材!” 动作却小心翼翼到极致,吹凉每一勺药,试过温度才送到她唇边,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纪婉仪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去。
次数多了,竟也渐渐习惯了他这种笨拙又强势的照顾。
两人有时也会低声交换情报。
她每日喝药、休息,看似对外界不闻不问。
但通过锦书和几个心腹,一条条信息却源源不断地汇入她的耳中。
绣衣楼回的消息令人心惊。
林鹤轩自那日茶楼会面后,便称病闭门不出,连翰林院的公务都托同僚代为处理。
六皇子府除了最初派太医象征性地探视过一次后,便再无任何表示,仿佛彻底遗忘了他。
林鹤轩府中下人透露,他情绪有时低落有时暴躁,时常独自在书房长吁短叹,有一次甚至砸了药碗,低吼着“过河拆桥”、“欺人太甚”之类的话。
更令人意外的是,前夜,林府似乎遭遇了轻微的“夜袭”——有贼人试图潜入,但似乎并未得手,反而留下了些痕迹,引得林鹤轩更加惊恐不安,连夜加强了府中戒备。
纪婉仪听到此处,眸光微闪。
这“夜袭”……未免太过巧合。
像是有人故意在恐吓林鹤轩,加深他与六皇子之间的裂痕。
会是谁呢,齐越?还是……其他想搅浑水的人?
而关于纪氏钱庄的调查,则进展缓慢且困难重重。
钱庄总号的大掌柜是纪承灏的绝对心腹,账目管理极其严格,核心账房更是滴水不漏。
绣衣楼的人几经周折,也只查到一些零碎的线索。
有几笔最大的亏空,似乎都与江南的丝绸、茶叶生意有关。
明面上是采购货物,但货物的实际价值与支出的巨额银两完全不符,差价巨大。
这些“生意”的对接人,都是几个背景神秘、与江南漕帮和某些致仕官员关系密切的商号。
还有一部分款项,则以“捐赠”、“资助”的名义,流向了京城几家看似不起眼、实则与六皇子母族或其门下官员关联密切的书院、善堂。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隐隐约约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六皇子陆观澜。
纪婉仪看着锦书悄悄带回的、抄录在细小纸条上的零碎信息,只觉得浑身发冷。
证据依然零散,无法形成完整的链条,但指向已经足够清晰。
大伯父纪承灏,果然是在用整个纪家的血脉,去填六皇子那深不见底的政治野心。
他这是在拿全族的性命做赌注。
疯了吧他,纪婉仪狠狠皱眉。
愤怒过后,便是深深的无力感。
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现在不仅不能阻止他的计划,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且,纪家如今已被绑上了六皇子的战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非,能找到办法让纪家从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脱身。
就在纪婉仪为此焦心不已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悄然出现。
这日午后,纪婉仪正靠在窗边软榻上小憩,一名负责庭院洒扫的小丫鬟怯生生地求见锦书。
递上了一枚被揉得皱巴巴、沾着些许泥土的蜡丸,说是清晨在修剪院中海棠花枝时,在树下泥土里偶然发现的。
锦书心中一惊,立刻将蜡丸呈给纪婉仪。
纪婉仪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纸。
上面用一种特殊的密语写着一行小字,正是她与远在江南的堂姐纪婉清约定的联络方式!
纸上的信息很短,却让纪婉仪的心猛地一跳:“江南巨贾‘隆昌号’王掌柜,乃关键知情人,手握实证,或可一晤。
其人月前已秘密入京,藏身于西城‘惠通’车马行,化名李三。危险,慎之。”
隆昌号?
纪婉仪记得,绣衣楼查到的线索里,就有几笔巨款是通过这个“隆昌号”洗出去的。
这个王掌柜,竟然手握实证。而且还秘密来了京城。
堂姐婉清在江南果然查到了关键。
她冒险传来这个消息,必定是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与危险性。
纪婉仪的心脏怦怦直跳。
这或许是能扳倒纪承灏、甚至牵连出六皇子的关键突破口。
但……
“危险,慎之”四个字,又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
堂姐特意提醒,说明此事极其凶险。
这个王掌柜是各方势力寻找的目标,与他接触,无异于火中取栗。
去,还是不去?
纪婉仪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她看了一眼自己依旧缠着厚厚绷带的左肩,刺杀那夜的冰冷与恐惧再次袭来。
对方已经对她下了杀手,若她再贸然行动……
可是,若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再也无法拿到确凿证据了。
纪家只能在纪承灏的带领下,一步步滑向深渊。
思虑再三,纪婉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能亲自去,也不能动用纪家或绣衣楼的人,目标太大,太容易暴露。
她需要借助绝对可靠、且有能力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外力。
她让锦书磨墨,忍着肩痛,极其艰难地用左手写了一封极其简短的信。
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越字轮廓,然后封入一枚小小的蜡丸中。
“把这个……交给齐越。
务必亲自交到他本人手上,绝不能经过任何人之手。”她将蜡丸交给锦书,气息有些急促,额角再次渗出冷汗。
锦书看着小姐苍白的脸色和,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定会送到!”
当夜,齐越处理完公务,已是深夜。
回到书房,他习惯性地检查暗格,发现了那枚突兀出现的蜡丸。
捏开一看,那熟悉的越字轮廓和上面简短的信息,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西城惠通车马行,昌隆王李三,手握江南实证,危。”
是她的笔迹。
虽然歪斜,但他认得出来。
她竟然在伤重期间,还在暗中追查,并且找到了如此关键的线索。
齐越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对她不听话、不顾伤势的恼怒,更有对她身处险境仍不忘追查真相的敬佩和心疼。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沉声唤道:“玄影!”
“主子。”玄影如同鬼魅般出现。
“立刻调集最精锐的人手,秘密包围西城惠通车马行!要快,但要绝对隐蔽,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齐越的声音冰冷而急促,“里面有一个化名李三的人,真实身份是江南隆昌号的王掌柜,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性命,把他知道的一切,连同他手里的证据,全部给我带回来!”
“是!”玄影感受到主子语气中的凝重,毫不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齐越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在书房中踱步。心跳如擂鼓。
隆昌号……江南实证……这或许就是能彻底打破僵局的关键。
岁岁还真是让人又喜又惊。
他望向永宁侯府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决绝。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将其连根拔起!
夜色更深,一场围绕著“李三”的暗中行动悄然展开。
而纪婉仪在悠芳庭中,亦是无心睡眠,等待着未知的消息。
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在悄然转移。
而更多的谜团与危险,也伴随着这线曙光,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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