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

　　二人边说边拉扯，眼看着场面有些失控。

　　冯梦龙连忙从中隔断他们：“两位先别争执了！”

　　二人这才吹胡子瞪眼地各站一旁。

　　“今天才是第一次上课，以后要讲的内容有很多，我想两位不如先把课听完，然后再去思考该如何写你们的故事，到时候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怎么样？”

　　“多谢冯相公！我不跟这厮做些无谓的争执！”

　　“什么这厮那厮的，这话说出来，实在有辱斯文！多谢冯相公指点！”

　　他们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终于打发走所有来听课的写书人，冯梦龙和余象斗累得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吃茶。

　　早上去找许明然商量书肆事宜的余象佑这时也回来了，看着他们两人瘫坐喝茶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今日不是只上课吗？怎么好像做了不少体力活的样子？”

　　冯梦龙无奈地一甩袖：“老余啊，上课太累了，我整个上午都站着。还有，你是没看见，他们也太积极了，上完课了还要拉着我解答问题。当老师，好累！”

　　“实在是冯相公说得精彩，写书人们不肯走。”余象斗补充道。

　　这一点早就在余象佑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一面帮着收拾好学堂内的桌凳杂物，一面对冯梦龙说道：

　　“许老爷让我告诉你，之前送去的两部话本子已经印好了，明日就开始装订成册。”

　　“这么快！”冯梦龙有些惊讶，随手把众人喝过的茶盏和茶壶都收拾到一只大木盆里。

　　余象佑点点头，帮着他一起搬这木盆：“他说这回也请人画了版画，你若明日得空，不如一起去挑挑？”

　　“行啊，明天下午吧，早上还要给写书人们上课。”

　　“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说话间就把木盆搬进了后院，请来专事打扫的小厮很快上手洗了起来。

　　上了大半天课的冯梦龙觉得有点疲累，很快告了辞，转身回家。

　　第二天上午，他紧赶慢赶地把“小说三要素”讲完，挤出不少时间留给大家答疑，总算在一个半时辰内结束。

　　眼看日已近午，他和余象佑随意用了些点心，迅速地走到了许家书铺。

　　一望见许明然，冯梦龙就笑道：“许老爷，这两本册子出来得好快！”

　　许明然把两册样书分别送到他们二人手上：“是啊，周锋年中新收了个徒弟，手上功夫利索得很，眼下已经可以做不少细致的活了，故而这回刻板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那先恭喜许老爷得人！”冯梦龙玩笑地一拱手。

　　许明然开心地挥了挥衣袖：“我可是日盼夜盼，希望冯相公的第二部话本合集早点面世啊！”

　　“没想到今天许老爷喊我过来是要催稿，”冯梦龙假意摆出一副忧愁的神情，“早知道不来了，不来了！”

　　三人大笑几声，一同挑好了版画，许明然想起了什么，对余象佑道：

　　“余相公昨日带来的浙中大笺纸我看着颇好，只是我听你们说来，似乎周家的造纸坊才刚刚建起，不知产量如何？可还能接我许家的单子？”

　　余象佑一听，心中为周家来了这么一桩大生意而有些欢喜：“上次与周家通信，据说在杭州府也接了不少单子，生意颇为红火，正准备扩张一番。

　　我今晚就写信问问，明日寄出，约莫七日左右，应该就有消息了。”

　　许明然拱手称谢。

　　冯梦龙心思一动，说道：“周家也是想认真做书铺生意的，其实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

　　“冯相公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刊刻出来的书，只在苏州城里售卖，如果我们和周家合作，将书运到杭州。杭州城里喜欢读书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话，我们就多了一条路子，也可以多赚一份钱。”

　　他顿了顿，继续道：“同样的，周家刊刻的书就可以在你们二人的铺子里售卖，他们也能多赚点钱。”

　　许明然认真地点头道：“其实这样的法子之前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苦于在不熟悉的行省找合适的书商，风险实在太大。

　　既然周家和二位相公有这般因缘，眼下又通着笺纸的生意，我觉得此法颇为可行。”

　　“老余，你觉得呢？”

　　余象佑也同意道：“周家还是值得信任的。我今晚写信的时候，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许明然看着冯梦龙，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冯相公，我们两家的书铺生意这几年得了你不少助益，在此道上，我觉得你是有经验之人，难道真的决定不自己开一家？”

　　冯梦龙将身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语调随意地说道：

　　“我看你们做书铺生意的时候，心想还好我没自己开一家，不然的话，每天光是联系购买纸张，安排刻工，整理账面，搬书运书，就能累死我！

　　你们还是放过我吧，让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写书人……对了，我的稿费要给到位啊，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许明然和余象佑听得大笑起来，心中感慨这大约就是人各有所求吧。

　　出了许家书铺，和余象佑告别后的冯梦龙不紧不慢地往家中走去。

　　没走多远，他却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转头看看又一切如常。

　　他心中觉得实在奇怪，眼看马上就要到家，他猛地疾行几步，拐进一道小巷。

　　只见一个穿着藏蓝外袍的儒生快步上前，背对着他在路口张望了好几下，又站在原地等了许久，觉得确实等不到冯梦龙了，这才怅惘地转身，准备离去。

　　那人一转身，就立即被藏在小巷中的冯梦龙认出。

　　这不是我培训班上的学生吗？

　　跟着我干什么？

　　难道他是我的私生饭？

　　想知道我住在哪里？有没有金屋藏娇？

　　还是想扒出点我的瓜，好卖给别人吃？

　　见那人不像是有什么威胁的样子，冯梦龙立即从小巷中现身，堵在他面前道：

　　“请问先生姓名？为什么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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