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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守
若久策马回驰,山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在那节盘山路的乱军之中,她一眼就看见了满身血污的赵元。
赵元立于尸骸之间,已换左臂执刀,低垂的右臂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摩缇的弯刀再度劈下,赵元勉力格挡,刀锋相撞的铮鸣声中,赵元踉跄后退,靴跟抵住崖边碎石——再退半步,便就是万丈深渊。
若久呼吸一滞。
记起那夜月黑风高,她也是在这般险峻的山道上将许多无法杀死的“活死人”逼落悬崖。
可如今角色颠倒,赵元却成了退无可退的那一个。
是他在复刻她的旧计,还是命运嘲弄,她不得而知,然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随着赵元的险步就快要蹦跳出来。
好在迎击摩缇的赵元运用了一个极为巧妙的转身,居然让摩缇险些坠落山崖。
不远处,左钦和费起正在血泊中厮杀,刀刃卷了豁口,身上也挂了不少狰狞的伤口,犹如困兽死斗。
整条山路已成修罗场,濒死的嘶吼混着金铁交击声,仿佛奏起了一曲地狱哀歌。
若久握紧了缰绳。
她怕吗?
自是怕的。
可若这炼狱里有赵元——那她便去得!
竹哨尖啸划破战场喧嚣,大乾残兵闻声疾退。
若久翻身落马,任马直冲,嘶鸣着撞飞数名敌军坠入深谷。
她急速奔向了赵元,冰棱似的寒刀截住了摩缇劈向赵元的一击,金属相撞发出了刺耳的鸣声。
“赵兄伤得不轻,换我来吧。”
她侧首一笑,语气竟轻巧得像偶遇时帮个小忙。
赵元瞳孔骤缩,怒意之下藏着更深的恐惧,嘶哑质问道,
“你怎么来了?!你不该回来!”
“回来看看你啊。”
说罢,若久深深看了一眼赵元,掩藏下太多情绪,尾音却是轻佻的,像是一句并不走心的玩笑。
那笑容极好看,一瞬间,赵元忽想起若久说要当乌恒王时飞扬的神采——她目中的光华犹如落日熔金,仿佛整个草原的美景都悉数装在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里。
二十多年来,赵元头一次为个女人怦然心动。
然而,他终究是赵氏子弟,肩上压的是血仇与族运,纵使对若久心动,可生父的血债和宗祠的训诫都绝不容许他做她乌恒的新郎。
即便得了赐婚,即便赵家松口准了若久入门,族人也会视这段婚事为耻,必将用条条规诫磋磨她,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在赵家的深宅永无天日……
可这个女人明明是如此耀眼,赵元爱她,懂她,更是怜惜她——若久是长生天燃在他心尖上的野火,比霞光妖冶,比日月明媚……他想若久生来就该是翱翔的鸟,就该是自由的风,就该是谁都束不住的美妙生灵……
因此,进退两难的赵元只能用这条性命全了赵氏忠君报国的名,也全了他心爱姑娘称王的梦。
刀光闪过,赵元挡下“活死人”袭来的利爪。
他背抵着若久,声音沙哑混着血气,
“你走吧,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我……”
话未说完,又被新一轮攻击打断。
他以左臂斩出了一道冷厉的银弧,摩缇的弯刀被震得铮鸣刺耳。
与此同时,若久抹了一人喉咙,温热血珠溅上侧脸,衬她笑颜恣意张扬,
“既然如此,那该走的不应是你这半死不活的伤兵吗?”
“嫌弃我?”
赵元嗤笑,却见若久故作顽皮,
“我哪敢呢,赵兄。”
刀光血影中,他们谁都没有走,也谁都没说破——他为她求生,她为他赴死,皆是甘之如饴。
然而很快,他们就被摩缇和“活死人”分开了。
摩缇的半只眼已现白目,像是正在变成一只“活死人”。
他的刀如毒蛇般绞上了若久的刀锋,招式骤变阴狠,刀光裹着腥风直取要害,吐出的大乾话也极尽侮辱,
“怎么,想给那个大乾男人当女|表|子?”
若久不想被赵元听见腌臜话,宁愿被摩缇远远逼至悬崖边,也刻意与赵元拉开距离。
摩缇纵身劈斩,若久闪避,反挑,刀锋在摩缇肩上划开一条口子,溅出的血却颜色发乌。
她冷声用蛮语回呛,
“老娘稀罕谁,还轮不到你这半人半鬼的畜生嚼舌!”
摩缇如常的那半边脸却扭曲出狰狞的笑,声音像是从腐坏喉管里挤出来的,
“你的血也变色了,用不了多时,你也会同我一样变得不人不鬼,到时你那情郎是疼你呢,还是杀你呢?”
若久猛然僵住身形,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早已崩裂,阴出片乌色,一股恶寒也随之袭遍全身——怪不得陈月娟的创伤药无法消除那片蔓延开的青黑腐肉……
若久稳了稳心神,指腹重碾着刀柄,她眼尾斜挑,忽然嗤笑出声,
“解药呢?有的话我替你宰了我大乾的情郎。”
摩缇一愣,
“你方才还说……”
若久忽地收刀入鞘,肩头一耸,甚是散漫道,
“老娘稀罕过的男人多了,他算哪个?”
摩缇自喉间发出咯咯怪笑,刀锋却缓缓垂下,自是乐得渔翁得利。
解药是没有的,可摩缇却说得颇似承诺,
“去吧,杀了他,自然给你。”
若久低笑应声,步履闲散地走近摩缇,却在擦肩的瞬息气势骤变——那副慵懒的眉目乍现杀机,袍角翻飞间已雷霆般反身撞向了对方!
摩缇错愕地跌向崖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刀凿地,碎石迸溅中硬生生刹住身形。
“你诈我!”
“是你蠢!”
摩缇厉喝未落,若久就呛声再击。
她这一脚携着风啸直取心窝,避无可避的摩缇在坠崖之际却锁紧了她的脚踝,带人一同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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