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兮之下

　　虚掩的房门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昭示着主权沦丧。

　　叶言兮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道门缝。走廊的光线从中透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苍白的光带，如同警戒线，也如同囚笼的栅栏。

　　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远处佣人的脚步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房子本身木材轻微的热胀冷缩——都会让他心脏骤停，全身肌肉绷紧，目光惊恐地投向门口。

　　他在等待。等待那不可避免的、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闯入。

　　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折磨。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而过。

　　上午平静地过去了。门外只有偶尔经过的、规律的清扫动静。

　　中午，佣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送来了午餐。餐盘被放在门外的小几上，佣人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叶言兮等到走廊彻底安静下来，才极其缓慢地打开门，飞快地将餐盘端了进来，然后再次将门虚掩回原来的角度。

　　食物精致，他却毫无胃口，机械地吞咽了几口，如同嚼蜡。

　　下午，阳光偏移，房间内的光线变得慵懒而暧昧。

　　就在叶言兮的精神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略微有些涣散时——

　　“吱呀——”

　　那扇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没有敲门，没有预警，如同回自己房间一般自然。

　　叶时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姿态悠闲地走了进来，反手将门轻轻合上，但没有完全关严，依旧留着那道令人不安的门缝。

　　“哥哥在休息？”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在蜷缩在角落的叶言兮身上扫过，像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面。

　　叶言兮的心脏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让他感到一阵冰冷的麻痹。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将自己缩得更紧，是一种徒劳的防御姿态。

　　叶时南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走到书桌旁，将书放下。他的手指掠过桌面，仿佛在检查是否有灰尘。

　　“哥哥的房间果然很安静，”他转过身，背靠着书桌，目光落在叶言兮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评估和玩味，“适合看书，也适合……聊天。”

　　叶言兮咬紧牙关，沉默着。他知道，任何回应都可能成为对方新一轮戏弄的开端。

　　“哥哥好像很不欢迎我？”叶时南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故作委屈的恶意，“我只是想来和哥哥分享一点有趣的东西。”

　　他拿起那本书，封面上是晦涩的金融理论标题。“这本书里提到一种很有意思的模型，关于风险控制和……猎物心理。”他慢条斯理地翻着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说的是，再警惕的猎物，在长时间的、无法预测的压力下，精神也会逐渐崩溃，最终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者……彻底放弃抵抗。”他抬起眼，看向叶言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哥哥觉得呢？”

　　叶言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对方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精准地戳刺着他最深的恐惧。

　　“哦，对了，”叶时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合上书，走向房间自带的小冰箱，“有点渴了，哥哥这里有什么喝的吗？”

　　他自然而然地打开冰箱门，如同这是他的东西一般。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之前佣人放进来的水果。

　　他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冰箱内部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放着叶言兮之前藏起来的、一小瓶几乎没动过的劣质Alpha信息素舒缓喷雾。那是他以前偶尔情绪极度不稳定时才会用的东西，效果甚微，更多是心理安慰。

　　叶时南的手指碰到了那瓶喷雾，拿了出来。

　　叶言兮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几乎要冲过去抢回来，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叶时南晃了晃那小瓶子，语气带着好奇，眼神却冰冷而嘲讽，“哥哥的……小玩具？”他故意用了一种轻佻侮辱的语气。

　　“还给我……”叶言兮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叶时南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哥哥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吗？”他打开喷雾的盖子，对着空气随意按了一下。

　　一股极其淡薄的、带着苦涩味的柠檬香气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瞬间就被叶时南身上那强大冰冷的红茶气息吞噬、碾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真劣质。”叶时南嫌弃地皱了皱眉，语气轻蔑，“就像哥哥一样。”他手指一松，那瓶喷雾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摔碎，却像垃圾一样滚落到一边。

　　叶言兮死死地盯着那瓶喷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崩裂，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纱布。

　　屈辱和愤怒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叶时南欣赏着他这副模样，满意地踱步回来，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哥哥好像生气了？”他俯下身，冰冷的指尖再次触碰到叶言兮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是因为我扔了你的东西？还是因为……”他的声音压低，带着黏腻的恶意，“我说中了？”

　　叶言兮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翻滚着剧烈的情绪，恨意、恐惧、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

　　“眼神不错。”叶时南低笑，拇指暧昧地摩挲着他的下唇，力道带着羞辱的意味，“比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有趣多了。”

　　他的信息素开始有意地增强，虽然不是全力释放，但那属于Enigma的、绝对的压迫感依旧像山一样压下来，让叶言兮呼吸困难，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几乎要支撑不住跪下去。

　　“保持住，”叶时南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兴奋的喘息，“我就喜欢看哥哥这副想反抗又无力反抗的样子……真让人兴奋。”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池静呼唤的声音：“时南？你在上面吗？下来帮妈妈看看这个……”

　　叶时南的动作顿住，眼底的疯狂和黑暗迅速褪去，换上清明和不耐烦。他啧了一声，似乎被打扰了兴致。

　　他直起身，收敛了信息素，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不是他。

　　“来了，妈！”他扬声回应，语气瞬间变得正常甚至带着点乖巧。

　　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最后看了一眼几乎虚脱在地的叶言兮，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未尽兴的弧度。

　　“今天先到这里。”他轻声道，如同恩赐，“我们……晚上再见。”

　　说完，他转身，悠闲地走出了房间，甚至体贴地将那扇门依旧虚掩成原来的角度。

　　叶言兮瘫软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掌心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攥紧，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小片纱布。

　　地上，那瓶被丢弃的舒缓喷雾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失败的象征。

　　门外，传来叶时南下楼的、轻快的脚步声，以及他回应池静的、清朗无害的声音。

　　捕猎游戏暂时中止。

　　猎手似乎只是暂时失去了兴致，随时可能回来，继续这场残酷的娱乐。

　　而猎物，已经伤痕累累，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叶言兮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看着掌心刺目的鲜红。

　　那冰冷的恨意，在极致的恐惧和屈辱中，如同被淬炼的刀锋，变得更加尖锐，也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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