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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缘定(17)
“阿花,小师叔!”
阿澜带着墨汁远远的跑来,几个长孙氏的弟子被他们用佩剑架着脖子,被迫推着走。宴疏离此番受制于人,脸色铁青,简直恨不得自己当场死过去。索性闭着眼睛谁都不看,墨汁瞪了他几眼,便冲着天上大喊,“长孙族长,如今胜负已分,还不带着你的人离开扶山!”
他说得还算得体,其余的望氏弟子可就没那么文雅了,直接举着剑叫嚷道,“快滚,滚出扶山!”
随后,望池渊的声音自高空传来,他特意将声音放大,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长孙清流,此番仙门六族,五族族长皆聚于此,在各大家族的见证下,不如我等在此立一约定。”
长孙清流见眼下局势已定,虽极不甘愿,还是停了下来,问道,“约定什么?”
望池渊道,“半个月后,昭和演武将如期举行,此次昭和演武由五家各自派出两名长老担任评判,若你得到此届昭和演武的第一,我扶山望氏就承认你这天尊的身份,但若是其他家族获得第一,那么自此废除天尊这一称谓,仙门五家各自为政,且日后除非召唤,你云庭皇族的人终身不得踏入我扶山地界,更不得再伤害任何一名单氏中人!”
长孙清流道,“好,我答应你。初试地点就定在丹穴山,如今凤凰氏举族迁徙人界,自此从仙门六家中除名,此次参与昭和演武的,只有云庭皇族,扶山望氏,苍山烛龙氏,沣源宴氏,还有百岭单家,半个月后,我在丹穴山等着你们。”
望池渊道,“还有,此次昭和演武五大家族内任一门徒弟子皆可参与,年龄不限,身份不限。”
长孙清流嗤道,“怎么,望族长还想亲自参与?”
望池渊深深凝视着他,“长孙族长难道会因此惧怕,不敢答应?”
长孙清流视线扫过地面上一众望氏弟子,不屑道,“好,我答应,仙门五家所属门徒弟子,皆可参与此次昭和演武。”
说完,他御剑顷刻间降至昏迷不醒的烛彦彬身前,给他输了一道灵气,眼见烛彦彬悠悠转醒,让两名长孙氏的弟子搀扶着他,随后不甘地看了一眼这扶山,大声道,“云庭皇族所属,全部撤出扶山境内!”
在亲眼见到长孙清流带着所有人离开后,望池渊第一个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整个人无力地滑倒,望氏弟子们赶忙上前扶住了他,“族长!”
望池渊的目光却是穿过重重人群,落到阿澜身上,阿澜心有所感,与他的视线对上,望池渊极轻地说了句,“你,随我过来。”
随后,扶山望氏的弟子们扶着望池渊一路远去,阿澜第一次有些无措,喃喃道,“我…”
单胤站在他面前,叹道,“阿澜,即使失去记忆,但血脉至亲是无法割舍的,他是兰芷君的父亲,也是你的。”
阿澜道,“师傅…”
单胤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此刻也有些虚软无力,他召回九灵剑,深吸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多亏望族长护着我单氏族人,阿澜,你随我一道去见望族长,稍后,我还要见见我的族人。”
阿澜又将目光投向花惜缘,花惜缘被几个望氏弟子挡着,只能朝着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并对着他对了个口型,“去吧。”
阿澜点了点头,随着单胤和几个望氏弟子一道离去,墨汁本也要离去,被花惜缘一把揪住,“墨汁。”
墨汁满脸不解,“小师叔,怎么了?”
花惜缘神色复杂,沉默良久道,“当年,在拾荒原里,那些死于我剑下的望氏弟子埋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墨汁惊道,“小师叔!”
花惜缘道,“没事的,你带我去吧。”
堕天之战,拾荒原崩裂,于地上已过二十年,可于天界,不过短短二十天过去,伤痛未已。当时无数仙门世家的门徒死于拾荒原内,有些尸首残破不全,有些则是根本找不回尸身了,那时候花惜缘手持一把妖剑白穗,不知杀了多少人。
那些死去的门徒弟子中自然也有扶山望氏的弟子,他们被埋在东面的苍涯峰上,花惜缘这次没有御剑,硬是沿着山路爬了上去。
死去的望氏弟子被埋在纪思陵内,这里共有两百一十五座坟,除了在拾荒原内死去的望氏门生,还有其余扶山望氏已逝的英烈豪杰。
沿着山道向上,两面皆栽植了青松,青松之下是一列整齐的墓碑,墓碑上皆刻了名字。墓碑前看不到什么灰尘,想来是时常有人来打扫。
花惜缘在拾荒原内时,被怨气操控,神志不清,直到望归陌将他唤醒前,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甚至杀了多少人,他甚至不记得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的面孔,可这座墓穴下,的确有那么多人,因他而死。
烛乐儿和墨汁站在陵墓的山脚下,齐齐唤道,“小师叔。”
花惜缘冲着他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别跟上来。”这句话后,墨汁和烛乐儿果然待着不动了。
花惜缘望着漫山的坟墓,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沉甸甸的,他走到第一座墓碑前,上面刻了一个名字——许剑心,他自然不知道对方身份,甚至年龄样貌,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死在自己手上。
花惜缘走到墓碑前,深吸一口气,身体弯曲,双膝跪地,双手化掌,恭敬地贴于地面,随后背脊缓缓向下弯,最后以头贴地,跪拜在那座坟前,
微有破损的石碑静静的伫立在他面前,正对着他的方向,仿佛有一双深幽的眼睛,同样静静地注视着他。花惜缘抿唇,几个压抑的字从嘴里脱口而出,“对不起。”
不知阁下是否死于我手,若是,如今花惜缘不能以身相替,唯有一句不足轻重的对不起。若阁下与我毫无关联,花惜缘今日贸然前来扰了此地清修,对不起。
再之后,他走到并排的第二座坟墓前,同样弯膝跪地,恭敬地拜下,哑着声音道一句“对不起”。
烛乐儿看着花惜缘一座坟一座坟地跪下,道歉,眼眶微红,对身边人道,“你相信他吗?”
墨汁见她眼眶泛红,手足无措,“师姐…”
烛乐儿哽咽道,“我相信他,我认识的小师叔,绝对不是嗜杀之人,拾荒原的事他一定有苦衷的,可那些明明做错了事的人,为什么从来不道歉?”
墨汁小声道,“师姐,我也相信小师叔,可是这扶山境内还是有很多逝者的家属,在憎恨着小师叔,就算当年小师叔跳下了诛仙台,还是得不到他们的谅解,毕竟,死了的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而生者,注定背负一切。师姐,我决定了,这次昭和演武我也要参加,虽然我修为很差,但我也想为扶山出一份力!”
烛乐儿轻轻“嗯”了声,随后他们便待在山脚,看着花惜缘一座坟一座坟地拜过,直到暮色四合,花惜缘才疲惫地回到他们身边。他看了一眼墨汁,道,“墨汁,其实我早就不是你小师叔了,拾荒原里我杀了那么人,最后还亲手杀死了兰芷君,扶山望氏最忌同门相残,滥杀无辜之人,我其实,早就配不上你这一声小师叔了。”
墨汁还要说什么,花惜缘摆摆手,神色疲倦地先一步下山了,烛乐儿和墨汁跟在他身后走着,见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人突然一句话都不说,气氛委实沉闷。
三人下了陵园又重新回到凝露峰,墨汁问了小弟子,说是兰芷君还未回来,望族长和兰芷君此时在澜尘居内,花惜缘让墨汁先行离去,本想把烛乐儿也遣走的,偏偏这小丫头说什么也不肯,硬是要跟着他。
花惜缘无法,只能任由她跟着,花惜缘来到澜尘居外,此时坍塌的拱形桥沦为一片废墟,也无人有闲暇来管这处,只能任由它坍着。烛乐儿搅着手指,在花惜缘面前,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声音如蚊,“我,我不是故意砸坏的。”
花惜缘道,“不怪你,当时多亏你来了,最后才把那群坏人赶出扶山。”
花惜缘跨过拱形桥,走到相思花海前,顿了顿,又走到澜尘居下的玉石阶梯前,正对着牌匾,一句话也未说,就地跪了下来。
烛乐儿咬着嘴唇,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今日就见小师叔足足跪了二百十六次。她走到花惜缘面前,轻声唤了声,“小师叔…”
花惜缘未看她,只是无声地跪在澜尘居外,一个多时辰后,澜尘居的门从内打开,望池渊,阿澜和单胤三人从内徐徐走出。阿澜一出门就看到了花惜缘,见他跪在地上也不知跪了多久,匆匆向他走来,抓住他的手臂就要将他扶起,花惜缘不着痕迹地挣脱,双目微垂,沉沉的目光中倒映着一派朦胧搁浅的湖光山色,他朝着阿澜轻轻摇头,随后幽淡的目光直迎向望池渊,“望族长,我有话要说。”
阿澜收回手,同样看向望池渊,单胤难得一句话未说,站在一旁,望池渊定定地迎向花惜缘的眼神,眼中情绪复杂莫测,“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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