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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杨亮此次收获巨大,他掀开香炉的盖子,将茶杯里的水倒了进去,不消片刻,那股甜腻的香味就消失了。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然后又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酒,抬手闻了闻,酒味十分浓郁。
拉了拉门侧的铃铛,待到小二上来的时候,杨亮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糊,他脚步踉跄,在小二的搀扶下断断续续的说道:“去找…去找几辆马车过来,快…快点!”
说完往自己怀里翻找东西,小二扶着他不稳的身体,动作十分小心,“杨大人,您小心些。”
摸了好几下,杨亮终于拿到了他的钱袋,伸手递给小二,嘱咐道:“动作…动作快些,多的钱就赏你了。”
“好勒,小的马上就回来,那您到椅子上休息片刻?”小二收好钱袋,恭敬询问道。
“好。”
小二将杨亮处置好,脚步快速的关门下楼。杨亮靠在椅背上,合眼思考着接下来的事。小二的脚程很快,没让杨亮等太久。
“叩叩叩……杨大人,人都在楼下等着了。”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来了。”
休息了一会,杨亮的神色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他打开门,吩咐小二将那些人领上来。一群壮汉浩浩荡荡的走了上来,杨亮在尾端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小五?”
小五拱了拱手道:“杨大人,我是来找我们大人的,大人家里有事,修书一封急需大人处理,不知我家大人还清醒吗?”
杨亮摇了摇头,回道:“沈大人已经醉过去了。”
“这……那小人就先将大人带回去。”
“好。只是沈大人现在行动不便,你来时有订马车吗?”
“未曾。”
“这些都是车夫,你选一个让他和你一起将沈大人送回吧。”
“谢杨大人。”
杨亮摆摆手,示意小六不用放在心上,“快去吧。”
小五揖了一礼,挑了一个车夫一人一边将沈君明扶着走了下去。杨亮站在门边,目光落在小五三人的背后,眼神晦暗不清。其他醉酒的人陆陆续续地被扶了下去,杨亮收起思绪,也随之踏上了马车。
“多谢小哥。”马车到了驿站门口,小五小心的将沈君明搀扶了下来。沈君明双眼合着,全身的靠着小五的力量前行。小五将人送到了房间,然后打来了热水为他擦手洗脸,掖好被子后又去厨房煮醒酒汤。
小六正蹲在炉子旁看汤,另一个侍从从锅里拿了一个馒头,边吃边问道:“小六兄弟,沈大人回来了?”
“嗯,只是现在醉的厉害,小五怕明天大人头疼,便让我来煮一碗醒酒汤。”小六抬头看着他回道。
“哎,别看小五长得壮实,一张脸整日里跟个老头子一样,这心思还挺细的。”侍从笑着说道。
小六掀开盖子看了看汤色,接口道:“可不是嘛,从小就这样,刀子脸豆腐心,一张脸很能唬人。”用勺子搅了搅,火候差不多了,裹着布条将锅拿起倾斜,褐色的汤汁流到了碗里,他用托盘托着碗,笑道:“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行~”
“叩叩叩……”小六单手敲着门。
“进。”是小五的声音。
小六随手关上门,边走边问道:“五哥,大人好些了吗?”
“没有,估计是今晚的酒喝得太多,现在还睡着呢。”小五回道。
“那这碗醒酒汤还喝吗?”小六问道。
“放那吧,我再等等大人,要是醒了就叫他喝。你白天跑了一天,早点去睡。”小五说道。
“好。”不一会儿,小六走出了房门,屋内的光也随之暗了下来。
拐角处的阴影里,一抹黑影消失在原地。
沈君明身体不适,告了一天的假,顺便给小五小六也放了假。第二日,他去罗府找了罗琦。
不过几日的光景,上次还略显萧条的花园已有了春色。沈君明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罗琦,目光有些复杂,他倏尔一笑,从袖间拿了一方小印递给罗琦,“阿鸾,这是小时候我父亲给我的印。”
罗琦接过看了看,印章不过核桃大小,上面镂空雕了一对兽,“这是麒麟?”
“嗯,父亲希望它能保佑我,也希望我能像它一样常怀仁慈之心。”
“那你把它送给我……”罗琦疑惑的看向他。
沈君明解释道:“过几日我就要返京了,这是我的信物。”
“你要走了?”罗琦原本高兴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沈君明是钦差,早晚都会离开这里,罗琦以前不在意他的去留,如今却舍不得了,“你…什么时候走?”
沈君明一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鸾,等京中的事情一了,我马上会来找你。”
得了保证,罗琦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扬州距京都路途遥远,我要等你到何时?”
“现在桃花已开,待到夏荷飘香,我们就能相见。”沈君明说的十分肯定。
“真的?”现在三月初,待到夏荷初绽,约还有四月的光景。
“一言九鼎。”
罗琦脸上总算重新挂起了笑,“你送了我东西,我也不好让你吃亏。”说着将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取了下来,“这是我母亲为我求得长命锁,据说有大师开过光,可以保佑人逢凶化吉。”
“阿鸾……”
“此去路途遥远,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求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沈君明一颗心仿佛被泡在热水里,‘平平安安’这句祝福已经许久没有人对他说过了。年幼时每次生辰,父亲将他置于膝上,总会笑着对他说‘惟愿我儿平平安安’。后来父亲去世,就再也没人会对他说‘平平安安’。
“我也希望它保佑我的阿鸾一切顺遂。”
四目相对,是说不尽道不完的温柔缱绻。
返京那日,杨亮领着扬州的众官员在码头边送行,一如沈君明来的那日。小五身体不适,先行在船舱上休息,小六陪在沈君明身旁。沈君明与杨亮等人寒暄片刻,随即踏上了船板。
“沈大人,一路顺风!”
“多谢。杨大人,风大请回吧。”
江上烟波茫茫,乘着风,船很快便消失不见。岸上众人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那里。
沈君明的离去就像是石子落入水中产生的涟漪,微微飘荡后便没了踪迹。之后罗老爷派人查了沈君明的行踪,得知他一入京都没多久就被召进宫中,后来便一直闭门不出。详细的缘由他也不得而知,只是可惜沈君明这条线要先放下了。
这些时日,罗珊可算是出尽了风头,罗老爷有意让她掺和进自己的生意里,正所谓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在酒色的迷局里有多少男人能把持。短短不过两月,罗琦在府中偶然遇见罗珊时,便觉着她好似换了个人,往日还青涩的面容变得成熟许多,举止间都透着一股妖娆。罗珊看见她挑了下眉,高昂着头擦身离去,甜腻的香粉味让罗琦有些难受。
因着罗琦和沈君明的关系,罗老爷倒是好生养着她,府中众人在罗老爷的示意下对湘竹院也是恭恭敬敬。没了罗珊和罗夫人时不时找事,罗琦的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前舒服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池塘里的荷花终于冒出了尖角,罗琦倚坐在栏杆旁,膝上放着琴,手指在弦上轻轻拨弄,念着离人,唇边不由自主的勾起了笑。
元清六月,帝病危,靖王与逍遥王趁机谋反,领兵逼宫,朝野震荡,幸得大将军与丞相里外周旋,终将逆臣全部镇压。六月二十,靖王、逍遥王与其部众午门斩首,据目睹者亲述,当日从午时行刑,刀斧手们手起刀落,人头像西瓜一般滚落在地,到申时结束时,行刑台鲜血铺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七月,帝肃清朝野,一批又一批的官吏落马下狱,午门刑台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便又添了一层。八月,帝选秀。
后位空悬,中宫尚且无主,皇帝便大肆选秀,这虽不合礼制,但午门的血腥味还没散去,没有谁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肩膀上呆够了。
扬州原刺史参与谋反,早就身首异处。罗宁掺和的不深,一条小命倒是保了下来,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家中的财产大半充了公,原本门庭若市的罗府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罗珊原来出席宴会,哪次不是众星拱月,现在倒好了,墙倒众人推,以前跟在身后的那些人个个都敢给她脸色看了,回到家她气的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罗宁也在为此烦恼,正琢磨该怎样重振家业,选秀的圣旨就来了,他眼神一亮,觉得老天都不亡他。
昨夜下了小雨,罗琦房中窗户没关好,她受了风今早有些咳嗽。
“小姐,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吧?”珠兰在一旁递上茶水关切道。
罗琦接过润了润嗓子,神情恹恹,她放下杯子摆摆手,声音微哑:“算了,不过是过了风,静养几天就好了。”
“可是……”珠兰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罗琦打断。
“好了,之前我还有张手帕没绣好,你帮我去拿来吧。”
“是。”
珠兰走后,罗琦从榻上起身到了廊中,经过雨水的滋润,叶片更是鲜嫩碧绿。她闭上眼睛,嗅到风中带着的泥土的味道,隐隐约约还有荷花的清香。
夏荷已经绽放,可是当初许下诺言的人却至今都消息全无。难道就像那坊间的话本上所言,对于沈君明来说自己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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