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沈漠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慌乱地说：“没有很久，就……就一会儿。”

　　江野看着他湿透的衬衫，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沈漠川在撒谎，教学楼关门的时间早就过了，他至少等了一个小时。

　　“一起走。”江野终于开口，声音很淡。

　　沈漠川明显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亮了起来。“好！”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却还是保持着一点距离。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走到小区门口时，江野忽然说：“你笔记本里写的，我看到了。”

　　沈漠川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无措。“我……我不是故意让你看到的，我……”

　　“我知道。”江野打断他，转过头看着他，雨水顺着伞沿滴下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你写的那些话，我都看到了。”

　　沈漠川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着。

　　“沈漠川，”江野的声音带着一种认真，“我知道你后悔了，也知道你害怕。但有些东西，不是靠写在日记里就能解决的。”

　　他顿了顿，看着沈漠川苍白的脸，继续说：“你害怕我离开，所以用极端的方式把我推开；你害怕我不在乎你，所以用猜忌来武装自己；你害怕我们走不到最后，所以连相信我都做不到。”

　　“这些问题，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沈漠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雨水滑过脸颊，看起来格外狼狈。“我知道……我知道很难……但我会改的，江野，我真的会改的……”

　　“我知道你会改。”江野的声音软了下来，“但我需要时间。沈漠川，信任就像摔碎的杯子，就算粘好了，裂痕也永远都在。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习惯那些裂痕的存在。”

　　沈漠川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知道江野已经在让步了，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可一想到还要这样小心翼翼地相处，还要看着江野对自己保持距离，他就觉得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好。”沈漠川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等你。多久都等。”

　　雨还在下，伞下的两人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江野看着沈漠川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他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的那句话——“我真是个混蛋”。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明明心里早就软了，却还是要硬着心肠；明明早就原谅了，却还是要揪着过去不放；明明知道沈漠川有多害怕，却还是要让他等。

　　也许他们都是混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伤害着彼此，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对方。

　　回到家时，两人的衣服都湿了大半。沈漠川找出干净的毛巾递给江野，又转身去浴室放水，想让他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江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说：“你的物理笔记，最后那道题的解法，我没看懂。”

　　沈漠川的动作顿住了，猛地转过身，眼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我……我现在给你讲？”

　　江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好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某天晚上，江野从学校回来，推开门，看到沈漠川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手紧紧捂着肚子，看起来很痛苦。

　　江野的心脏猛地一沉，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胃疼？”

　　沈漠川看到他，虚弱地点点头，嘴唇发白：“老毛病……犯了……”

　　江野立刻去抽屉里翻出胃药，又倒了杯温水，扶着沈漠川坐起来，把药喂到他嘴里。“怎么又不吃晚饭？”

　　沈漠川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等你回来……忘了。”

　　江野没说话，他把沈漠川扶到沙发上躺好，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转身去厨房。

　　“你干什么？”沈漠川虚弱地问。

　　“给你做点粥。”

　　沈漠川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眼眶突然红了。他知道，江野还是在乎他的。

　　粥煮好了，江野盛了一碗，放凉了些，才端到客厅。沈漠川已经睡着了，眉头却还皱着。江野坐在他旁边，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傻子。”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沈漠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江野近在咫尺的脸，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眶红了。

　　“江野……”

　　“醒了？”江野端起粥，“趁热喝点。”

　　沈漠川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不生气了？”

　　江野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先吃饭。”

　　吃完粥，沈漠川的脸色好了很多。江野收拾完碗筷，坐在他旁边，不说话。

　　“江野，”沈漠川忽然开口，“你是不是……真的想跟我分手？”

　　江野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沈漠川紧张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沈漠川低下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如果我真的想跟你分手，刚才就不会管你了。”江野的语气很平静，“但沈漠川，这次的事，我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沈漠川的身体僵了僵，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

　　“我不是怪你发脾气。”江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我能理解。但动手不一样，那是底线。”

　　“还有分手那两个字，不能随便说。”江野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说分手，我都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我害怕，怕你说的是真的。”

　　沈漠川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摇着头，哽咽着说：“我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只是气糊涂了……我怕你真的觉得我烦了，怕你真的不想跟我考一个大学了……”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江野打断他，语气坚定，“我说过要跟你一起考A大，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你从来都不用怀疑。”

　　“我跟柘言抱怨，不是真的觉得你烦。我就是想跟他炫耀，炫耀我有个人管着，炫耀你在乎我。小乖，你不知道，每次他说‘你真是被沈漠川吃死了’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开心。”

　　“我看表，不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无聊，是怕你休息不够。”他顿了顿，“你胃不好，不能熬夜，我想让你早点睡。做错题皱眉，是恨自己太笨，总是让你操心。小乖，我从来没觉得你烦，从来没有。”

　　“可是……”沈漠川咬着嘴唇，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我总觉得……你跟柘言在一起的时候，比跟我在一起开心。你跟他有说不完的话，会笑会闹，可跟我在一起，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我不高兴。”

　　江野愣住了，他没想到沈漠川会这么想。

　　“不是的。”江野的语气认真了起来，“跟柘言在一起，是朋友间的开心，很轻松，不用想太多。但跟你在一起不一样，我是真的在乎你，所以才会小心翼翼，怕你不高兴，怕你多想。”

　　“我知道我有时候有点黏人，有点敏感，有点……无理取闹。”沈漠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卑，“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你可能会离开我，我就觉得害怕。”

　　“我知道。”江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给你安全感，让你知道我不会走。可沈漠川，安全感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自己的。你得相信我，也得相信你自己。”

　　“我相信你……”沈漠川小声说，“可我不相信我自己……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你那么好，那么阳光，身边有那么多朋友，而我……”

　　他没再说下去，可江野却懂了。沈漠川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又自卑的心。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阳光开朗的江野，所以才会一次次地试探，一次次地确认。

　　“傻瓜。”江野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你。”

　　沈漠川的脸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小声说：“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江野的语气认真了起来，“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你是沈漠川。是那个会在我生病时守着我，会在我考砸时帮我分析错题，会在我难过时笨拙地安慰我，会因为害怕失去我而闹小脾气的沈漠川。”

　　“我知道你敏感，知道你多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这些我都知道，也都接受。”江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我希望，你能试着相信我，相信我们的感情。不要总是用伤害自己，甚至伤害我的方式来确认我的心意。”

　　沈漠川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江野的眼神里充满了感动和愧疚：“江野……”

　　“我们还有不到三十天就要高考了。”江野的语气缓和了些，“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一起努力，而不是在这里吵架。你说对吗？”

　　沈漠川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好了，别哭了。”江野帮他擦了擦眼泪，语气带着点无奈，“再哭眼睛就肿得像核桃了。”

　　沈漠川吸了吸鼻子，乖乖地闭上了嘴，却还是紧紧抓着江野的手，像是怕他跑掉。

　　“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沈漠川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江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

　　“但有条件。”江野补充道。

　　“你说，”沈漠川急切地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第一，”江野伸出一根手指，“以后不许再动手，不管多生气都不行。”

　　沈漠川重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第二，”江野伸出第二根手指，“不许再说分手，这两个字太伤感情。”

　　“我答应你。”

　　“第三，”江野伸出第三根手指，眼神变得格外认真，“相信我。相信我不会离开你，相信我们能一起考去A大，相信我们能走到最后。”

　　沈漠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但你以后……不许再跟柘言抱怨我……”

　　“好，不抱怨。”江野低笑，“以后什么都跟你说，行了吧？”

　　“还有……不许觉得累……”

　　“不累，跟你在一起，做再多题都不累。”

　　“那……那你还走吗？”

　　“不走。”江野低头，在他哭得通红的眼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这辈子都不走。”

　　沈漠川渐渐停止了哭泣，只是脸还埋在江野怀里，不愿意动弹。江野能感觉到怀里人微微的颤抖，知道他还没完全缓过来。

　　“还疼吗？”沈漠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显然是在问他脸上的巴掌印。

　　江野低笑，故意逗他：“疼，特别疼。不过，要是老公亲一下，可能就不疼了。”

　　沈漠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在他怀里蹭了蹭，算是默认了。江野低头，吻上他的唇。直到沈漠川喘不过气来，轻轻推了推他，江野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相蹭。“小乖，”江野的眼神认真而专注，“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别自己憋着，好不好？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更不想……被你打。”

　　最后一句带着点委屈的调侃，成功让沈漠川的脸红了起来，虽然还挂着泪痕，却多了点羞涩。“谁让你……让你惹我生气的。”

　　“是是是，我的错。”江野笑着认错，把他搂得更紧了，“那哭了这么久，还饿吗？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算是答应了。江野低笑，抱着他不肯撒手：“那……先叫一声老公听听？”

　　沈漠川：“……”他抬起头，瞪了江野一眼，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在撒娇。

　　江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想吃……你做的鸡蛋羹。”

　　“好，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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