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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迷雾与暗刃
柳如烟的马车被引入峪内一处相对独立的残破石屋院落,四周立即被萧清羽的亲卫无声控制。她本人被搀扶下来时,几乎站立不稳,发髻散乱,华丽的裙裾沾满泥泞血污,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上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在接触到苏晚晴的目光时,更是骤然一缩,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愧疚、难堪,还有一丝绝望的哀求。
“柳……姐姐?” 苏晚晴上前一步,扶住她冰凉颤抖的手臂,心中疑窦丛生。
柳如烟嘴唇哆嗦着,未语泪先流:“晚晴妹妹……我……我不是……”
“先进屋,处理伤口,慢慢说。” 萧清羽的声音从旁响起,冷静得不带丝毫情绪。他目光如电,扫过柳如烟身后那十余名残兵败将。这些人虽也狼狈,但眼神游移,彼此间有细微的眼色交流,不像是纯粹的护卫,倒像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
石屋内生起了火盆,驱散了些许寒意。苏晚晴亲自为柳如烟检查,发现她除了惊吓和轻微擦伤,并无大碍。倒是她身边仅存的一个贴身侍女,手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流血不止,已近昏迷。
“求求您,救救翠儿……” 柳如烟抓住苏晚晴的衣袖,泣不成声。
苏晚晴点点头,立刻为那名叫翠儿的侍女清创缝合。伤口边缘整齐,是利刃所致,但角度有些奇怪。她仔细清洗时,在翠儿的贴身小衣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硬物——一枚非金非铁、造型奇特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狼头图案,入手冰凉。
她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迅速用布巾掩盖,继续包扎,同时用眼神示意旁边帮忙的亲兵。亲兵会意,悄然退出去禀报。
外间,萧清羽正单独“询问”柳如烟。他的问题直接而犀利:“贵妃娘娘应在慈云观清修,为何出现在距京城千里之遥、且是两国边境险地的老鸹岭?”
柳如烟眼神慌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萧清羽沉静却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下显得支离破碎:“我……我是去了慈云观。可静不下心……听闻北地有高僧……便想寻访……路上遭遇流民抢劫,慌乱中与仆从走散,又被这些……这些自称是边军的人挟持,他们逼我带路,说认识边境关卡……我实在不知……”
“认识边境关卡?” 萧清羽重复,语气平淡,“娘娘久居深宫,如何认得边境关卡?挟持你的人,又怎知你认得?”
柳如烟语塞,脸色更白。
这时,亲兵进来,在萧清羽耳边低语几句,并将那枚黑色令牌悄悄递上。
萧清羽指尖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狼头浮雕,眼神彻底寒了下来。这令牌,他认得。不是北狄制式,而是当年梁王私下蓄养死士的“影狼卫”信物!梁王虽死,其残余党羽和暗中网络,果然并未彻底肃清。
“翠儿姑娘伤势如何?” 他忽然问。
柳如烟不明所以,下意识答道:“应是……应是为保护我,被匪人所伤……”
“是么。” 萧清羽不再看她,转身向外走去,“娘娘受惊,好生休息。峪内简陋,但尚算安全。”
离开石屋,他立刻召来韩烈派回的第二名信使。信使带来了更确切的情报:被俘的苍狼卫暗哨受不住刑,吐露他们接到的命令不仅仅是侦察,还要配合一股“南朝内应”,设法将一件“重要礼物”或“重要人物”送入黑石峪,制造混乱,最好能引发守军内部猜疑乃至冲突,为后续可能的进攻创造机会。至于内应是谁、礼物是什么,暗哨级别不够,并不知晓。
线索至此,几乎串成一条清晰的毒链。
梁王残余的“影狼卫”不知以何种方式劫持或诱骗了柳如烟(她出家的动向并非绝密),企图利用她前贵妃的特殊身份作为“礼物”或“祸源”,送入黑石峪。一方面,柳如烟与萧清羽、苏晚晴之间的复杂过往,本身就极易引发猜忌;另一方面,若能制造“靖安王私藏先帝妃嫔”的谣言,无论对萧清羽的声誉还是对朝廷的威信,都是沉重打击。而北狄苍狼卫,则负责在外部策应,制造袭扰,转移视线,甚至可能打算在混乱中浑水摸鱼,重创守军。
好一个里应外合、毒辣无比的计策!若非韩烈提前发现狄人据点并捕获暗哨,若非苏晚晴心细从翠儿身上发现令牌,他们很可能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这“礼物”烫伤手,甚至引发内乱。
“王爷,那些护送柳……那女子来的人,如何处置?” 孙守备低声请示,他也看出了不对劲。
“全部单独关押,严加看管,不许他们互通消息。尤其是那个受伤的侍女,让人‘好好照料’,看看能不能撬开嘴。” 萧清羽下令,“另外,增派双倍人手,牢牢‘保护’好那处石屋,许进不许出。饮食用水,一律由我们的人经手。”
“是!”
“韩烈那边有消息吗?” 萧清羽问信使。
“韩将军说,雾隐谷的狄人似乎加强了戒备,但人数确在百人左右。他们正在寻找最佳攻击时机和路径。另外,将军发现谷内似乎有通往山外的秘密小道,已派人暗中探寻。”
“告诉他,内应已现,其计败露。让他依原计划准备,随时待命。我们要给这些苍狼卫和影狼卫的残渣,一个‘惊喜’。” 萧清羽眸中闪过寒芒。
夜深了,黑石峪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暗处的激流已然汹涌。
苏晚晴安置好柳如烟和翠儿后,回到自己帐中,心绪难平。她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黑色令牌冰冷的触感。柳如烟知道多少?她是全然无辜的被利用者,还是……有所默许甚至参与?
帐帘被轻轻掀开,萧清羽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她睡下了?” 他问,走到火盆边暖手。
“嗯,哭累了,吃了点安神的汤药。” 苏晚晴看着他,“那令牌……”
“梁王旧部的‘影狼卫’。” 萧清羽声音低沉,“他们与北狄勾结,想用柳如烟这颗棋子,搅乱黑石峪。”
苏晚晴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敢……柳姐姐她……”
“她或许不知全貌,但绝非全然无辜。” 萧清羽转过身,目光深邃,“离京路线、‘边军’接应……没有内部的配合与引导,她一个深宫女子,如何能一路‘巧合’地走到这里?她心中仍有执念,或恐惧,或是不甘,才被人钻了空子。”
“你要怎么处置她?” 苏晚晴问。
“现在不是处置的时候。” 萧清羽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是饵,也是破绽。对方计策败露,必会焦急。我们要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把暗处的敌人引出来,一网打尽。晚晴,接下来峪内可能会不太平,你要更加小心,不要单独行动。”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驱散了苏晚晴心头的些许寒意。她点点头:“我明白。你自己更要小心。”
就在这时,峪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短促而尖锐的竹哨声——这是发现敌情的警报!
两人对视一眼,萧清羽立刻按剑冲出帐外。苏晚晴的心也提了起来,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医药包,做好了随时应对伤员的准备。
夜色中,只见东北方向的峪口墙垒上火光晃动,隐约传来兵刃交击和怒吼声,但规模似乎不大,很快又平息下去。
片刻后,一名亲卫飞奔来报:“王爷!有小股狄人趁夜偷袭峪口,人数不过二三十,已被孙守备击退,毙三人,伤数人,我方轻伤两人。看其意图,似在试探,也像……制造动静,吸引注意。”
“声东击西?” 萧清羽冷笑,“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尤其是关押人犯的石屋和伤患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调动,不许擅离岗位!”
他仰望漆黑的、无星无月的夜空,山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迷雾已现,暗刃已藏。这黑石峪的宁静,怕是到此为止了。真正的风暴,正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悄然凝聚。而柳如烟,就像一枚被投入激流的石子,她的命运,已不由自己掌控,只能随波逐流,等待着最终撞上礁石,或是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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