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日记

　　梁五穿过杂草丛，找到他们安顿的那个山洞，门口守着两个汉子，梁五道：“大哥在不？”
　　其中一个道：“刚回来，进去吧。”
　　梁五欸了一声，几步跳上洞口，高声道：“大哥，最后一片林子也找了，没有，你说嫂子是不是已经被……卖了啊？”
　　他说到后面很小心，怕惹恼卢昱，可卢昱闻言只是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不会。”
　　梁五啊了一声，问道：“为啥啊？现在抢女人就是拉去卖，这一带的平头百姓饭都吃不上，不可能想着那事儿。”
　　卢昱瞥他一眼，说道：“若是人贩子，怎么敢从我们手里抢人？我们几百条汉子是摆设吗？”
　　“嘶，是啊，那怎么回事儿啊？”
　　卢昱眸色沉凝，摇头道：“不知道，十娘的底细你我都知道，她不可能惹到有身份的人，我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劫走她.
　　不过，山道上把守的兄弟说没看见人下山，山里又找不到，说明当晚人就已经被带走了.
　　你我刚察觉不对就开始找人，根本没耽误，但还是没赶上，有这个能耐的必是正规军队的人，普通的衙役都做不到。”
　　梁五惊道：“军队的人？谁啊？这儿的郡守咱都不认识啊，难道……难道嫂子是他的亲戚？”
　　卢昱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道：“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把兄弟们都叫回来，我们上路，若我所料不错，此事需得拜托李将军才能有些线索。”
　　梁五道：“好，我去叫人，咱明天就启程。”
　　卢昱道：“好。”
　　次日，卢昱一行整队往荆州赶去，李成源和楚涟的盟军驻扎在南阳城外，欲攻下南阳，只是南阳守军和朝廷的援军一直据城不出，盟军多次攻城都以失败告终，现下正与谢奕的黑甲军对峙。
　　卢昱早走了几天，若是他晚走几日就能听到李立已死，益州由朝廷重新指派人管理的消息，如此他可能会多留几日观望一下局势。
　　新的益州郡守名叫谢平，是谢奕的堂弟，黑甲军从平武城过去，地形上对南阳能成合围之势，如果他们的速度比李立已死的消息快，那谢奕很有可能打盟军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谢奕确实是这样做的，卢昱到达南阳时刚好是盟军受挫之际。
　　谢奕趁夜派出一支千人小队突袭盟军侧翼，佯败后将追兵引至一处夹道，等盟军发现地形不利时，山崖上突然冒出许多士卒。
　　霎时，巨石滚木齐齐而来，不论是诱敌的小队还是盟军都葬身此地。
　　此役于谢奕可谓大获全胜，盟军士气受挫，士卒们都不愿再打下去，希望及早退兵。
　　此时卢昱来投，李成源虽说这是雪中送炭之情，但他们一无出战的机会，二来的不巧，又无相熟之人，几百号人在军中不怎么受待见。
　　卢昱心中也急，兄弟们跟着他来投奔李成源，都是存了建功立业的心，结果刚来没机会立功不说还要受排挤，自然不好受，他们嘴上不说，心中却有些想回去的意思了。
　　卢昱想找机会和李成源请战，不过李成源这几天既要和楚涟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又要安抚士卒，实在太忙，卢昱没有机会，只好先顾好自己的兄弟别让人欺负了。
　　卢昱来的第三日，也是吃了败仗后的第五日，李成源结束傍晚的巡营，按约定前往楚涟营帐。
　　帐中还有两人，正是楚涟的大女儿楚云阳和丹阳都尉郭守澄，二人皆是甲胄在身，神色肃穆，看样子是刚结束汇报。
　　李成源带着陆芳洲进去，见状笑道：“来的不巧，打搅国公了。”
　　楚涟起身一礼，说道：“无妨，正好他们已经说完，李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说罢，对楚云阳冷冷道：“先出去吧。”
　　楚云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拱拱手和郭守澄一道出去了。
　　她一走，楚涟的神色反倒好看了些，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将军请坐。”
　　李成源望了眼楚云阳离去的背影，从善如流的坐下。
　　楚氏父女的关系不怎么样是他们那片人尽皆知的事，李成源初时也觉得奇怪，不过因为这是楚家家事他不便多言，所以从未点出。
　　他私底下打听过一些，据说是楚云阳幼时同父亲吵了一架，那一架吵得大动干戈，吵得楚家昏天黑地，差点把楚涟和他夫人秦梦蝶吵和离。
　　从那以后楚云阳就跑到郭守澄麾下，从底层的士卒干起，一直干到今天裨将的位置，期间很少回家。
　　李成源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儿跑到全是男人的军队里当兵是什么样子，他直觉这种体验不会太好，故而他对楚云阳很好奇。
　　而且虽然他们父女关系不好，但楚涟始终没有不认这个女儿，也从未阻拦过她当兵，可见对这个女儿还是有感情的。
　　不过楚云阳对他好像没什么兴趣，几次同上战场都没过多接触，似乎只当他是同袍。
　　李成源也就没机会多了解她。
　　他回过神，向楚涟道：“国公，昨日我所说之事您考虑的如何？”
　　楚涟道：“紫蛟所言虽有理，但现在军心涣散，此时反攻未免操之过急。”
　　李成源闻言微微颔首，楚涟的回答不出他所料，他的作战风格一向是稳扎稳打，少有出人意料的奇兵。
　　陆芳洲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有一言，请国公静听。”
　　楚涟道：“试言之。”
　　陆芳洲道：“今谢奕虽借外族之手杀了李立，但益州并未入其囊中，李氏在益州经营多年，与当地世族关系匪浅。
　　今李氏虽灭，其余世族仍盘踞益州，谢平乃谢奕堂弟，不能得当地民心，故此地未必能成为谢奕的后盾。
　　黑甲军初到南阳便急于进攻，正是想挫掉盟军的锐气，此时退兵正合谢太傅之意。
　　南阳无虞，他便有时间收服益州民心，到时益州，南阳，豫州连成一片，更是难攻。
　　故，今日国公退兵，是错失取南阳的最好时机，日后再取南阳，难如登天。”
　　楚涟沉吟片刻后道：“玉溪有何妙计？”
　　陆芳洲道：“昨日将军收到消息，黑甲军军营内有多名大夫出入，应当是谢奕受伤了，且伤势不轻。
　　黑甲军眼下由那位带着面具的贾晟统领，此人性情急躁，好大喜功，若我等先攻城后佯败，他必定率军追出，到时将他们引至新野，于此地反攻。”
　　楚涟闻言道：“谢奕受伤？此话当真？”
　　陆芳洲道：“黑甲军到达南阳后除谢奕外其余将领都已现身，故受伤的必是谢奕。”
　　楚涟一拍桌子道：“好！就依玉溪所言！”
　　陆芳洲行了一礼，退回李成源身后，李成源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今晚就召集众将商议。”
　　楚涟道：“好。”说罢，将传令官召了进来。
　　李成源听他安排完，又被他留下一起用膳，及至夜间，大小将领都被召进楚涟的营帐，卢昱刚来，封了个别部司马，只带他自己的兵，故而站在很外面。
　　里面楚涟正在和众将商议攻城的事情，这是个技术性的活，要输的逼真点，楚涟选了老将出马，无人有异议。
　　佯败后逃离的路线也在众人的商议下确定，最后商讨的是反攻的计划。
　　新野是个平原，两军对峙只有正面战场，拼的就是谁的兵多，谁的兵更加英勇，选在此地反攻必须先在此地埋伏好兵力，列好阵，等到佯败的队伍回到阵中，埋伏的兵力一齐冲杀出来攻打追兵。
　　这个过程里首先冲出来的兵无疑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黑甲军，黑甲军的士卒见到埋伏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留下来打，然后等军令安排如何撤退。
　　所以第一波攻击的人很难生还，楚涟照旧先问了一次有没有人想当先锋，众将无一敢言。
　　他环视一圈，正准备点人，忽闻帐外有个声音道：“若国公不弃，末将愿为先锋。”
　　这个声音很陌生，楚涟道：“何人愿为先锋？”
　　帐外让出一条路，一个身穿甲胄，面上有疤的男子道：“末将李将军麾下别部司马卢昱，愿为先锋。”
　　楚涟看了眼李成源，李成源点点头。
　　楚涟正欲同意，又闻一人道：“卢将军刚刚投到李将军麾下就要当先锋？只怕经验不足，白白牺牲，何不让更有经验的人来呢？”
　　楚涟微微蹙眉看向那人，此人姓胡，名严，是军中一名老主簿，与几个低级将军比较熟，他说这话一是看不惯新来的出头，二是想替别人争立功的机会。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又有几个立在帐外的将领说愿做先锋。
　　卢昱微微侧脸看向那几人，并未言语。
　　楚涟心知他虽与李成源结盟，但这段日子没有胜仗，两军隐隐有些摩擦，士卒和一些将领互相看不上。
　　现在他自己麾下的人要和李成源的人争这个机会，若是秉公办理，就该按先来后到，不过这样的话他手底下的人肯定有些不乐意，所以楚涟先没说话。
　　帐中沉默了片刻后楚云阳转向外头，人五人六的说道：“谁说卢将军没经验？宝兴之战时我与卢将军并肩作战，一看便知他是久经沙场的人，他既然是刚来，就跟你们不熟，你们凭什么说别人不行？”
　　外头的几人互相看看，皆是答不上来，楚涟蹙眉道：“放肆！”
　　楚云阳眨眨眼，转回来站好。
　　楚涟道：“如此，先锋就交给卢将军了。”
　　卢昱朗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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