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育的S级们

　　1.

　　落雪之树。第五根源。

　　带走宥贤尸体的数星之鸟所在之地。

　　然而，眼前并没有那只白羽的小鸟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静静躺在雪原上的我的弟弟。

　　在冰冷如山脉般巨大的树根间，我发现了那具显得异常渺小的人类躯体。梦境中的一切如此清晰，或许正因如此。

　　『…不会冷吧。』

　　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是这个。我知道死去的人不再感受到寒冷，但毕竟是梦。梦里，他或许仍然活着。

　　而且，他的脸看起来只是有些苍白，仿佛只是沉睡般。伤痕的痕迹也没有。浅浅覆盖在身上的雪花洁白无瑕。

　　所以，要是叫醒他，他会不会睁开眼睛呢？

　　『宥贤啊。』

　　但我无法靠近他，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像极为典型的噩梦一样，我无能为力地只是站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现在的梦里，我经历过太多这种无力的无奈。

　　我从未奢求太多。

　　愣愣地眨眼间，心里渐渐涌起一股疼痛。雪花依然不断飘落，仿佛在无尽的时光里缓缓游走在空中。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雪花忽然飘然而至。

　　—啼啼！

　　……诶？

　　—啼啼啼啼！

　　不是雪花……是啼啼。它用小小的翅膀努力扑腾着，轻飘飘地飞了过来。仔细一看，确实是只白色的小鸟。

　　在白雪之间，一只白色的小鸟正在飞翔。

　　—啼啼！

　　『啼啼啊。』

　　啼啼飞到我眼前，发出尖锐的叫声。因为我动不了，根本没法抱它。现在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和常见的梦一样，只是没有实体地看着一切？

　　啼啼在我面前转了几圈，又轻轻飞走了。它的小身躯不停被雪花覆盖，轻轻抖动着羽毛，再缓缓落下，停在积雪上，迅速站起身，轻快地走向宥贤所在的地方。

　　—啾—咿！

　　小鸟跃过积雪，扑打着翅膀，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怎么不飞了呢？难道是把魔石都用光了吗？

　　带有特殊效果的物品会消耗使用者的魔力以及物品内的魔石魔力。后者通常是针对那些魔力数值低或者没有魔力的人。飞行技能消耗较大，显然啼啼的物品属于后一类。

　　不过，看它使用空间移动技能的样子，啼啼的魔力值似乎比想象的要高一些。但不对，毕竟这只是个梦。

　　—啾啾，啼啼！

　　啼啼终于走到了宥贤旁边。它扑通一声飞上了他的臂膀，又跃到胸口。

　　它小小的身影掠过宥贤苍白的额头，黑色的头发轻轻晃动，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可是那不过是风的缘故。

　　—啼啼！

　　啼啼在宥贤胸口停下来，抬头看着我。对，啼啼，我知道的，他不会醒来的。

　　我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啼啼的叫声，随着这声音，我再次睁开了眼。

　　—啾啾。

　　「啼啼啊。」

　　我坐起身，轻轻将仍在枕边的小啼啼抱了过来。怎么羽毛这么湿？仔细一看，窗外的屏幕光线有些模糊。庭院中下起了雨，雨声从扬声器里轻轻传来。

　　「你不会又用空间移动技能出去了一趟吧。」

　　—啼啼。

　　它像是饿了似的，用小小的嘴巴啄了啄我的手掌。看它这副没力气的样子，果然又用了技能。它怎么能随便出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别自己乱跑，外面有坏人会抓走你。」

　　我从口袋里拿出魔石喂给它，叮嘱道。虽然它听不懂这些。但就算被抓走，只要魔力足够，应该还是能再回来的。空间移动技能确实方便。

　　『不过这家伙的移动距离，真的能达到这么远吗？』

　　它已经从香港飞过来了，肯定不短吧。倒也不能排除它并非一次性飞过来的可能性。我用被子小心地擦干啼啼湿漉漉的羽毛。天冷，容易着凉…不对，今天是夏天。

　　因为梦的缘故，瞬间产生了冬天的错觉。为什么偏偏是在下雪的地方呢？这么孤寂、寒冷。既然如此，至少让我动一动吧。至少抱抱它一次。

　　「即便是夏天，也还是彻底把你弄干吧。」

　　—啼啼！

　　我抱起啼啼，拿出干毛巾，细致地擦拭它柔软的白绒毛，然后用宠物专用的吹风机给它彻底吹干。

　　「你醒了？」

　　吹风机刚停下，弟弟的声音就传来，昨晚的事也随之浮现在脑海。居然完全忘记了。我把吹风机的插头拔掉，收进抽屉里，然后抱起啼啼转过身，同时重新激活了毒抗技能。

　　「成贤宰告诉你了？」

　　「嗯。」

　　他有些小心地看着我的反应。随意给别人吃安眠药是件不妥的事。但是——

　　「为什么随身带着安眠药？你失眠吗？」

　　「不是我用的，只是睡得浅而已，并不是睡不着。」

　　「在香港倒是睡得挺好。即便是S级的人，也要好好睡觉。」

　　听到我这样说，宥贤沉默了片刻。

　　「……你不生气吗？」

　　「嗯，下次要是给药的话，先告诉我一声。不过效果倒是挺好。」

　　虽然梦境稍微有点不安稳，但睡眠本身倒是很深沉，积攒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哥。」

　　「所以，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那家伙应该也不清楚全部情况吧。」

　　「为什么老是避开我的视线？」

　　我有避开他吗？好像确实没怎么直视他的脸。

　　「果然是生气了。」

　　「没有，没生气。这种事我不至于生气。」

　　「那是为什么？」

　　我抬头看向弟弟。他还是那么年轻。虽然二十五岁也不算大，但他看起来更显稚气。看着他略带闷闷不乐又有些不安的表情，我不由得笑了。

　　「只是我有点愧疚。明明说好了会告诉你一切，但又不小心闭口不言了。过来，宥贤。」

　　我轻轻抱住了靠近过来的弟弟，随即松开了手。

　　「现在几点了？我们边吃早饭边聊吧。」

　　＊

　　简单地准备了早餐。宥贤说要帮忙，但我让他坐着就行。虽然厨艺算不上高超，但毕竟这些年都是我负责家务。再说，除了把冰箱里的小菜盛出来，真正动手做的也就只有煎个鸡蛋。米饭只要洗好米按下电饭煲的按钮就行了。

　　「真是心思细腻啊，连魔石都识破了。」

　　听完宥贤转述成贤宰的话，我不由得咂舌。

　　「是迪亚尔马裂开的魔石，还有SS级龙人种的魔石。」

　　「……这不会有问题吗？把那种东西放进身体。」

　　「这是某种技能，可以通过融合魔石来创造新的龙种。如果技能成功生效，它就会听命于我，等级至少在S级以上。」

　　只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让我有些不安。虽然根据等级不同，融合过程需要的时间也各异，但这次进展实在太慢了。

　　「引来怪物的副作用也是我意料之外的。」

　　「如果龙种诞生，伤口也会消失吗？」

　　「不，不会。伤口依旧在那里。」

　　「不要再用那个技能了。」

　　宥贤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多可惜。就算留下几道疤痕，也不影响生活啊。」

　　「现在我真想把那玩意儿从你体内揪出来。」

　　他嘟囔着让我爱惜身体，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辣椒蒸菜。那可是挺好吃的。我带着些许期待看着他，结果刚咬了一口，宥贤就僵住了。

　　「味道不错吧？」

　　「还……行吧。」

　　「这是明宇做的。」

　　「……哦。」

　　宥贤有些勉强地回应。之前明宇做了些小菜给他，他还拒绝了，说没必要。看来现在想法有所改变了吧。

　　「尝尝其他的，觉得合口的话告诉我，下次再给你带。」

　　「不用了，没关系。」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赌气。甚至从尝过那辣椒之后，其他小菜一口都没碰，只吃煎蛋。哎，怎么回事？好吃的东西就该多吃点嘛！

　　「要均衡饮食。」

　　我把自己的那份煎蛋推给他，说道。光吃鸡蛋可不够，要不拿些紫菜来吧。

　　「还有，我的恐惧抗性等级现在是C。」

　　「……什么？」

　　「宋泰元的技能中，有一种可以降低对方技能等级的。」

　　虽然对宋泰元有些抱歉，但这件事不能瞒着宥贤。毕竟他要是被这个技能影响，抗性等级一旦下降，可能会出问题。A级的效果持续半天，那S级至少也能维持一小时以上吧。

　　对于其他技能还好，但像抗性技能这种，一旦等级降低，就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居然有这种技能。而且降级幅度还这么大。」

　　「哦，那是因为我给了他双倍攻击技能加成，通常是下降三个等级。光是这样，S级就会变成C级，所以一定要小心。虽然需要长时间接触才能生效，战斗中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别再分享那个技能了，你知道这很危险。」

　　「以后我会写合同再分享。」

　　当然还需要调整。

　　吃完饭后，收拾餐具的是弟弟。果然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孩子。怎么就没谈恋爱呢？是不是因为太完美了？

　　［昨晚在首尔江西区□□山附近发生的地下城坍塌——］

　　打开电视，就看到了关于昨晚地下城坍塌的特别报道。无论怎么换台，除了正常节目，其他频道全都在谈地下城崩塌的事。和我相关的节目已经彻底消失了。

　　毕竟好久没发生地下城坍塌事件了，这也是正常的。

　　『可如果以为仅凭这些就能收场，那就大错特错了。』

　　地下城是我故意引爆的。万一这件事被揭发出来，那我简直就是自投火坑。既然已经给了他们最后的机会，就安分地退休不好吗？为何还要用送上的救命稻草来自缚手脚？

　　『先追查蜂蜜的销售路径，把那些没有回应我的人筛选出来。』

　　要是聪明一点的话，他们或许会直接告诉我他们打算退圈。总之，追踪蜂蜜的销售渠道是当务之急，可惜我脑海中老是浮现出成贤宰的身影。

　　『世成的猎人中肯定有能够从人或尸体上获取信息的技能。』

　　既然在香港连尸体都带走了，看来是确有其事。虽然我不想让艺琳插手这事，但如果从地下城出来的话，起码得花上一周到十天，实在太晚了。

　　该用什么手段呢？要不要就魔石组合的事抛个诱饵？如果暗示能定制符合他需求的骑乘兽，他肯定会心动的。

　　『想找到高级带电抗性的怪物可不容易啊。』

　　以世成公会会长的身份，至少得有个S级驯兽师的水准。当然，不会为了区区蜂蜜交易路线的回报给他制作怪物组合。这只是一个可能性的信息披露而已。毕竟技能的成功率尚不确定，我也不清楚能否完全按我设想的那样组合怪物。

　　虽然有点像是在行骗，但对方拥有那么多，骗点也无妨。

　　宥贤从厨房走出来，瞥了眼电视，坐到了沙发上。

　　「你不打算去公会看看吗？好久没发生地下城坍塌事件，肯定闹哄哄的吧。」

　　「我还在地下城里呢。门石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还是等攻略结束再出来吧。哥，你在恐惧抗性恢复之前也会待在家里吧？」

　　他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望着我，我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行，我得忙起来。昨晚的地下城坍塌明显是为了掩盖我的事，怎么能坐以待毙？再说了，日常生活用不着恐惧抗性。就算是C级也够用了。普通人可没什么恐惧抗性。」

　　他大概会觉得我在吹牛吧，弟弟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让他待在家确实有些歉意，就趁这机会好好休息吧。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海渊会长不是在攻略地下城吗？」

　　宥贤没有回答，而是拨通了电话。不久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被石时鸣带着走了进来。

　　「什么？会长大人不是已经进入地下城了吗？」

　　这位青年是海渊的B级猎人金民义，曾经在酒吧推荐过金成翰。他一脸困惑地看着宥贤，宥贤则对他温和地微笑。

　　「借用你的身份一周。」

　　「什么？」

　　「反正你现在放假，也用不着身份吧。刚好你还请了假。」

　　「我请假是要去欧洲旅行的啊……」

　　看着金民义步步后退，宥贤拿出了眼镜，石时鸣则递上了一粒药。

　　「睡一觉醒来就好。」

　　「机票和住宿我都已经订好了！」

　　「会给你三倍的补偿，假期也会延长。」

　　金民义虽然满腹抱怨，但最终还是接过了药。民义同学，对不起了。我会尽量不让弟弟闯出太大的祸事，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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