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红如血

　　姜山上先后建了两栋别墅，周围都是绿色的植被，从空中俯瞰，两栋别墅一黑一白，就像太极八卦阵一般。

　　新房子空了两个多月后，简完钰才背着大提琴住了进去，他感慨褚裟的速度快，父亲从三年前就计划着建这栋别墅，直到两个多月前才建成，而褚裟只用了七个月就在附近建了一栋全黑的别墅。

　　“完钰，我这里怎么样？”褚裟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差长根大尾巴供他摇了，“知道你迷信，特意请风水师给选的位置，那块石头是我让人搬来的，挡邪。”

　　“真的？”简完钰没想到褚裟还弄这一套。

　　“骗人是小狗。”

　　“新房子至少得空两个月，你这段时间打算怎么办？”

　　“要不你收留我？不然我就睡大街了。”

　　“你还是住酒店吧。”

　　“我请你去看我的演唱会，你就让我住几天嘛。”

　　“不。”

　　那时，褚裟似乎格外喜欢秋的寂寥与衰败，因此常把演唱会定在这个季节，也许还因为九月二十号是简完钰的生日。

　　灯光一亮，一众穿着盔甲的舞者出现在歌迷跟前，其中一个上前，“禀报将军，前方有敌军。”

　　“列阵。”一声极其威严的命令像石板一样砸了下来。

　　“马良可画一支铁玉银枪，赐我铁血儿郎保家卫国赤丹心……”褚裟的声音响起，一道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站在假悬崖上舞了一段银'枪，边舞边唱，气息还很稳。

　　“啊啊啊——”

　　这是简完钰第一次来看褚裟的演唱会，他坐在前排，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合唱和尖叫，有点吵，估计后排的那些歌迷听不到褚裟的声音。

　　词曲都是褚裟自己作的，他贪玩，临到演唱会也没记词，有时候就会现编歌词，或者把话筒递给观众，但今天有一首歌他唱完了整首。

　　“相思树不知开了几朵花，你可知道是我在思念你，哦——寒风吹不冷我真心，暴雨淋不湿我双眸，你可知我相思甜……”

　　褚裟拿下麦走向歌迷，他站在最边沿的地方继续唱，“哦吼，你是我的惊喜，是我的荣幸之至……我愿翻过高山越过山丘趟过河去为你摘一朵八瓣的格桑花，再唱一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

　　“今夜人潮人海，我的眼里唯有你，问一句你可曾听到我爱你……”

　　简完钰听到周围的歌迷都在大喊听见了，他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褚裟，含笑点了点头。

　　“哦，我愿为你祈祷那不落的花——”褚裟拉了个麦，“繁华终落尽，我在尽头等你归家~”

　　演唱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伴奏出现了点小问题。

　　“麻烦助理把我的手风琴拿来。”褚裟眉眼弯弯地等助理把手风琴送过来，他接过手风琴就拉了一曲《巴黎天空下的塞纳河》，助理在一旁帮他拿着麦，“即使没有伴奏，我也可以为大家拉手风琴，你们可以跳舞，音乐就是快乐而又自由的。”

　　演唱会结束后，褚裟的嗓子哑了，他兴奋了一整晚，又是舞枪弄棒，又是当众表白，又是手风琴独奏，又喊又跳的，快赶上他那些狂热粉了。

　　“你太疯了，这样开演唱会的话，你能撑多久？”经纪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教训褚裟。

　　“完钰，咳咳……”褚裟垂死病中起，抬起手和简完钰打招呼，“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都哑了。”简完钰倒了杯梨水给褚裟。

　　“今天我高兴。”褚裟脸色红润，他上台前喝了红酒，后半场基本在撒酒疯。

　　“我先走了，你们聊。”经纪人很有眼色地走了。

　　“累不累啊？”简完钰摸着褚裟湿漉漉的额头。

　　“累，要亲亲才能好。”褚裟刚说完就被亲了，他眨巴眨巴眼，“我是在做梦吗？”

　　“嗯，你在做梦。”

　　褚裟立马爬起来，他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简完钰的腰，“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得寸进尺。”简完钰抚摸着褚裟的背。

　　“要听要听。”

　　“我喜欢你。”

　　“嗯？不对，这怎么还带改词的？”

　　“太轻易得到的爱也会被轻易丢下。”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得到？”

　　“再说吧。”

　　“我不要再说，我要现在说。”褚裟看着简完钰离开，“我一定会听到的。”

　　“又捐款？”

　　“把家底都捐了吧，我心情不好。”

　　经纪人在心里吐槽褚裟是个神经病，然后耐心劝他，“做善事当然很好，可是你也要吃饭，都捐出去了的话，日子怎么过？”

　　“那就给我留点钱赌马。”

　　褚裟有个习惯，当他爱情不顺的时候，他就去做善事，也不对外宣扬，就靠这种方式激励自己，他在简完钰这里受了挫折，转头就变成以捐钱的方式发泄出去了。

　　后来他还拿了个国际慈善奖，被多家电视台点名夸奖，导致他名声不错。
　　一开始有人说他作秀，后来发现他一直在捐款，作秀做到这份上也没人可以黑了。

　　这一年，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褚裟火遍大江南北，简完钰依靠老柴的金牌彻底征服了艺术圈。

　　舞台上的深情演唱，舞台下的温柔凝视，最风光的时候，最极致的爱情，他们也许真的动了心。

　　德国的冬天特别难熬，冷，黑，孤单，若是心中没有念想，人很容易便抑郁。

　　简完钰过了很多个这样的冬天，他也习惯了孤寂与寒冷，唯有大提琴一直陪着他。

　　人们点起Adventskranz的蜡烛，四根蜡烛代表圣诞节前的四个星期天。

　　大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一片，红色的屋顶上大半是积雪，摩天轮一直在转。

　　教堂里响起圣咏，一个年轻俊美的东方青年在为众人演奏管风琴。

　　“Es ist wundersch?n.”

　　“Vielen Dank.”

　　“Ich würde dich gerne einladen, Weihnachten mit mir zu verbringen.”

　　“Ja, natürlich.”

　　简完钰放下手里的圣经，缓步走向褚裟，他身上有着东方的淡泊与优雅，又有西方的浪漫与自由，即使是站在人群中，你一眼也能分别出他与别人，“你们在聊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瓦格纳先生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过节。”

　　“看来我们得去买礼物了。”

　　“走吧。”

　　简完钰买了几本书做礼物，让店主包好后便要走回车里。

　　因为怕冷，所以褚裟把自己包得跟个人贩子一样，他偷偷摸摸叫住简完钰，然后指了指玻璃窗，“好漂亮的大提琴，你喜欢吗？”

　　“喜欢。”简完钰只拉手工大提琴，眼前这是一把十二万的德国琴很合他眼缘。

　　一般人听到喜欢的人有心仪之物，正常情况下都会说我给你买，没钱也会想办法买，没表示的人都不是真心的，不用找借口了。

　　褚裟不是正常人，所以他说的是——
　　“我偷来给你。”

　　简完钰觉得大提琴体积太大了，不好偷，便拒绝了。

　　“试试。”褚裟回到车里，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和鞋子，从人贩子变成了社会精英。

　　“欢迎光临。”老板是个华裔，店里也没请员工，只有他一个人。

　　“亲爱的，你看这把小提琴好可爱，一定很适合我们儿子。”褚裟浮夸地拿起一把儿童小提琴展示给简完钰看，他还拉了两下，难听得让人眉头直跳。

　　“更适合你。”

　　“啊？”老板被这句话给惊到了，好在国外比较开放，他很快就接受了这对同性恋人。

　　“那个也很可爱，麻烦拿给我。”

　　“老公，我觉得这把大提琴很好，我们买它吧？”简完钰拿起一把大提琴，不是他看中的那把，他一上手就知道是便宜货。

　　褚裟看着简完钰，嘴角上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麻烦给我宝贝包一下。”

　　“好。”老板很高兴，这俩人不识货，挑中了卖不出去的琴。

　　简完钰立马指向另一把大提琴，“我觉得那个很不错，给我拿一下。”

　　“哇，我真的好喜欢小小的小提琴，麻烦把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这个，还有这个那个……我都要了，我们儿子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把中提琴也不错。”

　　“买了。”褚裟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胶合板小提琴一般用于餐厅和酒店展示，便宜得很，儿童小提琴也不贵，简完钰选的那几把枫木的压板大提琴也不是什么好乐器。

　　就这样，两个人买了一堆不能用的乐器，把老板给高兴坏了，亲自送两个人离开，还替简完钰开了车门。

　　褚裟直直地盯着后视镜里正在抚摸大提琴的简完钰，“怎么样？”

　　简完钰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大提琴放好，认真地拉了一段，“好东西。”

　　“我们去买酒。”褚裟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搭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嘚瑟。

　　“前面那家吧。”简完钰靠过来，“我在他们家看见过好酒。”

　　简完钰不爱喝酒，他讨厌酒精折磨大脑的感觉，会来这种店也是为了给褚裟买酒。
　　这点褚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到这点心情极好，走路都在飘。

　　“回来，你走过了。”

　　“在哪里？”褚裟小声询问简完钰，“老板是个老人家，我还是花钱买吧。”

　　简完钰走到店主面前，“Bitte wickeln Sie den Weink?nig für mich ein.”麻烦把酒王给我包一下。

　　“Nun，st es ein romantisches Weihnachten mit deinem Liebhaber?”
　　是要和爱人度过一个浪漫的圣诞节吗？

　　简完钰点了点头，店家是一个头发花白十分慈祥的老太太，“Er ist da drüben.”他就在那边。

　　老太太已经把酒王放进盒子里了，她顺着简完钰的视线看过去，她居然看见了一个年轻男人！
　　她瞬间变了脸，把酒王拿了出来，指着简完钰的鼻子赶人，“Raus hier! Ich verkaufe meinen Wein nicht an Schwuchteln, die gegen Gottes Willen handeln! Wie k?nnt ihr es wagen, in meinen Laden zu kommen?”出去！我的酒不卖给违背上帝意志的基佬！你们这些背德人，怎么敢来我的店？

　　简完钰脸色不变，他微微鞠了一躬，“Tut mir leid, dass Sie sich unwohl fühlen, aber ich hoffe, Sie k?nnen uns den Wein verkaufen.”很抱歉让您不舒服，但我希望您能把酒卖给我们。

　　任凭简完钰态度温和语气诚恳，身为基督徒的老太太不仅不卖酒，还把他们两个骂了一顿。

　　褚裟瞬间火起，他拿起一瓶酒就要打人，看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他想起了奶奶，忍了忍，“走吧，我们今天总能买到好酒。”

　　“抱歉。”简完钰看着车窗外，“我不知道她是基督徒，让你扫兴了。”

　　褚裟从副驾驶拿起一瓶红酒，“到手了，本来想着她是个老太太，花钱买来着。”

　　“Willkommen in meinem Haus.”

　　他们两个在瓦格纳先生家吃了晚餐，虽然对方也是基督徒，但不是所有基督徒都厌恶同性恋。

　　夜过半，房子里的灯被人打开。

　　“陪我喝一杯。”褚裟把醒好的红酒倒了一杯递给简完钰，自己则是对嘴吹。

　　简完钰走在褚裟身后，几次伸手扶住前头差点摔倒的醉汉。

　　“看我醉拳，吼——”褚裟拿着酒王对着沙发上的枕头一阵拳打脚踢，活泼程度跟邻居家那只拆家的哈士奇不分上下。

　　“你醉了，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呢。”简完钰把保姆和管家都辞退了，现在一个人住，只能自己收拾褚裟的行李。

　　褚裟托着下巴看着简完钰收拾东西，对方一只手拿着红酒杯一只手叠衣服，“我真想亲亲你。”

　　简完钰不想搭理这个酒鬼，他收完行李后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喝红酒，“你电影拍得怎么样了？”

　　“拍得相当好，全是才华。”褚裟解开了领带扔在地上，边走边脱了衣服，用头撞开了门，“听到我脑子里的才华发出来的声音了吗？是不是比别人的更响？”

　　“我会去看的。”简完钰看着褚裟走回了房间，他无奈地低头笑了笑，以为国人内敛，需要扯一堆理由才上床，结果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沙发上，自己睡觉去了，“再说吧，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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