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拍档

　　是乔枝，但并不完全是李可要找的乔枝……？
　　李可心疼地拍了拍昏死过去的乔枝的脸，很快便有所察觉。
　　眼前的乔枝明显要稚嫩许多，看起来也就是个中学生的模样。
　　而一旁的小僵尸，则明显对趴在乔枝背上的东西充满了兴趣，李可甚至在她发青的脸上看到了透红。

　　“王尸？一只真正的王尸吗？”
　　听见小僵尸自言自语的话，李可才突然想起，当时她进入乔枝的记忆中时，她的背上好像背着什么东西。
　　在她离开这段回忆后，有关乔枝过去的记忆都在以退潮般速度极速消逝，甚至这两天内她根本就没有要去回忆的意识。
　　但视觉冲击之下，她还是回想起了一些片段——有关乔枝与家人的关系，还有她接过了姐姐身上的背负，将王尸扛在了自己肩上这件事。
　　所以……李可戳了戳眼前人的脸蛋，仍未沾染过多社会气息的少女肌肤柔软，轻轻一戳就凹下去了一个小洞。
　　好好玩。
　　李可没忍住多戳了几次，直到躺在地上的乔枝皱着眉，咳嗽着从地上挣扎爬起。

　　“没事吧，放轻松！”李可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一会乔枝才缓了过来。明明她们并不需要呼吸，但此刻的她还是保留了人类的习惯，拍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哈？！”
　　等她终于缓过了劲来，一睁眼看到眼前围着的李可和小僵尸后，整个人立刻就弓着背往后蹿了三、四米。
　　“你、你们……”李可见她手足无措地指来指去，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直到她不小心侧过头——
　　看见身侧灵力涌动的地脉。
　　一瞬间眼睛瞪大、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如同观星者仰望银河。
　　那一刻李可联想到了，自己刚刚看见地脉时肯定也是这样震惊的呆滞表情，不过肯定，没有她这么可爱。
　　“你在笑什么……？”
　　小僵尸被李可的怪异笑容吓了一跳，好在她的注意力还是挂在乔枝背后的王尸上，见李可恢复了正常，也就没再追问。

　　“你背上这个，你要吗？”
　　小僵尸摇摇晃晃地靠近乔枝，语气难掩兴奋。
　　然而毫无前因后果，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免会令人毛骨悚然。乔枝打了个冷颤，爬起来就想转身逃跑。
　　但也就是在这时。
　　地脉下游的方向，也就是地脉如同瀑布落下、地势也陡然下降的路面前方，出现了灵。
　　……而且是一大群。
　　“是十七坊市的居民，它们应该是察觉到了地脉的异常。”小僵尸朝乔枝伸出的手猛然缩回，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必须尽快离开。”
　　李可咽了口唾沫，哪怕不说、哪怕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也能清楚察觉到来自下方的杀气。她们不掺杂恶意、并不友善，只是纯粹怀揣着对地脉敬意，来教训她们了。

　　三十六计，当务之急就是跑！
　　李可一把将走路不稳的小僵尸扛到背上，另一边急急忙忙呼喊乔枝跟上脚步。这个年幼的少女乔枝很明显并未信任她，但看向身后来势汹汹的灵，她还是退缩了半步，转身跟上了李可的脚步。
　　“我们给地脉带去了杂质，破坏会很严重吗？”李可逃跑得有些不安。
　　“其实并不会那么严重”，小僵尸挠挠头，“地脉本身就会运输大量来自人间的杂质，它并非脆弱之物，甚至正相反，蕴含灵力的地脉拥有无比强大的自净能力。”
　　“只是十七坊市的完全由灵主导，它们对待地脉的态度接近崇拜，讲道理的事在十七坊市是行不通的。不过它们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家伙，只要完全追到九十九坊市内，远离了地脉，估计就会放弃了……”

　　李可和小僵尸你一言我一句，身后的乔枝则是听得嘴巴越长越大。
　　“那个，请等一下”，乔枝使劲向前冲了几步，跑到李可旁边，“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这里真的是易灵坊市吗？！”
　　“是”，小僵尸应答，还不忘向李可解释，“所有坊市的统称，是易灵坊市，也就是灵的交易场所。”
　　“没想到是真的……！”乔枝的样子明显有些亢奋，李可听到她不断小声碎碎念：“没想到地脉附近的特异空间，易灵坊市居然真的存在，这样师娘布置的课程就完成了……吗？”

　　课程？
　　李可偷偷瞄了乔枝一眼，对于她出现在这里的事有了大概了解。
　　易灵坊市和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未来的李可碰巧遇到了过去的乔枝……
　　事情真的会刚好这么巧吗？
　　李可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尾指，金丝并未如她所想出现。
　　“左转！”
　　小僵尸的一声叫喊把出神的李可拉了回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李可赶紧一个拐弯溜了出去。直到面前熟悉的巷道出现，白茫茫一片的场景再次让她感到安心。
　　“先别停，找个地方躲一躲……”小僵尸挣扎着跳了下来，随后伸手拨了拨面前的白雾，带她们走入另一条巷道。

　　“这里……”
　　小僵尸打头、李可随后，再往后是小心翼翼跟在李可身后的乔枝。
　　光源不知从何而来，日夜永不更替，唯有白雾从容地弥漫任何一处。
　　白雾青砖巷，头顶上远远望去不见尽头的下行楼梯。
　　乔枝茫然地伸出手，视线中仿佛能触碰到楼梯的手并未触及任何事物，但她还是愣愣地伸出手，仿佛只有盖住了视线，她才能更好地理解眼前的场景。
　　身着唐宋服饰，明显分属两个朝代的过路灵见她动作奇怪，掩嘴笑出了声，乔枝脸一红，立刻弓腰驼背把手缩了起来，然后踩着白雾跟上视线中唯一——着装看起来像是同她一个时代的人。

　　茶褐色的长头发，眼睛笑起来弯弯的，长得很可爱，感觉很和善、很温柔，却又好像看不透她在想什么的大姐姐。
　　……她好像不是坏人，乔枝的记忆中，好像是她将自己从地脉中救了出来。
　　但是自己刚刚却凶了她。
　　乔枝叹了口气，看着李可的背影发起呆来。
　　而且自己明明完成了师娘布置的任务，可背后的海娘亲除了安静了一些，完全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啊？
　　乔枝完全搞不明白，但其实她心里有个暗暗不愿意去承认的猜想。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是通过“作弊”的方式偶然潜入的灵脉，才没有办法完成对王尸的驱逐呢？

　　一年前，拜师水镇宅后，乔枝学了很多东西，但师娘迟迟不愿意亲自动手替她执行，也不告诉她该如何驱逐王尸。
　　她追问了很久，也很努力地完成了所有师娘布置的课题，即使这样师娘勉强透露的方法也只有短短几个字。
　　“你要先学会潜入灵脉。”
　　然而就算潜入了，也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啊。王尸依然在、自己也并没有变强的迹象。
　　……
　　“愁眉苦脸想什么呢？”
　　乔枝蓦然抬起头，只见大姐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垂到了面颊，她伸手轻轻撩到耳后。
　　还有，更要命的……
　　她的声音。
　　从刚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完全没有记忆的声音才对，但乔枝莫名感觉非常、非常怀念，而且她的语调、说话的方式、嘴巴咬字的唇形。
　　糟糕。
　　青春期的少女红透了脸，
　　很糟糕……
　　她明明不认识这个大姐姐，但是她好像莫名……
　　喜欢上她了。

　　不行、绝对不行……！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哎？？？你等——”
　　李可瞪大了眼睛，只见面前的乔枝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轮流往自己脸上抽了几个耳光。
　　如果不是她制止，很有可能落在那张青涩的脸蛋上的耳光会比现在多两倍、三倍，甚至更多。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开口的语气与温柔二字毫不沾边，冰冷且严厉的问话让乔枝打了个冷颤。
　　“我……”乔枝的理性……以及更多的叛逆与提防心占了上风，她后退半步，甩开了对方抓住自己的手。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可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乔枝小时候，原来有这么让人烦躁的一面吗？莫非这就是青春期？
　　但是，不管她说什么。
　　“我知道现在的你还是个幼稚的小鬼，但有些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别在我面前看到你再伤害自己第二次。”
　　“……”
　　少女抬着眼，不掩怒气地看着眼前才刚刚认识的陌生大姐姐，李可甚至都能透过那双藏不住事的眼睛猜到她内心此刻的想法。
　　反正无非就是：谁啊你，一个陌生人凭什么管我！类似这样的心理活动对吧？
　　但是，为什么她瞪着瞪着，突然就脸红着低下了头去……
　　李可叹气，小孩的心思真的好难理解。

　　然而这时的李可还没想到，麻烦的小孩，远不止乔枝一个而已。
　　“到了。”
　　走在前面半步的小僵尸停下脚步，李可转身看过去，只见不远的地方出现了数从矮矮的围墙。从高度来说，几乎都只能够到李可的小腿。
　　“这是哪里？”李可好奇地提问，然而小僵尸却并没回答她，而是径直越过李可，跑到了乔枝面前。
　　“这些、这些，她们都是我的亲信，她们留下的东西，你都可以拿。”
　　乔枝很明显有些一头雾水，但被小僵尸赶着，她还是不情愿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才看见那几从矮墙周围散落着些许东西。古代的钱币、服装，或是些……像是法器的东西。

　　“我知道你是灵媒。”
　　小僵尸露出笑容，嘴角随即开裂出一整条裂缝，乔枝被她的模样吓得赶紧靠近李可。
　　但接下来，她听到的东西才更加渗人。
　　“我也是、我们全家都是。我想要你背上的东西，给我的话，你可以交换任何物品。但是不给我的话……”
　　“你就不能离开这里了。”
　　乔枝往后靠了两步，正好撞上李可的身体，然后，她顺着对方颤抖的指尖看见——
　　那数从矮墙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现了数对渗血的赤目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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