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男嫂子

　　羯朱却像是被某种沉重的记忆拖住了呼吸，看着沈青的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痛色，
　　“可他们并非我的手下，不然青鸾就不会死……可若细究起来，害青鸾家破人亡的起因却与我脱不开干系……是我最是对不住青鸾……”
　　这突如其来的剖白令沈青瞳孔微震，当年抄没沈府的虽是萧锐锋，可那圣旨却是萧锐铎下的，而沈家不过是萧锐铎权力棋盘上一枚被碾碎的弃子。
　　然他却想知道，既然沈青鸾生前是与羯朱合谋算计过萧锐锋，那这两个同仇敌忾的盟友，究竟是何时结盟，又是何人穿梭其间传递密信？
　　思绪流转间，沈青刻意放柔了语调，如同安抚一只躁动的野兽，却使诈道，
　　“既有悔意，不妨说与青鸾听听？他的魂还在我体内。”
　　话音未落，羯朱的瞳孔却骤然收缩——眼前人眸中流淌的温润眼波，竟与当年沈青鸾听他醉后吐露心事时的眼波重叠。
　　他本能地向前踉跄半步，却在意识到对方并非青鸾时，硬生生将步伐定住了。
　　他缓声道，
　　“沈家之祸，始于我与青鸾几封被盗取的书信。那些信不过是少年人互诉见闻的闲笔，字字不涉朝局，然就是被人恶意利用，才化作了沈家的断头刀。”
　　沈青眸光微动，试探道，
　　“既然你们能互通消息，沈家出事时，你可曾为他设法澄清？”
　　羯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嗓音沙哑，
　　“可那时我早已身陷牢狱，自身难保。摩缇本是我们的信使，可王兄不知如何截获了我给青鸾的书信……他逼我认下‘勾结大乾、背叛父王’的罪名，一旦坐实，他既能除掉我，又能吞并我的势力。”
　　沈青眉头微蹙，
　　“你王兄也如法炮制地去害青鸾？”
　　羯朱目光沉沉道，
　　“不，我大哥只想除掉我，并不在意大乾事。”
　　“那怎与方敏奴有关？”
　　羯朱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心头的苦涩，
　　“是摩缇撬开王兄心腹的嘴才知晓，事发前有个神秘人向王兄透露了我与青鸾的往来。彼时我那王兄碍于我手中的兵权，迟迟不敢妄动，直到那个神秘人给我王兄送了件青鸾的随身玉佩，他便用那个配饰和谎言，将我骗入了他设好的陷阱。他那时将我囚于山中石洞，日日酷刑折磨，逼我认罪。若非摩缇帮我求得了乌孙的援助，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王兄见我得了乌孙助力，便又施计量逼迫父王将乌恒的汗位传于他，是我带着乌孙兵和乌恒旧部打败了王兄，得到了父王认可，如此才成为了乌恒王。然而，就在我想将一切告诉给青鸾时却听说沈家被抄，后来我才知，那起因居然又是因着我与他的几封书信……”
　　沈青探寻道，
　　“后来呢？你与青鸾又联系上了？”
　　羯朱点头道，
　　“当我再见青鸾时，他已成了萧锐铎的枕侧人，而他与我共谋除掉萧锐锋时，大乾的传信人就是韩岂。”
　　沈青的指节骤然收紧，
　　“可……若韩岂是独自行动，而方敏奴不知情呢？”
　　羯朱忽而嗤笑，
　　“方敏奴骗了你，方敏奴与韩岂并非亲缘，而是榻上鸳鸯。那韩岂对他唯命是从，从无二话，就算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方敏奴。而方敏奴在设法攀上萧锐锋后又蓄意接近青鸾，利用青鸾想杀萧锐锋的决心，精心编织罗网，引他步步踏入了死局。”
　　沈青听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然想到方敏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交的第一个朋友，不由还是心有抵触道，
　　“阿奴他……他看起来不像心机那般深沉之人……”
　　羯朱冷笑，眼神冷得骇人，
　　“方敏奴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吐信时便是在算计如何要人性命。你可知是他给青鸾递上了刺杀萧锐锋的匕首，又用巫术乱了青鸾心智？这起先是我不知情的，若非伏娄给韩岂接断手时让韩岂也效忠‘白曜’，我们并不会探查到他就是当年与我王兄接触的黑衣人，而谋划那一切的就是方敏奴。当时方敏奴利用青鸾刺杀未遂受了大刑的消息逼我撕毁了与大乾的停战协议，之后又利用韩岂将你骗到了魁斗村，而非直接送到我身边，目的就是让我与萧锐锋彻底撕破脸，斗得不死不休。”
　　沈青彻底呆住了，他见识过黑曜给他回放VCR记忆片段的能力，如此，那白曜必定也会有同样的本事，以此来探查效忠之人的过去所为。
　　他忽然记起，难怪当时他翻到方敏奴院里时，系统的自动提示音会是“危险”，黑曜后来解释说那是他给穿越者设置的全自动危险提示，不过只能依据穿越者原身的残存记忆来判断凶险，并不一定能给出原因，想来是因为沈青鸾、韩岂、方敏奴都并非是黑曜的人。
　　然真相是把钝刀，正缓慢地切割着沈青记忆中那个“朋友”的假象。
　　沈青痛苦地呼出一口气，却仍质问道，
　　“按你所言，你应该杀了韩岂泄愤，为何还要用他对付萧锐锋？”
　　羯朱轻笑一声，恨声道，
　　“我是想杀了他，可他为了能杀掉萧锐锋，已成了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正巧我也恨不得萧锐锋死，索性就由他去吧。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唤回青鸾的魂，而伏娄说‘白曜’会帮我。”
　　沈青心下一寒，直觉让他对这种说法十分存疑，不免诚恳劝道，
　　“羯朱，我知道你对青鸾情深，其实在你让那个老巫婆招魂时，我见到了沈青鸾的残魂，是他让我看到了你们的过往，我也曾问过他要不要拿回这具身体，可他只说厌倦了人世，最终，他为了将我救出你的魔爪才决定魂飞魄散，了却尘缘。”
　　羯朱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被真相的箭矢射穿了心脏。
　　他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痛苦得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一声扭曲的轻笑从齿缝间挤出。
　　那笑声起初只是气音，继而变成撕心裂肺的狂笑，连带着他整个肩膀都剧烈地颤抖，像是痛得无法站立。
　　“你方才骗我？他还恨我……对吗？”
　　他的声音绝望而暴戾，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青鸾怎么就能魂飞魄散？！他欠我的情债还没还！......他敢......他怎么敢？！”
　　沈青见羯朱的情绪逐渐失控，便劝道，
　　“不，青鸾末了连萧锐锋都不恨了，他只是累了，羯朱……你也放下吧。”
　　“放下？”
　　血丝如同蛛网般在羯朱的眼底蔓延，他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委屈，语气中夹着癫狂的温柔，
　　“可如果我不放呢？沈青，我方才跟你说那些是想让他听见，却没想到他早就不在意了……可青鸾既然愿意为了救你回魂，那我便杀了你，让他的鬼魂怨恨我，永生永世地纠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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