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又得批奏？”蒋安叹气一声，问：“每天批啊？”

　　苏临瞥他一眼，淡漠道：“你也快了。”

　　蒋安挑眉问：“所以陛下什么时候教我？”

　　苏临搁了笔，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字帖，说：“等你学好。”

　　蒋安拿起来翻两页，问：“真的？”

　　苏临淡然道：“朕言出必行。”

　　蒋安点点头，然后俯身伸手过去。

　　苏临看着他，问：“什么？”

　　蒋安半眯眼，一本正经道：“拉钩啊。”

　　苏临撇头，冷漠一声：“朕无需这种东西。”

　　“小神仙？”指节勾他小指，蒋安一通勾搭，凑上去低声说：“拉钩抵一千年。”

　　苏临把他的脸推开，略皱眉道：“朕不玩小孩的把戏。”

　　“唉，”蒋安一声叹气，不要脸说：“可我玩儿啊，我还是个孩子呢。”

　　苏临扭头惊愕一声：“什么？”

　　“好说赖说，”蒋安认真道：“你至少大我一千岁多呢。”

　　苏临突然气极，把笔一搁，假笑甩一句：“是啊，朕大你一千多岁。”

　　蒋安勾唇，故意喊一声：“小神仙？”

　　苏临冷漠张口：“朕老了，担不起。”

　　蒋安顺势又伸手过去，低声无辜说：“拉钩吧，拉钩抵一千岁呢。”

　　苏临暗瞪他一眼，冷漠脸伸了手，还骂：“白痴。”

　　还不罢休，蒋安故意又伸拇指，说：“盖章啊，小神仙。”

　　堂堂天府帝王，居然在做这种事？苏临一阵扶额，还是妥协伸手。

　　“言出必行。”蒋安挑眉故意说。

　　苏临撇头，犹豫片刻说：“一......一诺千金。赶紧松手。”

　　这才满意，蒋安勾唇，悠悠松开手。

　　这下无心批奏折，苏临装模作样写写画画。

　　“小神仙，”蒋安停顿片刻，说：“我出去一会儿？”

　　笔下一重，苏临故作无事道：“随你。”

　　蒋安挑眉，又问：“你没别的要说？”

　　苏临淡然道：“与朕何干？随便你。”

　　蒋安低头下去，耳语道：“晚上有空吗？小神仙？”

　　苏临手上一停，笔迹晕开，他这下假笑说：“朕没空。”

　　蒋安不理会，又接着说：“有惊喜。”

　　苏临接着挂笑，说：“朕不想知道。”

　　“啊？”蒋安更凑近，低声说：“真的不去吗？”

　　苏临下意识问：“去何处？”

　　这下直勾勾看他，蒋安很欠地说：“你猜。”

　　苏临懒得理他，低头继续看奏本。

　　蒋安索性又问：“有空吗？小神仙？”

　　苏临拧眉片刻，斟酌答：“也许。”

　　蒋安一声低笑，这才悠悠然往外面去了。苏临松了一口气，又拉开抽屉，拿出一枚白骰子摸一阵，这才静下心来看奏本。

　　一直到外头染了一层夜黑，苏临干坐着好久，打算起身点灯，才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还没看完？”蒋安挑眉问。

　　苏临瞥一眼故意留着的最后一张，淡然说：“快了。”

　　蒋安一本正经点头两下，在苏临低头写字的又勾唇。

　　两笔写完，苏临这才问：“做什么？”

　　蒋安答：“出去啊，有惊喜。”

　　苏临略皱眉问：“去哪儿？”

　　蒋安挑眉说：“人间。”

　　站起身，苏临道：“随你。”

　　蒋安无辜问：“你打算穿这个去吗？陛、下？”

　　苏临犹豫一阵，居然不知道该穿什么。白袍肯定不能再穿，龙袍肯定也不妥。

　　蒋安递给他一件，说：“试试这个？”

　　沉默，苏临看着这颜色：水蓝，自打坐上帝位就没再穿过。

　　掂两下，蒋安问：“不喜欢？”

　　“并非。”苏临伸手接过来，走去屏风后换。

　　看着有些眼熟，他略皱眉一阵，还是先穿上了。捋了良久，低头看一眼袖口，这才摆好淡然脸走出去。

　　蒋安盯着一阵，笑道：“哎，好看啊。”

　　略局促，苏临赶紧问：“你怎么制的这东西？”

　　蒋安无辜说：“我啊？自然是在天府......”

　　苏临刚要说话，蒋安又慢悠悠继续：“找的料子。”

　　苏临瞥他一眼，追问：“你怎的知道尺寸？”

　　蒋安叹气说：“我按照原先那件做的。”

　　原先？苏临皱眉暗想：这么久的衣服了，还能看出尺寸？

　　蒋安又开口：“我还找着个东西呢，你都已经忘了吧。”

　　苏临略蹙眉问：“什么？”

　　蒋安拿出一张旧黄纸，慢悠悠说：“月老的求愿签。”

　　惊，苏临电光火石记起来，问：“你是说......？”

　　“没错，”蒋安说：“就是他们的。”

　　怎会忘了？苏临暗咬牙，一阵懊悔，赶紧说：“去找月总管。”

　　“不用了，”蒋安慢悠悠说：“我找过了，他说这愿望早就实现过，不用再管喽。”

　　苏临狐疑问：“实现过？当真？”

　　“当真！”蒋安笃定道：“人都实现五百多年了，你就别操心了。”

　　五百多年？苏临略皱眉，接了他手里的求愿签看：轻度泛黄，红字依旧清晰可见。

　　蒋安瞥他一眼，说：“走吧，管管自己的大事。”

　　苏临抬眸，问：“什么大事？”

　　蒋安慢悠悠一句：“终身大事。”

　　狐疑，苏临追问：“什么意思？”

　　“你猜。”又一句欠收拾，蒋安道：“去了就知道喽。”

　　苏临无奈作罢，道：“走吧。”

　　人间，夜色已深，但街上人潮不减，依旧嘈杂。跟着蒋安越走越偏，一直到无人街巷才停下脚步。

　　苏临环顾四周，问：“来此处做什么？”

　　蒋安瞥他一眼，挑眉说：“有惊喜啊。”

　　苏临淡漠张口：“在何处？”

　　蒋安递给他一束天府的花，无辜说：“送你一束花。”

　　苏临颇为愠怒拧眉，一个字也不说。

　　蒋安一声低笑，苏临又猛地掀睫帘，正要出声质问，听得“啵”一声。

　　无人的空巷子幽幽亮了数盏地灯，晕开暖红色铺散，颇像是长长一条厚红毯。

　　墙上飘飘荡荡，挂满了长着手脚的灯妖，依旧是浅红光，染得整个石墙都泛红。

　　苏临抿唇看着，偷瞄蒋安一眼，依旧选择不开口。

　　“给，”蒋安再次递花给他，又道：“送你一束花。”

　　苏临淡然伸手接过，只道：“太红了。”

　　蒋安挑眉看一眼这墙，问：“那换成别的颜色？”

　　苏临赶紧说：“不必。”

　　蒋安点点头，说：“走一步试试？”

　　苏临狐疑看他一眼，稍稍往前一步。脚踩之处，灯光浮动荡开水纹，出了种奇异的效果。

　　盯一阵，他又挪了一步，只是这回并没有什么特效。

　　蒋安一挑眉，蹲下去拎起一个地灯，问：“你做什么呢？”

　　那地灯竟是活的，颤巍巍说：“我我，我方才没留神。”

　　蒋安这下装模作样点头，“啊，没留神啊，没事没事，帮你清醒清醒就好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那地灯一阵扭，又是哭又是笑：“痒！痒啊！我不敢了！不敢了！”

　　蒋安还不停手，一阵挠。

　　“救命！救命啊啊！”地灯躲来躲去，直喊：“不敢了，不敢了！”

　　苏临轻叹一声，把地灯取到自己手里，对蒋安说：“行了。”

　　谁知那地灯惊慌失措，慌慌张张从苏临手里蹦出来，赶紧窜回地上把自己摆好。

　　一阵纳闷，苏临皱眉暗想：朕有这般可怕？于是他索性问：“你跑什么？”

　　地灯颤巍巍道：“我，我......皇上说，谁碰你谁完蛋。”

　　“我没有这么说，”蒋安无辜开口：“我说的是，谁碰谁玩完。”

　　地灯欲哭无泪，呜呜咽咽。

　　语塞，苏临淡淡道：“不会。”

　　地灯不敢说话，一个劲儿只摇头。

　　苏临只能作罢，问蒋安：“还有什么要给朕看？”

　　突然一片骚动，灯光乱颤，苏临疑惑一眼看过去，又都好了。

　　蒋安瞥一眼这些灯，故意答：“没有了，陛、下。”

　　又一阵骚动，那些挂着的几乎要从墙上掉下来，摆着的也不安分。

　　苏临看他一眼，暗自扶额，道：“那便走吧。”

　　蒋安慢悠悠往外走，说一句：“好吧好吧，都撤！”

　　那些灯得了命令，慌慌张张跳下来，推推搡搡跑远了。

　　一大串红窜出视线，苏临良久才适应了昏黑的巷子，突然又唤住他：“蒋安。”

　　“嗯？”旁边应声。

　　苏临摸出一骰子链，故作淡定道：“给你。”

　　蒋安接过来打量一番，问：“又买了一个？”

　　苏临瞥他一眼，说：“嗯。”

　　蒋安挑眉，无辜故意开口：“这打磨得不怎么平滑啊，在何处买的？”

　　苏临皱眉问：“何处不平滑？”

　　蒋安勾唇问：“你做的？”

　　苏临果断一句：“并非。朕没有空做这些。”

　　“哎，这颜色上得水润，”蒋安举着看一阵，又说：“真好看。”

　　苏临瞄他一眼，微咬牙开口：“你方才还嫌不平滑。”

　　蒋安低笑，道：“小神仙，一千多年了，还是学艺不精呐。”

　　苏临这下假笑：“朕说了，并非是朕做的。”

　　“我没有说是啊，”蒋安无辜说：“我的意思是，我说不平滑是逗你玩的。”

　　苏临扭头就要走，蒋安一把牵住他，低声耳语：“谢了，小神仙。”

　　苏临停了脚步，强装淡定道：“嗯，无需与朕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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