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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七月的天气,早上八九点的光景,已然热得让人无法待在屋里。
考后三天,轩怡在家睡了三天,每天都是睡到热醒,才不得不从床上起来。似乎是长期紧绷后的彻底释放,连早起跑步的生物钟也失了效应,生活没有了目标,也失去了忙碌,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无所事事。
学校开始了清退,要求高三住校的学生,在考后一星期内,将钥匙交到门口老白那。秀兰的东西早就清理搬走,宿舍里只剩下轩怡的东西,由着她,慢慢地整理,挑拣着往家里搬。
轩怡的衣柜已清空,那件悄悄放进秀兰衣柜的白色连衣裙却被挂了回来,随带着的还有夹在衣裙上秀兰画着的一张笑脸。那张笑脸,简单几笔勾画出的夸张,以及笑脸下“轩姐,亲亲!”的留言,让轩怡的心情不由地好了起来,抵去了进屋时满身的燥热。
陆陆续续地整理,轩怡已将大部分东西搬回了家,如今,只剩下书桌还未整理。此时,桌面中央,整齐地叠着四封信及一张字条,轩怡好奇,将字条拿起来看。
“轩姐,这是我那收着的你的信,没敢丢,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留言下,依旧是简单的几笔勾画,却是张委屈的脸。
轩怡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脑中浮现出秀兰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意暖暖。轩怡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将抽屉最深处自己收得的情信也拿了出来,和桌上的信堆在了一起。
没来由地,轩怡来了心情,将信拆开,一封封地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大致相当,文笔的稚嫩,总是在衔接处失了分寸,既有大段不知从何处抄来的腻文,又有简单直接如口号般的表白。轩怡能感觉到写信人的情真意切,却过于莽撞急躁,少了起承转合,少了心思策略。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轩怡时而被信里的内容感动,却又常常有种抽离的觉知,将自己与信隔绝开来,冷眼旁观。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过去,待轩怡将所有的信都看完,已到了中午要回家的时候。
望着摊在桌上一堆的情信,轩怡后知后觉地感到懊恼。一个上午,什么事都没做,却将时间浪费在了这堆信上。不是该置之不理么?怎么又有了翻看的心思?轩怡在心中自嘲,将它归结于闲得发慌。
罢了,时间多的是。轩怡将所有的信捏成一团,丢到了学校的垃圾堆放处。
再一次的书桌整理,轩怡将各种书本分类,堆在了屋子的角落。鉴于还有些剩余价值,轩怡打算把它们留给老白,由他代为处理。其它不要的东西,轩怡将它们丢进了水房垃圾桶。
轩怡进屋重新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关了门窗,将宿舍锁上。轩怡走时两手空空,唯一带走的,只有那原本一直压在床头枕下的字条。轩怡小心翼翼,将它折好,放在了口袋。
轩怡将钥匙交到了老白处,与老白寒暄了几句。照例是被人问了高考的感觉,轩怡应付着,以‘还好’回应,却是在临走时,被老白给叫了回来,说是有封信早就寄来,在他那躺了好几天。
那信是妻子寄来,在高考结束的那天到的。信里,除了鼓励的话外,便是邀着轩怡,在这个暑假能到鹭城做客。轩怡拿着信,思度了好一阵子,却是默默地将信收回折好,将它与那字条放在了一起。
这封信,轩怡没打算回,至于妻子的邀请,却不是她自己能成行的。
在家的日子,轩怡随着爷爷,清晨,在菜地里捣鼓,带着手套,在爷爷的指导下拔草捉虫,吃过早饭后,便到祖宗牌位处,打扫,祭拜,陪着祖宗,也陪着爷爷。
没有了学习的压力,轩怡不愿待在屋里,西边屋外墙内的葡萄架下,成了她常待的地方。下午到傍晚,暑气最盛的时候,葡萄架下的阴凉是最好的去处,轩怡搬了张摇椅,在阳光下看书,泡茶。
葡萄架下的世界每天都有小惊喜,未被硬化的土地带着泥土的气息,总是有青青的小草,从墙边,从排水沟沿,从各个可能的地方生长出来,向着黄土中央挺进。葡萄架旁的车前草,轩怡最是喜欢,正完全舒展开它的叶子,如青莲般层层绽放,簇拥着花心的小穗,将它高高地捧起。葡萄架上,有细小的蜗牛,正摇晃着它的触手,沿着架子向上攀爬。看着它们不紧不慢的样子,轩怡想起了儿时的那首歌谣,等待着它们爬到架顶,等待着一架子葡萄的成熟。
时间在孕育,按着自然的节奏,不急不缓,一切都刚刚好。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清凉,耳边是风过竹叶的声响,沙沙地,一阵哄闹的拌嘴后细语摩挲,仿若贴着脸颊在耳边轻吟,带着风的尾韵,俏皮而缠绵。
摇椅边的小凳上,正摊着几本书,那是轩怡打发时间,从他人处借来的。
一本《可以说不》,轩怡一口气看完。西方霸权下国家的忍辱负重,让轩怡感怀激愤,“21世纪将是一个属于中国人的世纪”,让轩怡澎湃了许久。她的心情激荡,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感与国家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有了家国天下的情怀。
一本《海子诗全编》,却是看得散漫,总是在随意间翻页,在无意间想起。他的诗,之前零散地读过,都是大众熟知的诗篇,简单几字,短小精炼,正契合当时的自己,让他深深地触动。而如今,系统地读来,满满的残血让她害怕。轩怡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心境,仿佛丢掉了诗性,不再美好。
这样地看书,容易犯困,午后的树阴下,凉风的吹拂,摇椅的晃动,轩怡总能在不知不觉间睡去。待她醒来时,身边常常会多了些人。有时只是爷爷,午睡后无事,也和她一般,到这葡萄架下,躲着太阳,泡茶乘凉。通常这个时候,轩怡的身上会披着件衣服,耳边会多些唠叨。有时是同乡的伙伴,虎子吵吵囔囔的,拉着鼠子一道而来,邀约着一起去哪里玩,或者交流着新鲜的事情。鼠子自己来时,却是安静,拿着轩怡的书籍独自翻看,沉浸到书籍中去。待到轩怡醒来,他常常看着看着,便和轩怡交流起心得来。
学校的操场不能再去,除了清晨的跑步,轩怡增加了下午的跑步。傍晚时分,夕阳将落,沿着河岸边的林荫道慢跑,倒是不错。那是条安静的村间小道,只有稀松的行人往来,与之相伴的穿镇小河,将繁华留在了对岸。轩怡通常在傍晚六点左右开始,沿着河岸向上游跑去,那时的地面已散尽暑热,风中带着微微的湿润,让她的呼吸顺畅,待她返程时,夕阳已没,更低的温度,让她运动起来的身子畅爽,不那么难耐。
连续几日的跑步,让她见识了小镇的市井生活,如果说清晨的小镇,还保持着它那质朴安详的模样,那么日落后的小镇,则是欢闹大戏的高光时刻。随着太阳的西去,小镇渐地繁忙热闹了起来。小镇本地的居民,是六点时分人群的主体,镇政府前的小广场是他们活动的主要场地,愈往镇前广场的方向去,便愈加热闹。摩托车的发动机声,自行车的车铃声以及各样的人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谱出一曲生活的乐章。轩怡经过时,总是往小广场的方向看去,看着人们进进出出,为平凡的生活而忙碌。
路灯通常在六点半左右亮起,却没有个准时,有时在轩怡跑过时就已亮起,有时却在折返时,远远地看着它亮起。运送工人的卡车却是准时,通常在六点半到达镇广场前,将一车车的工人卸下。此时,年轻的工人们成了人群的主体。小广场上,卖菜的摊贩收拾了去,留下做熟食的摊点,扩张着他们的摊位。小广场上多了许多灯,将小广场的轮廓勾画了出来,与河岸上的路灯一道,在夜色中闪烁。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临,河岸边成了工人们狂欢的圣地,歌声,饮酒划拳声,打架劝架声,此起彼伏。这般的喧闹,让隔岸独自奔跑的轩怡,不那么寂寞。
细细想来,搬到县城已近两年,自己的生活却始终两点一线,在家与学校间来去匆匆。如今,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一身轻松的轩怡,才有了心情去感受生活,感受平山县城那平静地方生活里孕育着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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