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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假期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在沈君白这位内鬼军师反向带领下,整个青云寨的发展势头,就如同脱缰的野狗,进入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高速发展新阶段。
山寨的纪律越来越严明,财政越来越充裕,兄弟们的精气神越来越高昂,下山创收的任务完成得一次比一次漂亮。
再这么祸害下去,青云寨怕是真要敲钟上市,一统山头了。
现在沈军师每天最大的烦恼,已经不是如何算计燕静姝了,而是思考如何拒绝山寨兄弟们送来的各种表达崇敬之情的土特产。以及,如何调解雷猛和杜文远这两个曾经的死对头,为了谁能更好地领会军师的意图而争风吃醋,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宫斗大戏。
沈君白感觉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重新思考一下败亡大计该何去何从。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找到熊霸天,和他当面复盘,给他那瓜子仁儿般大小的猪脑子升级一下系统。
于是,他向燕静姝递交了一份“病假申请”,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旧疾复发,需下山寻访一位故人名医调养几日。
燕静姝看着沈君白那张日渐苍白的脸,又联想到他最近因为过劳而日渐加深的黑眼圈(主要是被杜文远和雷猛折磨的),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把这头“驴”使唤的太狠了?这万一真给用坏了,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用……啊不,是这么有才华的军师?
于是,她大笔一挥,批了!
军师要下山养病的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青云寨。
下山那天,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全寨除了站岗放哨的,几乎倾巢出动,从聚义堂一直排到山门口,一个个眼含热泪,神情悲壮,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君白不是去养病,而是要去炸碉堡。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黑着一张脸,眼眶却有点红的雷猛。他不由分说地往沈君白手里塞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匕首造型古朴,刃口锋利,一看就不是凡品。
“军师,”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是俺求了王铁匠三天三夜,用俺自己的月钱,给你打的。你身子骨弱,带着防身!要是遇上不长眼的,你就用这个削他!”
沈君白掂了掂手里的“匕首”,手腕差点当场脱臼。好家伙,这玩意儿少说得有十斤重,他是对匕首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紧随其后的是三当家杜文远,他则捧着一卷厚厚的书册,郑重地交到沈君白手中。
“君白老弟!山外不比寨中,人心险恶。此乃愚兄熬了三个通宵,为你编写的《山外生存指南》!里面详细记录了三百六十五种常见毒草的辨别方法、七十二种毒虫的躲避技巧,以及应对盘缠失窃、客栈黑店、青楼仙人跳等九九八十一种突发状况的应急预案!你务必随身携带,早晚攻读!”
沈君白接过这本比城墙砖还厚的指南,感觉自己不是去寻医,而是要去参加野外生存挑战赛。
而压轴出场的燕静姝,则更是将实用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她今天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英气逼人。她什么也没拿,只是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进了他怀里。
“这里是五百两,路上该吃吃,该喝喝,不用给山寨省钱。”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这次下山,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完,她又拍了拍手。
人群中,四个山寨里最高大、最魁梧、面相最凶恶的汉子,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出列,站到了沈君白面前。
“另外,我怕你路上受委屈,给你派了四个山寨里最机灵的兄弟护送。他们四个,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跑得快,打架狠,你放心用。”
那四人齐刷刷地对着沈君白一抱拳,声如洪钟:“请军师放心!我等誓死保护军师周全!保证连一只蚊子都不能近您的身!”
沈君白看着山门口那些依依不舍,挥泪送别的亲人,感觉自己不是去搞阴谋,而是要去邻国和亲。
就这样,在全寨人“军师早日康复”、“军师我们等你回来”的含泪高呼中,沈君白坐上了一架堪称豪华的马车,在山寨最精锐的四人小队“青云四傻”,不,“青云四杰”的前呼后拥下,浩浩荡荡地下山了。
下山的路,前所未有的漫长而煎熬。
沈君白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微不至的关怀,什么叫密不透风的守护。这四位大哥,往好听了说是忠心耿耿,往难听了说就是四个长在沈君白身上的人形监控探头。
“军师,您渴吗?这是山泉水,俺用体温给您捂着呢,温度刚刚好!”
“军师,您饿吗?刘嫂烙的千层饼,俺给您撕成小块,用嘴吹凉了!
”
“军师,前方路上有块石头,您坐稳了,俺去把它搬走,免得颠着您!”
“军师,起风了,恐吹乱您的发型,俺块头大,俺给您挡着!”
“咕咕——咕——”
就在沈君白生无可恋之际,天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鸽哨声。
一只膘肥体壮的信鸽,精准地降落在了他的车窗上。青云寨的“公务鸽”,虽迟但到。
自此的每天清晨、正午、黄昏,都会有信鸽准时降落在他的车顶,带来雷猛和杜文远热情洋溢的工作请示。从“后山的猪下崽了,该如何分配”到“隔壁山头想跟我们联姻,该派谁去”,事无巨细。
今天的信鸽又准时到了。
沈君白认命地解下信筒,展开纸条,熟悉的狗爬式字体映入眼帘。
“军师亲启:昨日俺和老三为‘军师您究竟更爱喝甜豆浆还是咸豆浆’一事,产生了严重分歧,险些动摇领导班子的团结。为山寨百年大计着想,恳请军师百忙之中予以明示!”——你最忠诚的雷猛。
还没等他缓过气,第二只信鸽接踵而至。
“君白老弟见字如面:关于《青云寨茅厕坑位朝向与风水学的辩证统一关系》一题,为兄偶得新灵感,然兹事体大,不敢擅专。特附上草图三百张,细节八十条,盼老弟于病中拨冗斧正。另,雷二当家关于豆浆之问,实乃无稽之谈,望老弟勿要理会此等粗鄙之人的无理取闹。”——你唯一的知己友杜文远。
沈君白捏着这两封信,感觉自己的手不是手,是帕金森患者的颤抖的腿。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一把将信拍在桌上,吓得旁边的四个保镖“噌”地一下拔出了刀。
“军师!有刺客?”
“……没有。”沈君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指着那只还在他桌上耀武扬威的鸽子,冷冷地吩咐道,“有食材,把它们给我……炖了。”
沈君白一边要应付身边的保镖,一边还要处理山寨鸡毛蒜皮的公务,感觉自己马上要过劳死了。
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甩开这四个活宝,终结这场闹剧。
好不容易捱到了驿站,沈君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将“青云四傻”召集到屋内,表情格外严肃。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开门见山地指着桌上那杯平平无奇的茶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水,不行。”
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沈君白放下手,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扫过他们,幽幽叹了口气,“我这病,需用至纯之物调养。这凡尘俗水,杂质太多,只会加重我的病情。我需要你们,为我寻来真正的‘无根之水’。”
“‘无根之水’是个啥?”四杰之首的老大挠挠头,一张糙脸写满了天真。
“‘无根之水’乃没有源头的水,需得去东边三十里外的黑风山顶,寻一棵百年松树,取其东向树冠上,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照射到的松针之尖的露水。”
“军师,您就瞧好吧!别说什么‘无根之水’了,就算您要天上的琼浆玉液,俺们也给您弄来!”老 二拍着胸脯,一脸为军师献身的决绝。
沈君白听后一脸欣慰,“只是这‘无根之水’还需‘无本之木’烧开煮沸,方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军师,俺知道了,这‘无本之木’一定就是没有跟的木头!俺猜的对不对!”老三一脸睿智,学会了抢答。
“孺子可教也。”沈君白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没错,南去五十里外的火云岭,有一棵被九天神雷劈过的枣树,取其被雷火淬炼过的树心,此为‘无本之木’。”
他看着眼前这四张写满了崇拜与坚毅的脸,心中那点小小的愧疚感早已烟消云散,反而觉得……有点上瘾。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再加点猛料,务必让他们短期内无法回来复命。
“只是……”他又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光有水木还不够,我这病根深蒂固,还需‘无薪之火’与‘无骨之参’作为药引,方能根除。”
“军师您尽管吩咐!别说四样,就是四十样,俺们也给您弄来!”老大一拍胸脯,声如洪钟。
沈君白要的就是这股劲儿,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信口开河:“所谓‘无薪之火’,乃西山乱葬岗子时阴气最重之时,从那百年老坟的磷火中,取最亮的那一簇。此火至阴至寒,需用玄铁小盒盛放,方能带回。”
“至于那‘无骨之参’……”他顿了顿,眼神飘向北方,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氛围,“北行百里,入迷雾森林,寻一棵千年空心槐,此树乃‘鬼王木’,参就长在树心之内,通体剔透,状如婴孩,无筋无骨,入口即化,乃天下奇珍,可遇而不可求。”
老大、老 二、老三听得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为军师上刀山下火海,把这些听起来就牛得不行的玩意儿给弄回来。
然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四,却默默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哥……这听着怎么有点悬乎呢?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军师该不会是……嫌我们烦,想把咱们支开吧?”
空气瞬间凝固。
老大、老 二、老三猛地回头,三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唰”地钉在了老四身上。
沈君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没想到这四个憨货里还藏着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他正盘算着该如何用他那精湛的茶艺演技把这事圆过去,老大已经勃然大怒。
“老四你瞎说个啥!”老大一巴掌拍在老四后脑勺上,唾沫星子横飞,“军师是那样的人吗?军师冰清玉洁、光明磊落,他的清白岂容你这夯货玷污!”
“就是!”老 二也急了,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军师对咱们那么好,见天儿地嘘寒问暖,比咱亲娘还亲!你怎么能怀疑他!你的良心呢!”
老三则摆出了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痛心疾首状,摇着头道:“老四啊老四,军师的境界,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测的?你读的书少,我不怪你,但你不能用你那贫瘠的见识,去揣度军师那广阔胸怀啊!”
被三位哥哥劈头盖脸一顿精神洗礼,老四当场就懵了,随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愧疚之中。
“大哥、二哥、三哥说的是……”他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军师为山寨呕心沥血,都累病了,我还怀疑他……我该打!我不是人!”
说罢,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俩耳光,清脆响亮。
沈君白,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次他演都懒得不演了,随口胡诌想把他们支走,没想到这四位活宝居然自己加起戏来了,还把逻辑给完美闭环了。
也好,省我力气。
“咳咳……”他捂着嘴,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这场兄弟内讧,柔声道:“四位大哥……辛苦了。君白……君白的性命,就拜托各位了。”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四人熊熊的使命感。
“不辛苦!为军师服务!”四人异口同声,声震屋瓦。
老大一挥手,豪气干云:“事不宜迟!老 二,你去东边黑风山取水!老三,你去南边火云岭伐木!老四,你去西山乱葬岗捉火!我,去北边迷雾森林里掏……掏那个人参!咱们分头行动,谁先回来谁是英雄!出发!”
“好!”
一声令下,四个壮汉如同四支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就冲出了驿站,奔向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转眼就消失在了沈君白的视野里。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沈君白慢悠悠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他看着四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腹黑得逞的微笑。
他知道,这四样东西,他们一样也找不回来。
既然人支走了,那就赶紧去干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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