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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的逆转
御剑回来时除了他和狩魔其他人都一脸惊讶,好似都认为他铁定会逃跑一样。
“真是调教的够好的汪酱呢。就算自己痛苦,为了不让主人担心,主人察觉不到的话就一言不发在一边默默忍受,等主人察觉了才说。而且就算获得了自由也会乖乖回来,没半分忤逆。是不是还该摇摇尾巴示意自己会独立上厕所了讨个表扬呢?”
御剑皱了皱眉头:“我是猎犬,而不是奶狗!”
“那刚出生的猎犬叫什么呢?”
御剑语塞了一下,随即回答:“小猎犬。”
狩魔让人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强词夺理。
“这么乖的一条奶狗会去杀人?别笑死人了。”
他昂着头:“那又是谁被奶狗咬到了被端了老巢自己还搭上了性命呢?说我不会杀人?你不就是一个么?”
谁都能理解这是在偷换概念,但却又都用言语无法表达到底偷换了哪个点。
“我只是正当防卫!”
他摊摊手:“叫整个剧组的人都帮你撒谎,还伪造现场,连凶器都伪造,让初期检查刑警误认为是发生在第一摄影棚,拉上导演做共犯,还嫁祸。照片被发现时企图限制辩方律师自由,还让前去搭救的刑警脸上多了好几个OK绷。法庭上就算罪行被揭露还面不改色,差点就真的嫁祸成功逃之夭夭。还有□□背景。做了这么多的工作还说自己是正当防卫?别笑死人了!”
她“啊”了一声:“是啊。想借喊异议的时间考虑问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想到。”
狩魔看见御剑都气得半死不活了。光听只言片语的叙述就觉得好不精彩,自己该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吧?
“所以我才说高智商的罪犯比手段残忍的更惹人厌!”
她“哼”了一声:“那你属于哪种呢?高智商的?还是手段残忍的?还是说作为一名杀人犯还不如我?”
他无法评价,更无法回答。杀人什么的,既然知道了DL-6的秘密,那也就意味着他其实一个人也没杀过!自己是怎样的杀人犯什么的既然连人都没杀过又怎么回答?
“难道无法回答吗?还是说其实根本没杀人呢?”
御剑咬了咬牙:“我确实杀人了。”
“那不应该无法回答,既然脑子那么聪明,嘴巴又可以说话了。”她的表情更轻松了,“还是说就如我刚才说的,这只是个饲主和狗狗之间的接球亲子游戏呢?你真的是只很擅长玩这类游戏的聪明狗狗呢。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才会招致杀身之祸。我倒很有兴趣知道呢。接下来的3小时写个真实的剧本的话说不定能大卖特卖作为给孩子的礼物哦。”
“这里……这里不需要你的编剧才能!”
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这里可千万不能退,一旦退就表示向大众表示这是冤案,当时既然是自己供认的那就必须坚持到底,否则会比一开始就翻案更难看,而且也会给老师添麻烦。
“气息乱了呢。”她笑笑,“法庭上那个决定性的问题是你瞎猫撞上死耗子想出来的,一拍脑袋而已。但好运可是不会出现两次的。这些警官回去后会私底下传成什么样子我可不管。”
“你打算向检事制度挑战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呢?就凭你一个3小时之后就会被枪决的杀人犯吗?”
“那难道你不是吗?”
随口说出的话真真正正的伤到了自己。
“一开始你确实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吧?但现在呢?有了一丝希望,或者说看到了一丝海市蜃楼的影子,还有勇气回到无尽的绝望中去吗?”
御剑狠狠咬紧了牙齿,就好像要将牙齿咬碎似的。这该死的编剧,不,应该说是要怪该死的自己,居然被人抓住了软肋。老师没开枪,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确实心中一暖。她的这番话又如同一盆凉水般将仅有的热度也熄灭,浇的自己简直就是透心凉。重新回忆起热为何物的自己比之前更加难以忍受这种刺骨的寒冷。
“没话可说了吧?差不多也该结束这种无聊的亲子游戏,切切实实的认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只有3小时了吧?而且还是死在自己饲主的手里。”她笑了一下,“到达那边后还有2小时,你知道我接下来2小时打算怎么安排吗?不是可以用电脑吗?将这故事写成剧本,发到邮箱去,作为绝笔。不错的主意吧?而且绝对真实。”
“你……你若真敢这么做的话……”他顿了顿,“对,你该不会忘记了吧?还有比枪决更痛苦的呢。就是注入药物结束生命,名义上是为了将遗体的损伤程度减到最小作为医学研究呢。而且责任检事也必须在一边观摩全过程。如何?我只要稍微改动一下的话就可以看到你被扒的精光扣在椅子上不断挣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哦。那药物听说可是会让人很痛苦,会让人不自主的痉挛的呢。为了不损坏肌肉组织所以才将行刑者绑住的。在我手下被判死刑的有几个,药物致死的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要不你就作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让我开开眼界如何?”
虽然说的很狠,但呼吸却很乱,他丝毫没注意到狩魔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自己。刚才脸上还有些血色,但当他真正认识到生命还有3小时后脸色就又苍白了,虽然还是站着,但无比勉强。
“说不过就用这种方法来让我闭嘴吗?比起法庭上正义凛然的样子现在倒是颓废不少,太让人失望了。”
御剑根本找不到还嘴的契机。这家伙实在太厉害了,法庭上能抓住他把柄真的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通常情况下要说过她根本不可能,更何况现在满脑子都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连平时百分之十的效能都发挥不出来。
“怜侍……”
“我……不要紧……”
他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手臂间,强迫仅仅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越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就越是无法镇定,到最后连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她说的一点都没错,确实一开始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好恨!好恨老师为什么在刚才那一刻没开枪!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了他那一缕阳光!明明终究要重返黑暗的!从抱住自己那一刻就感受到的温暖,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是9岁后的自己就从来没享受到过的,是自己无比怀念的!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想尽一位父亲的职责吗?才施舍给自己父爱吗?为什么要让早就决定忘记这种感觉的他想起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数次的打骂中下决心忘记家的温暖了吗?为什么这份无比怀念的温情竟来自于那个扬言要杀了自己,3小时之后就要夺走自己生命,自己敬若神明的人!为什么不让自己痛痛快快去死!为什么那么残忍!
狩魔伸出手想要安慰他,但这种时候,用即将夺取他生命的手去安慰他?他将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捏紧了拳头。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一发声就会加重他的恐惧感。虽然脸遮住了大半,但从缝隙中他看见御剑的脸庞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竟然怕到这种程度了吗?接下来的3小时,他难道会生不如死吗?
“所谓检事原来就是这么虚伪的生物呢,真是可悲。”她依旧高谈阔论,“感到害怕的话,明明一转身,跳下车,努力逃跑就好。只要逃出射程外劫持辆车逃走不就好了?就算最后还是会被抓住但至少也比接下来三小时在恐惧中度过来的好的多。运气好的话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呢。”
他确实恨自己为什么是检事!如果只是普通犯人的话,他一定会立刻逃走,发足飞奔!都这种时候了,都人生的最后一刻了,作为检事的责任居然还禁锢着自己!全世界的人都不将自己当作检事来看了自己居然还被这种早已深入到骨子里的条条框框所束缚,满脑子还是怎么也忘不记的六法全书!他真是全世界最傻的人!千万遍的对自己说逃走吧,就为自己任性一次,抛弃一切,什么都别管了,反正都被全世界抛弃了。但却还是没勇气哪怕站起来,心里还是想着站起来逃跑的话会给老师添麻烦!好想喊出是老师教唆杀人的!好想喊出DL-6的主犯是老师!但却好似喉咙又长出了头发似的堵住了一切言语。一边想不顾一切的呐喊哪怕一句一边又拼命的鄙视那样想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么一个精神分裂?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么一个矛盾的人?
“为何!”狩魔睁大了眼睛,“为何!为何吾现在才想起来!吾当初收养……收养御剑怜侍的理由……在已做了不可挽回之事之后……”
记忆回到了那个冬天,他由于罪恶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参加了御剑信的葬礼。一开始一切还顺利,但当尸体被装上车子后车门关上打算发动时,他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开始狂吼。
“不要啊~~~~~把父亲还给我~~~~~”
他冲出人群,狩魔眼明手快拉住了他——用尽全力。
“把爸爸还给我~~~~~~~我会做个好孩子的把爸爸还给我~~~~~~”
他索性将孩子抱了起来,将他头摁住不让他看见车子,旁边的亲属们都不住的流泪。才那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父亲。
“不要~~~~~~~~~啊~~~~~~~~~~~”
孩子的头就被摁在他肩头——那个被子弹打了的伤处,他的喊声振的狩魔耳膜发疼,他的哭声振的狩魔罪恶感指数瞬间飙升,下意识的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紧紧抱住他,忍不住流下泪来。好在那种时候,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泪为何流。
过了好一会一个像是他亲属的人已经去办后续手续了,只留下狩魔和御剑。
“汝……可是……冷静下来了?”
他脸上依旧挂着泪水,点了点头:“对不起,刚才给检事桑添了大麻烦。”
“无事。年幼丧父实乃人生一大痛事。”
他大冷天却穿着短袖中裤,大概是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吧?抱着膝盖,将头埋在手臂间:“明明……爸爸……生前说过……男孩子……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自己哭的。”
“家教甚严,但乃父一定未曾将如此状况纳入考虑之中。”
“爸爸说……要哭的话……只能卫生间……还有……墓地……在那里一定要哭出来……”
他抱着这孩子:“想哭便哭即可。吾并未见汝落泪。”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可知汝父将安葬何处?”
他咬咬嘴唇:“纪美子阿姨说骨灰撒海。”
“怎可如此!为了私吞每一分财产竟不顾汝感受?!”
“我……只是个小孩子……没用的小孩子……我……对不起爸爸……连他的骨灰也……”
狩魔一把抱起他:“无妨。一切交由吾安排,可否?”
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狩魔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因为内心的愧疚,但这份愧疚最终可以促使那律师死后可以入土为安,那就够了。
到达骨灰挑选处时那个被称作纪美子的女士正在那里商量事情,狩魔果断打断了谈话,表示自己出资为御剑信安葬。丧葬人员一听有赚头,自然就将她晾在一边朝狩魔陪笑脸。挑选骨灰时御剑看见父亲居然变成了一堆灰,又窝在狩魔颈部呜呜咽咽小声哭了起来。狩魔一边用头靠着他以示安慰一边用唯一腾出来的一直手挑选骨灰,选了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最复古当然价格也是最豪华的骨灰盒,选了离他家还不算太远,扫墓还算方便的一处最高档墓地。御剑瞄了一下价格,又低下头去:“对不起,让检事桑如此破费。等我18岁能动用遗产时一定……”
狩魔回了句“不用。汝过的好便是对已故父亲最大安慰。”
来到墓地,好似是顺理成章似的,御剑一直跟着狩魔。大家看到两人情同父子居然也没再提收养一事。这时细心的他才发现,葬礼上哭得越是伤心的那些到了这里反而变的不伤心了,狩魔告诉他那些人哭的伤心是因为这样可以博得他同情,可以收养他日后继承一大笔遗产,并不是真正的伤心。
“汝以后跟着吾便好。”
御剑盯着墓碑:“检事桑,我是不是……是坏孩子?”
“汝为何有如此想法?”
“爸爸……爸爸说……在这里一定要哭出来的……但我……哭不出来了……明明刚才还好想哭的。我……我是坏孩子……所以爸爸才不要我了对不对……我该怎么办……”
这孩子盯着墓碑如此伤心,居然伤心到了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地步!狩魔忽然跪下紧紧抱着这孩子:“汝乃全天下最孝顺之子。”
“可我……可我……哭不出来……”
“吾代汝哭!”
“以后……以后爸爸再也不会夸我了……”
“吾夸!”
“以后没有人……再教我读六法全书了……”
“吾教!”
“以后再没有人给我解释那些条文了……”
“吾解释给汝听!”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吾亲手将汝抚养长大!绝不放手!”
御剑仰天大哭起来,狩魔知道自己的脸庞也早已为泪水所浸湿。一时冲动犯下的罪孽居然带给一个孩子如此大的创伤!他不敢想像如果倒过来,自己的冥会怎样。御剑花了多久来平复心情,他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跪了多久。高傲如他从记事那天起又何曾弯过膝盖,但眼前这个9岁的孩子却让他深深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罪孽的深重。
纵观15年,印象中没夸过这孩子;没教他读过六法全书,但背不出或背错就打手心倒是家常便饭;没解释给他听过那些条文,申论写错拿纸张丢他脸上命令他重写倒是经常的;说起亲手抚养长大,倒不如说是让他在打骂中成长的。他应该也有同样的记忆,也记得自己曾经的承诺。这样的他,是如何看自己的呢?尤其是那3天后的庭审对这孩子来说又是另一场噩梦。
“为什么我爸爸死了却没人伏法啊!”
无罪宣判后歇斯底里的大叫,狩魔抱着他强行带离法庭。他的喊叫如果一把锤子砸向所有人心脏。那之后,狩魔对他说:“汝要记得,被告为逃脱罪名,会想尽一切办法撒谎。吾等不是神,乃肉体凡胎,所能做之事只是尽一切力量将有嫌疑之人定罪。”
多年后,他对成步堂说:“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罪。他们为了逃脱罪名什么谎都会撒。所以我只是尽一切努力让他们都有罪罢了。”
一开始的好多个晚上,狩魔都为罪恶感所折磨,夜夜夜不能寐。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居然忘了这份罪恶感,居然还有脸提憎恨,居然前不久还在怜侍面前炫耀这件事!身为贵族的自己居然丧失了骑士精神!居然没有去背负自己本该背负的罪恶的重量!居然寻找借口还对被害者出气!多么的可耻!多么的不合格!多么的不可原谅!
御剑好似心情平复下来了。他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心中只想着一句话:同样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第二次的话,就再也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他果断的拿出复核申请书,走到了位于囚车一角的传真机旁,拨通了水镜的电话,按下了传真按钮。水镜想说什么,但优先处理了这件事。最终她说,请一到刑场就将御剑带回检事审查委员会,他是某个案件的重要证人。电话里说不清,等人到后当面说。
回到座位上,他摸了摸御剑的头。
“老师……”
他抬起头。狩魔一声不响,将带有检事审查委员会章的复核申请同意书交给他。不用解释一个字,这孩子自己看得懂。御剑睁大了眼睛,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师这15年不正是为了杀害自己么?还准备了如此周密的计划,为什么忽然改变心意了?
他将头别向一边,用犀利的言辞隐藏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吾竟如此妇人之仁!汝肆意嘲笑便是!”
复核便意味着他将亲手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坚持了40年的全胜记录!老师坚持的有多累多辛苦他比谁都知道!虽然自己即将获救,但他心里却比死更难受!为了自己……为了仇人的儿子……居然逼的老师做到如此地步!他右手拿着复核同意书土下座,狠狠的将头砸向地面:“老师,对不起!弟子不孝!”
“汝起来便是……”
说没有不舍是假的。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全胜,居然就亲手被自己给毁了。直到这一刻他的思绪还纠结在“自己做的是对的,和儿子性命比起来全胜根本不算什么”和“晚几个小时一切无法挽回了再想起来多好,他可是仇人的儿子”之间,大脑还没恢复应有的理智,甚至怀疑当初连个小小的处分都会气得杀人的自己怎么会为了这小子愿意亲手毁了自己的全胜记录给自己抹黑!被这两种想法夹击他真的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弟子……弟子除了道歉,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弥补方法。对不起!请允许弟子长跪不起!弟子愿承受任何惩罚任何羞辱!绝无怨言!请老师重罚!”
“若决心中有愧,便这么跪到终点吧。”
但最终狩魔没有再采取进一步措施,只是任由他自顾自跪了整整一小时直到车子到刑场,既没再叫他起来也没打他一下。
来到刑场,办完手续跟着狩魔返回,若是有项圈御剑真觉得他该像条狗一样被跪着牵回去,只是项圈肯定有,狩魔似乎没这兴致来整他。
来到检事审查委员会,等待他的又将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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