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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泉水
程暮平静道:“不优秀能成为你的助教?”
徐朔风看了他几眼:“这周末小明要带你们去博物馆,时间允许的话建议你去看看。”
他舀饭的手顿住:“好。”
又问:“所以讨好你有用吗?最后让谁去?”
徐朔风摘掉眼睛,轻捏鼻峰:“当然是小明。刘建这种偷奸耍滑的小人,让他去基地巴结领导?”
“要不是他巴结到院长那儿给我施压,我都想把他踢出项目组,”徐朔风喝了口水,“小明以为他能进入备选名单是讨好导师的结果,连忙过来讨好朝朝。”
程暮看了眼趴在餐桌上睡觉的小猫,有点嫉妒。
“算了,和你聊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啥,”徐朔风朝房间走,“早点休息,姚教练说你们最近运动量很大啊。”
程暮拿着空荡荡的餐盒洗净,又抱着小猫去厕所刷牙洗屁股。
朝朝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奋力抵抗,喵喵地拒绝他伸过来的牙刷。
一想到明栾月下午抱过它,程暮动作不自觉轻了几分。
“喵!!!”
朝朝看准他走神松手的空当,跳下洗手台溜得不见踪影。
算了。
程暮洗净了手,才拿着干净衣物进了浴室。
京市考古博物馆。
约定于14:30集合,下午一点三十分,明栾月已经出现在了大厅,站在自动贩卖机的旁边等待学生入场。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带队进行馆藏讲解。
明栾月仔细翻看手稿,确定内容上没有遗漏,又对不熟悉的部分进行加强记忆,不知不觉已过半小时。
“哐当!”
贩卖机的噪音把她惊醒。
明栾月抬头,撞上程暮垂着的眼眸。
“学姐好。”程暮弯腰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喝了口。
明栾月朝左跨了两步,无视掉他的招呼。
程暮察觉到她的排斥,走到贩卖机的另一头倚靠着墙。
午后的博物馆里游客很少,大厅只有两位保安大叔和他俩。
看着手里的讲稿,明栾月心思却忍不住飘到程暮——手中的矿泉水上。
践授课期间,课程助教有义务行驶老师的职责,及时约束学生的不当行为。
明栾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通,终于还是忍不住。
“博物馆不能带水饮料。”她面无表情地提醒,声音不大,头也还低着。
程暮看了她一眼,欣喜中带着份质疑:“不允许还在这里设自动贩卖机?”
“嗯,”明栾月把手稿装进帆布包里,依旧没抬眼看他,“就是骗你这种人。”
程暮:……
他仰头一口气喝完,把空瓶扔进垃圾桶,又走到售卖机前站定。
“紧张吗?”面对着售卖机,程暮看似在和饮料们对话,但真正挂念的人就在一臂外的角落里躲着。
明栾月看了眼时间,回得敷衍:“还好,本科博物馆学的课上有练过。”
程暮侧头看她。
或是炎热,又或是紧张,明栾月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粉红,衬得整个人多了份灵动,少了点严肃。
已经两点十五了,怎么大厅依旧空无一人。
卷王明栾月干什么事都不爱踩点到,一向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上课前总是提前15分钟便在教室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坐好,一般等上课铃响时,她已经复习了一遍上节课的知识。
虽然今天的实践课没有硬性要求,不愿来参观的学生只需接受总成绩扣10分的惩罚即可,但透过玻璃门看啦眼身后的男生后,明栾月还是觉得,再多来几个人最好。
她找到正对门的石阶坐了下来。
和馆方只申请了两个小时的参观时间,要是他们集体迟到,只能压缩讲解时间,到时候不稳定因素会大大增多。
明栾月厌恶一切计划外的动荡。
6岁前,她是家里受宠的独生女,爸爸会在接她放学的时候给她买一根糖葫芦,妈妈会主动给她做漂亮的公主裙。
小时候的涂鸦本上全是梦想的公主住宅。
直到6岁去外婆家玩了一个暑假。
回家妈妈告诉她,她要当姐姐了。
那时的小明栾月虽然年纪小,但家长里短的八卦和争风吃醋的狗血电视剧可没少看,甚至妈妈都说她的胎教是情深深雨蒙蒙。
所以她愤怒又敏锐地意识到——她要失宠了。
她厌恶这种变化。
从这天起,她不再离开父母独自在外久住,她担心还会有一个小孩分走父母二分之一的爱。
直到进入初中,在政治课本上学了计划生育政策,明栾月才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担心会有个男孩来争抢本就少的资源了。
感谢国家,感谢政策,让她妈妈再想要个儿子都没法生了。
至今想起,明栾月还是会心惊胆战。她承担不起如此般失控的风险。
“学姐!”几个班里的女学生走了进来,那一刻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把明栾月从发散到极致的思维中拽了回来。
她一下子惊醒,连忙站起迈开步子向她们走了过去。
“学姐,你来好早!”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笑眯眯道,“诶?程暮学长也来了?”
几个人探头朝她身后挥手。
明栾月没扭头,平静交代道:“两点二十我们进场,博物馆里不能带食物和水,大家可以把包寄存在存包柜里。”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登记一下。”
五个女生七嘴八舌地报了名字后,一窝蜂地朝她身后跑。
明栾月拿着签到表站在门口,侧头看了眼身后,程暮正被好几个女生包围着,垂头给她们签名。
“小明!”
本要约会的黄新雅突然出现,明栾月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我带男朋友来捧场嘛,”黄新雅拽了拽身边的男生,笑得甜美。
明栾月顺着看过去,是一个长相帅气、眉眼犀利的高个子男生,穿着身普通的运动服,但身形挺拔,衬得一身衣服也华贵了起来。
和他真像......
盯着好友的男朋友发呆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明栾月冲他点头问好,又看向黄新雅,笑道:“那好,玩得愉快。”
黄新雅拍了拍身旁的人:“快谢谢明学姐!”
明栾月瞬间鸡皮疙瘩直冒,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男生没什么反应,刚准备开口却转头看向她身后。
“卫刑筠。”
程暮上前,在明栾月身边站定。
“好久不见。”那个男生两手插兜,面无表情回道。
“筠筠,你们认识啊?”黄新雅好奇地盯着程暮,眼里是藏不住的揶揄。
男生冷峻的面容碎了几分,无奈道:“国家队的队友。”
“这样啊,”黄新雅嘻嘻一笑,冲程暮伸出手,“程大帅哥,咱们又见面咯。”
程暮对明栾月身边的人都有印象,闻言并不排斥,伸手配合她:“你好。”
“你们先聊,”明栾月看着外面正在上台阶的一群学生,朝外走了几步,“我去做登记,新雅,有事情尽管联系哈。”
黄新雅冲她摆摆手,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追上前:“筠筠,我去帮忙哈,你在这儿等我!”
国家二队俩主攻就这样被扔在门口。
“筠筠?”程暮轻笑了声,“交女朋友了?怎么不早说,准备的贺礼都送不出去。”
卫刑筠嘴角歪了歪:“得了吧,那就是你跪舔失败的女生?是不是嫌你笨拉低了人家的档次?看起来的确不是那种虚荣肤浅的女生,难搞哦。”
“她要是虚荣肤浅那就好办了。”程暮不无惆怅道。
两人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在门口忙来忙去的人。
“联赛准备的怎么样?”卫刑筠靠在大理石墙面上,突然发问。
大厅里聚集的人逐渐浓稠,吵吵闹闹的声响如同进了养殖场,咕咕呱呱不胜其烦。
程暮嚼着薄荷糖敷衍道:“就那样。”
卫刑筠伸手:“给我几颗,吵得头疼。”
程暮嗤地笑了声,直接丢给他一盒新的:“抗压能力这么弱,到时候别被应援吵得球都拿不稳。”
卫刑筠没吱声,薄荷糖吃进嘴里才缓缓开口:“那又如何?起码我有女朋友给我加油,你有吗?”
靠。
程暮面无表情地看着面目可憎的竞争对手,沉默着不回话。
两点五十分,所有学生到齐。
大厅里有空调,明栾月却被他们闹得后背汗湿。
“各位同学,下午的实践活动现在开始。”
明栾月翻出借的小蜜蜂戴好,音量开到最大。
大厅一秒静了下来。
“我们的参观路线为1号展厅—4号展厅—7号展厅—3号展厅。参观期间请不要大声喧哗随意走动,更不要触摸展品或展柜玻璃,拍摄时关闭闪光灯。”
程暮站在人群最后,隔着五六排遥遥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清亮的嗓音在劣质扩音器里过了一道,掺杂着电音滋滋啦啦地扩散开,但并不难听。
相反,心房塌陷了一角。
黄新雅带着她男友走在人群前排,亦步亦趋地跟着明栾月走动,争当最积极的观众。
明栾月边带着20多号人浩浩荡荡的在一个又一个展品间穿梭。
为了提高学生对博物馆的兴趣,在介绍文物时除了镇馆之宝青铜铭剑,她还特意选了青铜鸱鸮、组玉佩、小玉象、玉钺、金币、瓷碗、木梳、砚台这些贴近生活或样貌有趣的展品。
现场的反馈也挺不错。
起码走出第三个展厅时,还有十来号人。
明栾月给大家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自己走到厕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胖大海水灌了一口。
“不是不能喝水吗?”
程暮的声音陡然出现,明栾月吓得一惊,水杯歪斜洒出几滴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程暮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抽了张面巾纸递过去:“擦擦吧。”
明栾月直接徒手擦掉衬衫上的水珠:“走路为什么不出声?”
“抱歉。”程暮收回纸巾,两手插兜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导览图,道歉的利索。
明栾月才不想接受他的道歉。
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地就这样被他占领。就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她相信不出一分钟,这里就会被他的粉丝占领。
“所以你在搞特殊?”程暮的声音冷冽,不含情绪,但却成功激起明栾月的烦躁。
她合上杯盖:“这是我提前放在工作人员办公室里的,不喝嗓子受不了,可以了吗?还需要再交代什么?程sir?”
刚刚那一个小时寸步不离地跟在队伍后面,听着明栾月的嗓音从清亮逐渐变得沙哑,程暮当然明白她的辛苦。
“我知道,”他掏出个一次性口罩扣脸上,“我在这儿挡着,你别着急,慢点喝。”
其实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视野盲区。
明栾月刻意坐进长椅靠里墙的椅子就是不想让学生们看见她搞特殊,但此刻外侧有人专门为她阻挡着视野……
虽然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但烦躁还是散去了大半,不受控的,心间咕噜咕噜冒出气泡。
十分钟闹铃响起,迤逦烟消云散。
明栾月装好水杯,掠过程暮时脚步一顿,目不斜视道:“我先走了。”
程暮坐在原位对她点头。
没等到对方的回复,她惯性扭头看了眼。
干嘛这么看我?
明栾月总觉得他眼神黏糊糊的,白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同学们集合!”
又一个小时过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展厅出口。学生们就像归家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四散而开,不到五分钟,大厅里人影寥寥。
“小明!”黄新雅递过来一包湿巾,“你今天讲得很好诶,生动活泼,详略得当,我还给你照了几张照片,回去发你啊。”
“谢谢新雅~”明栾月难得露出真情实感的笑容。
“那我们就先走了啊,”黄新雅指了指身边的男友,“他说要带我去球队看看。”
女生脸上的雀跃与欢喜显露无疑,明栾月也为好友高兴:“玩得开心。”
最后一波人送走了,明栾月和馆里的保安大哥打了声招呼,拎着帆布包走出馆门。
博物馆的大门的视野极好,对面的建筑物低矮,还能看到远处隐隐的山峰。
此时太阳落下,晚霞爬过山尖,把云彩晕成层层渐变的粉红色,像是一块漂亮的染布在蓝色的清水里涤荡。
明栾月心情出奇的好。
“累吗?”
程暮的声音突然从侧后方蹦出来。
扭头去看,男生拎着一瓶矿泉水从拐角里走出来,步子迈得很大。
夕阳映衬在他的脸上,那张惯常冷冽的白净面庞骤然生出一股平易近人的柔和。
明栾月感觉嘴巴更干了。
排斥和生疏的话语被一股冲动取代:“能不累吗?你不是看见我忙了两个小时?”
程暮笑了笑,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已经出来了。”
“哦,”明栾月接过,忍不住跟着笑,“你是在特意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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