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豪门搞科研

作者:林语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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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颈1



      三天。

      七十二个小时,在近乎不眠不休的高强度模拟、迭代、修正、再模拟中流逝。能源材料实验室的核心区仿佛成了一个独立于外界的时间泡,里面弥漫着浓咖啡因、电子设备散热和一种越绷越紧的期待感。食物只是维持机体运转的燃料,睡眠被压缩成在控制台前短暂的瞌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超级计算机终端那块不断刷新数据、生成着全新动态模拟图像的巨大屏幕上。

      叶濯缨几乎是钉在了终端前。他的白大褂下还是三天前那件深灰色羊绒衫,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的阴影浓重得化不开,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在极夜中指引方向的星辰。他的手指偶尔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整参数,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审视着新世界诞生的神祇,专注地解析着屏幕上每一个细微的数据变化。

      他提出的“协同涨落辅助传输”模型,在最初的粗略模拟中展现出了惊人的潜力。但潜力不等于现实,他们需要将这个概念转化为精确的、可实现的物理参数——外场的频率、强度、波形,与特定界面声子模式的共振条件,以及如何在不引入额外能耗和副作用的前提下,将其集成到现有的电池制备工艺中。

      这三天,就是一场将疯狂构想落地的极限冲刺。

      “频率扫描完成,共振峰出现在第7区段!”
      “界面阻抗模拟值下降……百分之四十五!还在降!”
      “局部热效应模拟……可控!在安全阈值内!”

      一个个激动的声音不时打破实验室的寂静,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每一次数据的积极反馈,都像一剂强心针,让疲惫不堪的团队成员眼中重新燃起火光。希望,如同在厚重冰层下涌动的暖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汹涌。

      张毅负责协调各个计算模块,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时不时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仿佛不敢相信屏幕上呈现的结果。

      第三天,傍晚时分。

      最后一遍全系统、多物理场耦合的综合模拟运行完毕。屏幕上,代表电池在极端工况下循环运行的曲线,以前所未有的平滑度延伸着。库伦效率稳定地定格在99.99%的理论极值附近,循环衰减曲线平坦得几乎像一条水平线——这意味着电池的寿命将达到一个革命性的高度。最关键的是,模拟显示,在新的外场调控下,那个困扰他们两个月之久的界面离子迁移壁垒,被有效地“熨平”了。

      所有的数据,所有的图像,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们,成功了。

      屏幕上最终弹出“模拟验证通过,理论模型成立,建议进行实验验证”的绿色字符时,实验室里出现了长达十几秒的绝对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钉在屏幕上那行简单的结论上,仿佛在消化一个过于庞大、以至于无法立刻理解的奇迹。

      然后——

      “成了……我们……我们成功了?!”一个年轻的研究助理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老天爷……我们做到了!我们他妈的做到了!”
      “瓶颈……瓶颈突破了!”

      狂喜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张毅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同事,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背,眼眶瞬间就红了,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月……两个月啊……” 这其中的压力、焦虑、无数次濒临绝望的挣扎,在此刻尽数化为宣泄的洪流。

      纸质的报告被抛向空中,像白色的烟花散落。有人用力捶打着桌面,发出砰砰的响声;有人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几个年轻的研究生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互相击掌、拥抱,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欢呼声。

      实验室里瞬间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所淹没。先前所有的疲惫、紧张、压抑,都被这巨大的成功冲刷得一干二净。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电火花,噼啪作响,点燃了每一张疲惫而兴奋的面孔。

      在这片失控的欢腾中,叶濯缨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拳头。他的手心因为用力,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他微微向后,靠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欢呼雀跃,甚至脸上都没有出现太过明显的笑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群陷入狂喜的伙伴,深邃的眼眸中,汹涌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极度疲惫,却又无比明亮、无比沉静的欣慰。

      那是一种攀登者终于抵达无人涉足的顶峰,回望来路艰险,俯瞰云海翻腾时的寂静。所有的汗水、挣扎、孤独的思考,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和价值。

      张毅挣脱了拥抱,踉跄着走到叶濯缨面前,这个年近四十的汉子,此刻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拍拍叶濯缨的肩膀,却又有些不敢,最终只是重重地说:“叶教授……叶教授!您……您……”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叶濯缨看着他,目光温和,轻轻点了点头,“辛苦了,张工。大家都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连日鏖战后的沙哑,却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周围喧闹的声浪稍稍平息了一些。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无以言表的崇敬。

      是他们一起奋斗了三年,是他们一起熬过了最后这两个月的至暗时刻。但所有人都清楚,最后那劈开黑暗、指引方向的雷霆,来自于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是他,在最绝望的时刻,完成了那次石破天惊的思维跃迁。

      叶濯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屏幕上那组最终确定的调控参数和对应的新材料结构设计图。

      “通知工艺组和材料合成组,”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与所有人共鸣的激荡,“按照最终方案,立刻准备第一批原型样品制备。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理论,变成现实。”

      “是!叶教授!” 众人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充满了无穷的干劲。

      新的战斗指令下达,狂喜迅速转化为行动力。有人开始疯狂地打电话,有人冲向隔壁的工艺实验室,有人开始整理最终的设计图纸和数据包。实验室里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充满了希望和昂扬的斗志。

      叶濯缨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面,华灯初上,北京的夜景如同一幅铺开的璀璨画卷。冰冷的玻璃映出他带着倦色,却眼神锐利的倒影。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汤睿。他忽略其他,点开了与汤睿的对话框,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还在攻克最后堡垒?你的‘后勤部长’已就位,随时可空投补给。」

      叶濯缨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敲下几个字:

      「隘口,已破。」

      点击发送。

      他收起手机,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万家灯火。实验室内的喧嚣仿佛成了背景音,他独自伫立在窗前,像一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役、终于夺下关键阵地的指挥官,在胜利的喧嚣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以及……对下一场远征的悄然眺望。

      固态电池的最后壁垒,于此夜,终被击穿。而属于他们的时代,正随着这破晓的欢腾,加速驶来。

      发送完那条「隘口,已破」的消息后,叶濯缨又在实验室待了近两个小时,将后续样品制备的关键节点逐一确认,确保团队方向无误,才在一片“叶教授您快回去休息吧”的催促声中,拖着几乎被掏空的身体离开。

      走出实验大楼,冬夜的寒风像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反而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他抬头,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肺叶被刺激得微微收缩,但胸腔里那股持续燃烧了数日、乃至数月的火焰,似乎终于可以暂时偃旗息鼓,只余下温暖的灰烬。

      汤睿的车就安静地停在老位置,黑色的车身在路灯下流淌着沉稳的光泽。他走过去,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皮革清洁剂和淡淡雪松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将他与外面的寒冷彻底隔绝。

      汤睿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侧过头,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仔细地打量着他。目光掠过他眼下的乌青,下巴的胡茬,以及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恭喜。”汤睿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没有过多的激动,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早已预料的事实。他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叶濯缨冰凉的脸颊,“累坏了吧?”

      叶濯缨没有回答,只是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干涩的沙哑。他闭上眼,将头向后靠在舒适的头枕上,全身的肌肉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指令,彻底放松下来,每一寸骨骼都叫嚣着酸软与疲惫。

      车子平稳地驶出校园,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化作模糊的光带,飞速向后掠去。叶濯缨始终闭着眼,意识在极度疲惫和终于松懈下来的安全感中沉沉浮浮,几乎在途中就要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车停了下来。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已经到了家楼下的车库。

      “到了。”汤睿解开安全带,绕到他这边,拉开车门。

      叶濯缨试图自己下车,腿却一阵发软,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汤睿立刻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颈,半扶半抱地将他带出车厢。

      “我能走……”叶濯缨下意识地低语,带着一丝不愿完全示弱的倔强。

      “知道。”汤睿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但我就是想扶着你。”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叶濯缨几乎将大半重量都靠在了汤睿身上。汤睿站得笔直,像一棵可以依靠的树,手臂有力地环着他的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叶濯缨的额头抵在汤睿的颈窝,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温暖而稳定的脉搏跳动,鼻尖萦绕着那令人安心的、熟悉的雪松气息。这气息像是最好的镇静剂,让他最后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松弛下来。

      进了家门,温暖的空气包裹上来。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光线柔和。

      汤睿没有开大灯,直接扶着叶濯缨穿过客厅,走向卧室。叶濯缨几乎是凭着本能移动着脚步,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走到床边,汤睿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叶濯缨一沾到柔软的被褥,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身体自发地蜷缩起来,陷入枕头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喟叹。

      汤睿没有离开。他单膝跪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静静地凝视着陷入沉睡的人。

      睡着的叶濯缨,褪去了所有清醒时的冷静、锐利和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额前的黑发柔软地垂落,遮住了部分额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平日里紧抿的薄唇此刻自然地微张着,呼吸清浅而均匀。

      他睡得极其沉静,像是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最安全的庇护所。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殚精竭虑,都在此刻被暂时卸下。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上,只余下纯粹的、毫无防备的宁静。

      汤睿伸出手,极轻极轻地将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眼下的青影,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里面盛满了难以尽述的心疼、骄傲,以及一种深植于岁月沉淀中的、无声的守护。

      就是这个年轻人,刚刚在世界的某个舞台上,完成了一场足以改变格局的战役。他引领着智慧的风暴,冲击着认知的边界。但在这一刻,他只是他的叶濯缨,是那个会疲惫、会需要依靠、会在他身边毫无戒备沉睡的爱人。

      汤睿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睡吧,我的英雄。”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他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调整好枕头的位置,确保他能睡得舒服些。然后,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没有离开。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但在这个静谧的卧室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粘稠。只有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和那无声流淌的、足以抚平一切疲惫的温情。

      汤睿知道,等他醒来,又将披上铠甲,奔赴他的星辰大海。但至少在此刻,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应该是一个不受任何打扰的、沉酣的梦。

      而他,会守在这里,做他永恒的港湾,直至黎明来临,直至下一次远征的号角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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