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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步
后面的话,柘言没说,但江野懂。他深吸一口气,点开电脑上的游戏:“来一局?”
“来就来!”柘言立刻来了精神,“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游戏开始了,江野操控着角色,却总是走神。屏幕上的小人一次次被杀死,引来柘言的抱怨。
“野哥你能不能专心点!”
“来了来了。”江野应着,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沈漠川。
他现在在干什么?在做题?还是在哭?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又胃疼?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算了,不玩了。”江野关掉游戏,靠在椅背上,“没意思。”
柘言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他,对不对?”
江野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你还跟他冷静什么?”柘言不解,“直接回去跟他说清楚啊。”
“说不清楚。”江野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疲惫,“有些问题,不是说清楚就能解决的。”
他需要让沈漠川明白,信任是相互的,安全感不是靠控制得来的,爱也不是伤害对方的理由。而这些道理,不是靠嘴说的,需要时间,需要沈漠川自己想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办?”柘言问。
江野看着窗外:“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拿出手机,开机。屏幕上立刻跳出沈漠川发来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像雪片一样。
“江野,你在哪?”
“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胃疼,你回来给我揉揉好不好?”
“江野,我想你了。”
“你别不理我,求求你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只有三个字:“我等你。”
江野看着那些消息,心脏像被揪了一下,他能想象出沈漠川发这些消息时的样子,一定是红着眼眶,眼泪掉在屏幕上,手指因为着急而微微颤抖。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对话框,没有回复。
沈漠川是在晚上等到江野的。
那玩他胃疼得厉害,蜷缩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眼睛盯着门口,生怕错过江野回来的身影。
玄关处的声控灯突然亮了,沈漠川的心猛地一跳,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门被推开,江野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头发有点乱,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看到沈漠川,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
江野没说话,换了鞋,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江野!”沈漠川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你别走,我们谈谈好不好?”
江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想了很久,”沈漠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信任你,不该动手打你,不该说分手。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江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说完了?”
沈漠川的心脏猛地一沉。“我……”
“说完了就回你房间去。”江野抽回自己的胳膊,语气平淡,“我累了,想休息。”
沈漠川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江野,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江野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我不知道。”
他推开门,走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两个世界。沈漠川僵在原地,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知道,江野还在生气,还在犹豫。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江野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自习室,回来就直接回房间,很少和沈漠川说话。
沈漠川也没有再纠缠,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每天早上把江野的早餐放在桌上,晚上等他回来才敢睡觉,他甚至把自己的物理笔记整理好,放在江野书桌上,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写着“这道题的解法你可能没看懂,我标出来了”。
江野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收下,然后继续和他保持距离。
直到发现那本笔记本。
他从自习室回来时,天色已经暗透了。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厨房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沈漠川大概在做饭,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混杂着轻微的水流声。江野坐到沙发上休息,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起来一看,是那个蓝色的笔记本,被卡在沙发缝里,露出小半本封面。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把本子抽了出来。封面的笑脸已经磨得有些模糊,前面的物理笔记已经被翻得卷了边,后面的日记部分,比他上次看到时又多了厚厚一叠。笔尖划过纸张的力度很重,有些字迹甚至洇透了纸背,能看出写字人当时的情绪有多汹涌。
【他好像瘦了点,自习室的灯比家里亮,照得他下颌线更尖了。我煮了他喜欢的番茄鸡蛋汤,盛在他常用的那个蓝边碗里,放在餐桌最左边。他回来时应该会看到吧?】
【汤没动。碗还放在那里,汤凉透了,结了层油膜。我不该煮的,他现在大概不想看到任何和我有关的东西。】
【早读时看到他打哈欠,眼下有青黑。是不是在自习室学到太晚了?想提醒他别太累,张了张嘴,却只敢在他走过时往他桌洞里塞了颗柠檬糖。】
【柠檬糖没拆。他大概是不想要我的东西了。柘言今天问我,是不是又惹江野生气了。我没敢说我打了他。如果柘言知道了,一定会揍我的。其实我挺希望他揍我的,至少比现在这样,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还好好的,只有我知道,江野心里的那道坎,我可能永远跨不过去了。】
江野的指尖顿在纸页上,指腹蹭过“打了他”那三个字。他能想象出沈漠川写下这句话时的样子,一定是低着头,肩膀绷得很紧,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他继续往后翻。
【今天物理小测,他最后一道大题错了。那道题我上周刚在笔记里标过解法。他是不是没看我的笔记?也是,他现在大概连我的字都不想看见。】
【胃又疼了。蜷在沙发上的时候,摸到他以前盖过的毯子,上面好像还有他的味道。想给柘言发消息问他在哪,又怕柘言告诉江野。以前胃疼的时候,他总会皱着眉骂我“活该”,然后把热水袋塞进我怀里。现在骂我的人不在了,热水袋也凉了。】
【看到他和班里的女生讨论题目了。那个女生笑起来很好看,声音也软。他们靠得很近,女生的发梢都快碰到他胳膊了。我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攥着的笔记本边缘都被捏皱了。以前他会下意识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是不是现在……他也觉得别人比我好了?】
江野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想起那天讨论题的事,那个女生是课代表,问的是老师留的附加题,他只是随口说了句“用动量定理试试”,前后不过两分钟。可在沈漠川眼里,竟然成了这样。
他忽然觉得很累。这种无处不在的猜忌,像一张细密的网,把两个人都困在里面,越挣扎,勒得越紧。
【今天整理书包,翻到他以前故意画的小人。丑得要死,却被我夹在物理书里藏了两年。那时候我们还会吵架,每次他都会说“沈漠川你别摆臭脸了,难看死了”。现在他连吵架都懒得跟我吵了。】
【柘言说,江野上次买了杯三分糖少冰的珍珠奶茶。我知道那是我喜欢的口味。他是不是……有一点想我了?】
看到这里,江野的喉结动了动。那天从网吧出来,他确实鬼使神差买了杯奶茶,最后却一口没喝,扔在了垃圾桶里。他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被柘言看到了。
【他今天在自习室睡着了,头靠在胳膊上,头发乱糟糟的。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想走过去把他的外套给他盖上,脚却像灌了铅。我怕他醒来看见我,会立刻皱起眉,会把外套扔开,会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
江野记得那天,他确实在自习室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件陌生的校服,大概是哪个同学顺手放的。原来沈漠川当时就在门口,原来他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
【笔记本快写完了。最后几页,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写我有多后悔打了他?写我有多害怕他真的不要我了?写我其实每天晚上都在他门外站很久,听着他房间里的动静,直到里面没声音了才敢回房?】
【这些话太矫情了,他大概会觉得更烦吧。】
【今天在操场看到他投篮。他投篮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抬一下下巴。以前他总说我投得烂,非要手把手教我,结果自己差点摔进沙坑里。那时候的风好像都是暖的。】
【他好像感冒了,早读时一直在咳嗽。我把感冒药放在他桌洞里,又怕他不喝,特意撕了说明书,在“用法用量”下面画了波浪线。放学时看到药还在那里,原封不动。】
【今天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他进步了十五分。我在光荣榜上看到他的名字时,手都在抖。想跟他说“恭喜”,却只敢在他走出教室时,假装不经意地和他擦肩而过。他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大概是去医务室拿药了。
【笔记本真的快写完了。江野,其实我知道我错在哪了。我不是害怕你考不上A大,我是害怕你觉得我太糟糕,害怕你遇到更好的人,害怕你突然发现,和我在一起其实一点都不好。
【我打你那一巴掌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先说分手,不等你先说不要我,是不是就不算被抛弃了?我真是个混蛋。】
江野的指尖停在最后一句话上,指腹下的字迹深深浅浅,像是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后才勉强留下这几个字。
厨房的抽油烟机停了,水流声也消失了。江野猛地合上笔记本,手忙脚乱地把它塞回沙发缝里。他站起身时,膝盖撞到了茶几,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厨房的灯灭了,沈漠川走了出来。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大概是刚洗过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看到江野站在客厅中央,他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我做了晚饭。”沈漠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番茄鸡蛋面,你要不要吃点?”
“不吃了。”江野移开视线,声音有点哑,“我在外面吃过了。”
沈漠川的肩膀明显垮了下去,眼里的光暗了暗,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哦,那我……我把你的那份放冰箱里,你晚上饿了可以热一下。”
江野没说话,径直往自己房间走。经过沈漠川身边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味。他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在笔记本里看到的那些话,像潮水一样在他脑子里翻涌。他知道沈漠川后悔了,知道沈漠川害怕了,知道沈漠川其实很在乎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伤口还在,疼也是真的。就像沈漠川在日记里写的,那道坎,不是靠几句“对不起”就能跨过去的。
接下来的两天,江野依然早出晚归,却比以前多了些微妙的变化。他会把沈漠川放在桌洞里的感冒药拿走,虽然没吃,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原封不动地留下;他会在沈漠川把早餐放在桌上时,低声说一句“谢谢”;他会在看到沈漠川整理的物理笔记时,认真地翻一翻,在有疑问的地方,用红笔轻轻画个圈。
沈漠川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却更加小心翼翼。他不再尝试和江野说话,只是在江野翻笔记时,会悄悄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笔,随时准备解答。江野不问,他就一言不发。
周五晚上,江野在自习室待到很晚。走出教学楼时,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他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犹豫了片刻,准备冒雨跑回去,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等等。”
沈漠川拿着一把黑色的伞跑了过来,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打湿了,眼镜片上沾着水珠。“我……我猜你没带伞,就拿了一把过来。”
江野看着他,没说话。
沈漠川把伞递到他面前,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你拿着吧,我……我跑回去就行。”
江野没接,只是看着他:“你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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