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

　　进包间落座，黎津对俞温解释道，“我后天就回国了，想着回去之前请你们吃饭。没想到你正好碰上阿凉。”
　　俞温内心大喜，按捺着朝郑禾恩挑眉道，“你们项目结束了？”
　　“没呢。”郑禾恩拿湿毛巾擦手，“阶段性结束而已，之后连带被试还会有变动。”
　　黎津苦笑摇头，“我平时只用听你们指挥，哪怕这样都觉得晕头转向，更不要说你们从头到尾组织策划一个项目。”
　　就基金会的相关话题，郑禾恩和黎津聊的专注。
　　另外两人插不上话，钟凉便在对面给俞温使眼色，故作的老派因这有些孩子气的举止而不复存在，“俞少最近是在体验生活么？分担重担可不是这么个分法吧。”
　　俞温想在郑禾恩面前维持风度，不愿搭理他的阴阳怪气，干脆主动起身帮四个人倒上茶水，“是，体验生活。钟总今天怎么会在？”
　　说到这儿，钟凉忍不住臭了脸，不满表现的很明显，“来巡视一下。”心里道，分公司办事不力，芝麻大点事儿也找自己来，还被一群人围观，他这辈子最恨被人看猴子似的围着。若不是顺带接黎津回国，他才不干。
　　很快侍应生来上菜，几人难得在吃喝玩乐上达成一致，俞温是行家，话匣子一打开，收也收不住。过去他没少向对面两人低声下气打听郑禾恩的消息，求人家帮忙，多少有点拘束，如今他和郑禾恩离和好如初只差一层窗户纸，自然无所顾忌。
　　钟凉前两年也在t国常住一段时间，不过当时没太多机会外出和游玩，后来倒是隔三差五来出差，此刻意外发现和俞温挺投机，年龄相仿，偶尔你来我往斗几句嘴，引得黎津和郑禾恩两相对望，无奈而笑。
　　郑禾恩和钟凉之前并不算相熟，即使情敌关系早已经解除。要说现在郑禾恩对他们二人的感情，方方面面交织缠绕在一起，难以宣诸于口，有谢意，也含着一种复杂的友情。
　　忽然之间，这一幕似乎曾发生在梦中，面前三两好友，身旁是知心人，恩怨纠葛在时光长河中消弭，裂隙和芥蒂都消化成心有灵犀。他们四人被网在其中，变得密不可分起来。
　　临散席，黎津又特地对郑禾恩道，“我回去以后，你遇到问题，记得随时跟我联系。”
　　郑禾恩淡笑，“好。不过你放心，我能应付。”
　　黎津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俞温一眼，眸底似有重托，却不再多言。
　　俞温接收到信号，心底不太服气，于是伸手不动声色的捏一下郑禾恩的腰，手指很快被郑禾恩攥住，没松开。他察觉这是黎津对他的认可，是一个成熟男人在审视他的言行举止后给出的答复和交付。
　　可在他心里，黎津没有资格。除了郑禾恩，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资格评判他们的感情，谁都没有权力评价他们为彼此的付出。
　　赌气似的，俞温把和郑禾恩牵在一起的手往前放，明晃晃的秀在黎津和钟凉眼睛下，婉拒黎津送他们回家的提议，同郑禾恩像热恋中人一般在夜色中慢慢散步。
　　沉默着走出一段，郑禾恩对俞温的小情绪有所察觉，拍他肩膀示意他矮下身。
　　俞温停下来，任由郑禾恩解一圈围巾搭到他脖子上。他顿时有点开心，颇为顺从的动手扯了扯，把两边的长度匀一下，多留一些给郑禾恩。
　　两人一高一矮，脖子上半耷拉着同一条围巾，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郑禾恩故意道，“早上让你围围巾，现在知道冷了吧。”
　　其实吃完饭俞温一点儿不冷，但他很听话的点头，“我后悔了，早知道我就把情侣款的那条围巾带出来给他们看。”
　　郑禾恩哭笑不得，“嗯，不过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
　　“当然。”俞温把郑禾恩的手拢进自己口袋，让两人的手臂严丝合缝的紧挨，生怕他逃走般，“别离太远，围巾不够。”
　　“嗯。”郑禾恩温声应道。
　　十二月的晚风开始无孔不入，锥心刺骨，瑟缩的三两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浓黑的天幕下，路灯光线如被无限拉长的飞梭，切割树影和一味流淌的时空。
　　“今天我挺高兴的。”郑禾恩突然开口。
　　“因为见到黎津了？”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俞温依旧控制不了自己酸不溜秋的语气。
　　郑禾恩用力捏他的手指，轻哼，“是，也不是。”
　　“是？”俞温蓦然停下脚步，在围巾的弹性生效以前把郑禾恩拽进怀里，含着怒意俯身将人的唇舌封缄。
　　嘴唇是冰凉凉的，齿间残留茶水的香甜，轻咬柔嫩的唇瓣，吮吸的滋味让人上瘾。
　　郑禾恩呼吸有点急，也许是他酝酿已久的话，也许是他此刻乱跳的心，无法宣泄的急迫令他亟需一个出口，而这个吻似还在钢丝上危险游走，于是他拉下俞温的衣领，分开齿缝，将小舌迫切的送上去。
　　情浓的很莫名，也很汹涌，犹如月色下的潮汐，荡起阵阵波涛。
　　他这一瞬间是富有的，至少他从未如此真实的拥有过自己，与无数个时空中的人和事和解。
　　就是此刻，没有阻挡蟾光的屋檐，没有搅扰呼吸的路人，没有飒飒而来的夜风，天空无遮无拦，絮絮的飘落一片雪。
　　这年的初雪，带着祝福和恩赐，柔缓的降临人间，驻留在郑禾恩和俞温的发顶，他们的鼻尖，将他们一同圈住的围巾上，再悄无声息的融化。
　　俞温把郑禾恩抱的更紧了些。
　　“俞温...”郑禾恩刚说两个字，俞温再次将他的所有堵住，小心眼儿极了。
　　郑禾恩微微合眼，紧张的怕被路人看见，又配合的情难自已，他被强势的入侵，往后仰，可俞温好像还不知足，惩罚他适才蓄意的撩拨，那么激烈那么欲，让他差点忘记他们还在大街上。
　　快要窒息的时候，俞温又小小的放开他，这回他只说了一个字，再次无法继续。
　　许久后，俞温用额头和他相抵，“想说什么？”
　　郑禾恩喘不匀气，满脸羞红。
　　“你刚刚说高兴什么？嗯？”俞温含糊的一下下触碰郑禾恩的唇。
　　“高兴...唔...别...”郑禾恩被困在俞温设置的小圈中没法躲，可笑容溢出的太满，他快忘了为什么高兴，只知道现在很快乐，被逐渐纷扬的雪花包裹着的快乐。
　　俞温也有些气喘，微微松开他，“我不高兴，想惩罚你，直到让我满意为止。”
　　郑禾恩感觉自己在冒热气，又被偶尔几片雪降温，他明白俞温所想，却说不出太露骨的话，“嗯。”
　　俞温是懂他的，郑禾恩想，原来破碎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俞温又在他耳朵上啃一下，唤回郑禾恩的思绪。他犹豫片刻，“禾恩...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要一个承诺，否则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多发生几次，我会疯...你知道我不带有任何怀疑，我只是...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你的开心只因为我...”
　　郑禾恩在他的鬓角摸了摸，“俞温...”他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俞温笑着及时打断他，“我可以等。等你真的想好的那一天。我现在...真的很知足了。”
　　于是郑禾恩踮脚在他的唇上又贴了贴，为了奖励他懂事，也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传递过去。
　　两人又肩并肩走了一段，聊起彼此最近的工作，偶尔提及过去的事，云淡风轻，谈笑风生。
　　他们走过的路慢慢被白雪掩埋，踩出脚印，又重新被洁白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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