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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密谈
封离骤然是睁开了眼。
他只觉得浑身基本没有哪里是不疼的，酸涩伴随着无力，令他连稍微移动四肢这般简单的行为都难以做到。他能够感到自己的双眸是睁开的，但是眼前却仍旧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大片大片朦胧的色块。
随后，他听到了脑海中传来的千冥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声音里竟然隐约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般的愧疚。
［暂时性视力退化，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大概明天就能恢复了。头发的话，等你长出稍微长一点的头发就应该也不是白色的了。我用冥王之心的力量帮你恢复了身体机制，所以你的身体也没有出现多老化，只不过冥王之心里剩下的力量是不多了……］
“你用了我多少寿元？”
一直到封离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可怕，仿佛吞下砂石般的摩擦感令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而他的眼睛也因为无法容忍那些乱糟糟的色块，再度闭合。
而千冥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你还剩十五年，如果十五年你不能成神，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迅速老化，直至死亡——哪怕你成为封号斗罗，也是如此。］
封号斗罗活到百岁都太过年轻，封离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然而以区区七十级魂力的身体发挥封号斗罗的神力，甚至挡下四位封号斗罗的合力一击，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封离神情倒没什么改变——不成功便成仁，他的命运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而千冥意识到了封离对这个结果并不算不能接受，心下叹息之余，也开始说别的事：［你的计划成功了，七宝琉璃宗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害，一天前蓝电霸王龙家族也传来消息，武魂殿派出的封号斗罗的数量超出影宗预料，因此损失很大，但是根基未毁，希望尚存。］
“损失很大？”封离敏锐注意到了这四个字：“蓝电霸王龙家族还存在吗？”
［存在，但是家主据说已经战死沙场，甚至魂骨都被生生取下，而整个蓝电霸王龙家族本宗也被付之一炬——不过影宗的人手从隐秘暗道转移了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年轻弟子，所以，蓝电霸王龙家族还不算被彻底毁灭。］
“荒唐。”
封离眉头微微皱起，他想要坐起身来：“当初我想要留下的就是蓝电霸王龙这个宗门，如今蓝电霸王龙遭受重创，昊天宗避世，仅剩一个七宝琉璃宗，已然是独木难支。”
［然而你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了，］千冥冷静的声音自封离意识深处传来，在封离因身体重量不得不躺回去时，才几许说：［影宗之人只会以影宗利益优先，你应该庆幸来的是燕周行和殷煌，否则如今已经没有蓝电霸王龙，仅剩影宗了。］
听到千冥的话语，意识到对方说的才是事实，封离缓缓的舒了口气。他不再在乎这些问题，转而将头侧到了另一边：“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你昏迷后就一直留在七宝琉璃宗内修养，因为你那个父亲或许还会心心念念想要要你的命，所以我打发那个影狐带着人手先回去复命了。何清是一天前来的，殷煌和他一起，现在也是他在调理你的身体。而因为骨斗罗受了伤的原因，现在七宝琉璃宗另派下属前往史莱克学院，好通知宁荣荣。］
“听上去一切还可以……我什么时候才能动？”
［这你需要问你的那位煌叔。］千冥说着，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
封离侧头“望”了过去，他双目现在失去了视觉，因此本能的想要外放领域进行试探。只不过在魂力成功释放之前，一把折扇已经干脆利落敲到了他的额头上。
殷煌的声线冷淡依旧，却带着几分怒气：“如果想再短命一点，就继续用魂力。”
于是封离立刻老实了，他能感受到殷煌将手指搭上他脉门的轻柔动作，因为对方无论是力道还是动作都颇为熟悉，所以封离倒也仍旧乖顺，和方才一清醒就关注大局的他判若两人。
身为一名医者，殷煌自然能够轻易查判出封离的身体状况，也正因如此，才更为窝火：
“只是这么一战，足足损了你几十年的寿命，我不知你从哪弄来那么邪门的方法将自己的魂力提升到封号斗罗的级别，但是再敢这么做，就算是冥王再现也别想救你。”
“煌叔，我知道的……”封离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脑袋却已经又挨了一下。
殷煌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纤瘦青年，不过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分明正当是最好的时候，如今却是乌发皆白，面色惨淡，一双金眸也失了往日的神采。他命中注定无子，封离于他而言甚至比那两个徒弟更为亲近，此刻虽然面上不显，却到底是气急。
然而他本就是情绪内敛之人，就算再怎么想狠狠教训这不要命的小子一番，话语到了唇边，却也是说不出口。
那张堪称昳丽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恼色，他眉头微蹙，将手从封离的脉门上拿了下来。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封离，做事要知道后果。”
“正是因为做事需要知道后果，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封离低声回答殷煌的话语，和殷煌不同，他神情平静而淡然，就仿佛失去寿元的人并非是自己，而是什么完全不相关的人。
“我不会让武魂殿有震慑整个斗罗大陆的魂师的机会，但也不会平白无故留帮手给天斗帝国……煌叔，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时代了。”
殷煌微震，只见封离唇畔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神情中竟然带着一丝自若：
“影宗现在还没有完全落入我的手中，但我不能消耗自己的全部时间、能量和人手在影宗内斗上，毕竟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就是武魂殿。”
“但是，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消灭武魂殿，那只是暴露自我实力，太蠢了。”封离淡淡的道：“曾几何时，斗罗大陆处于乱世，诸国纷争不绝，世家应运而生。在世家的支持下，两大帝国成立，而过去光鲜亮丽的世家最后放弃了对于平民的统治，最后演变为如今的宗门。”
这些都是那曾经居住在冥王之心内的灵魂所告诉过他的事情，曾经目光仅限于现在的年轻人视野被这些真正的长者开拓，所见到的，自然也是更远的地方。
“没有帝王会希望各大宗门压于头顶，所以他们一手捧出了武魂殿，他们在千道流出现时迫不及待给予其支持，又在武魂殿壮大后终于屈身与宗门联合……这样的手段，太过愚蠢。”
听到这里，殷煌眉头紧锁：“你也别太想当然了，封离，不管你再怎么否认，两大帝国本身的地位都不容我们置疑。别忘了，影宗也是在星罗帝国的允许下，才……”
“那是因为，影宗过去需要忍，因为冥王传承不在。”
封离干脆利落打断了殷煌，他因说太多话而咳嗽了几声，却还是坚持说下去：“但是现在冥王的继承者——也就是我——已经出现，你觉得影宗还能安分多久？如今大陆乱局方现端倪，就算过去因‘死亡’而甘愿留在影宗内的强者，如今估计也将蠢蠢欲动。”
“偏安一隅，最后的结果只是自取灭亡，若非看透这一点，就凭我那甚是理想的几句话，影宗怎么可能派出三名封号斗罗和大量人手来天斗帝国？”
嘴微微张了张，殷煌想要反驳，然而思及临行前所看到的影宗内的紧张气氛，再联想到似乎又一次开始闭关的圣女封睿，他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医者，这大陆会怎么样，在他眼中还不如两三根草药足够值得他注意。
毕竟已经和殷煌相识甚久，封离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性格，所以在说完那句问题之后，他稍稍停顿了一段时间，这才是放缓了语气继续道：
“影宗会现世的，煌叔，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七宝琉璃宗的支持，这是我的筹码。”
“当然，我不会要求七宝琉璃宗抛弃天斗帝国，完全站在我们这边——说实话，如今蓝电霸王龙家族更适合这样的定位，因为如果没有影宗的帮助，只靠天斗皇家学院的玉天恒和雷霆学院的玉天心的话，是不可能光复他们家族的荣耀的。”
殷煌微微颔首，他并不在这一点上反驳封离，只是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需要七宝琉璃宗作为筹码？只要你继承冥王神位，影宗就是你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提前谋划。”封离咳嗽了两声：“这天下平静太久，而今上三宗一元气大伤，一避世隐居，还有其一已与我皆为同盟。影宗藏匿已久，大好天下，怎愁无立足之地？”
“不是都说影宗是星罗帝国的附属宗门么？”
他话语淡淡，神情冷漠。
“只有神能够违背那张其实是由大祭司所创造出来的神契，那我若成神，为何不能让属于我的影宗成为星罗帝国的第一宗门，令所谓的上三宗，不再仅限于天斗？”
殷煌哑然。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资本去劝阻如今的封离，因此犹豫了许久，这位魂圣也只是微垂下眼睑，声音带上几分疲惫。
“你这样注定会与星罗帝国皇室出现冲突，而且，你怎能那么肯定，你能成神？”
“就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冲突，所以我才要亲手将这一切局势把握在手中。”封离低声回答：“影宗的年轻一代，比如商时雨和朝海月，比如莫杜娜和何清，都不应当、也不甘愿被继续困在守护冥王九考的阴影之中——更何况，大长老也忍不下去了，不是么？”
“至于成神……”
说到这里时，封离轻轻的笑了下。
“正是因为我没有退路，所以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死。”
活着的确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既然他必须有足够的资本才能与那个人一同享有自由，共看着人间山河，那他就必定要成神，存活于世间。
他曾经想要死去，然而如今却只想活下去，活在有唐三所在的人间。
此刻的封离虽然仍旧面色惨白，但是唇畔的笑意却坚定而柔和。
那是殷煌本人再熟悉不过的神情，当初他毅然决然的跟随燕周行一同去到据说有去无回的影宗的时候，也曾经露出过相似的神情。
那是纵然这人间有千万般的跌宕，也想因为心中一丝牵挂而某处一条坦然大道时，面上所会露出的神情。
殷煌突然意识到自己本人也没什么资本去阻止对方，因此他只是叹了口气，趁着封离现在尚且看不到，微微摇了摇头。
“你既然已经打好了主意，如今我也算是你的下属，自然是要听从……只是有些事，既然你是打算和另一个人一同面对，那就不应当隐瞒对方。”
“嗯，我会告诉他的。”
封离不想对殷煌有丝毫的隐瞒，不过对他实话实说自己的想法时，却没打算得到对方的理解。如今得到对方这般的话语，已经是莫大的鼓励，他不由加深了笑容，轻声道：
“谢谢你，煌叔。”
“只要你别让我到最后需要为你收拾烂摊子就行，你们这些小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说到这里，殷煌手指轻轻敲了敲药箱：“那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小辈也是，玉天恒还好，毕竟呆在戒备森严的天都皇家学院内，而武魂殿还不想和天斗帝国撕破脸。”
“只是那玉天心，刚满六十级的人，魂环还没有获得就陪着七宝琉璃宗的大小姐去史莱克学院，说是顺便去一趟星斗大森林……”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封离本就不好的面色在此刻变得更加糟糕，他之前的老神在在皆于此刻支离破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慌失措的坐起了身，一把抓住了殷煌的手腕。
“玉天心这个顺位继承人不在宗门？反而和荣荣小舞去了星斗大森林？！”
“是的……难道你是觉得？！”殷煌骤然反映了过来。
“武魂殿两次失利，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玉天心是蓝电霸王龙家族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荣荣更加是九宝琉璃塔的拥有者兼宁风致最为宠爱的女儿……”
封离眼神空洞，手却在殷煌的腕上越捏越紧。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在极致的惊慌之下，神情却是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们有危险……武魂殿下一个目标，绝对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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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离最开始想的不多，只想要报仇。
遇到了唐三后，他开始想要自由。
在发现想要自由的困难后，他想要权利。
而在发现权利伴随的责任后，他想要为影宗博得一个未来。
宁荣荣／玉天心：“所以为什么受伤的是我们？”
小舞／唐三：“为什么似乎我们又要躺枪了？”
封离：“……”（无能为力，床上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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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