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沈漠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不是的，江野，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江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失望，“是不是觉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所以你才敢动手，才敢说分手？”

　　“你告诉我，是什么？沈漠川，你提分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打我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

　　沈漠川猛烈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我怕你真的累了，怕你不要我了……”

　　“害怕就可以动手吗？”江野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眶通红，“沈漠川，你告诉我，害怕是不是就可以不信任我？是不是就可以伤害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你知道吗？刚才你打我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不通，我们昨天还好好的，一起规划着高考后的旅行，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安安稳稳地过完高三，一起考去A大，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可现实呢？我们好像一直在吵架，一直在互相伤害。”

　　沈漠川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徒劳地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知道你压力大，”江野的声音慢慢放软，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高三本来就累，我成绩波动你担心，我跟朋友出去玩你不安，这些我都懂。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脸上的红印，那里还在发烫。“我跟柘言说你像监工，那是撒娇，不是抱怨。就像你跟我抱怨题太难，抱怨老师拖堂，不是真的讨厌，只是想跟我撒个娇。”

　　“可你却当真了，”江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你不仅删了他的消息，还觉得我在骗你，觉得我会背叛我们的约定。”

　　“甚至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直接给我判了死刑。”

　　沈漠川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我错了，江野，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说，我心疼……”

　　“这些话，你以前也说过。”江野的声音很轻，“每次你闹脾气，你都会说你错了，说你害怕，说你只是担心我们不能走到最后。可你从来没有真正改变过，沈漠川。”

　　他看着沈漠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害怕，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如果真的害怕失去我，你就不会跟我提分手；如果真的害怕不能一起去A大，你就会相信我也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如果真的害怕我们走不到最后，你就会学着好好跟我沟通，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我推得越来越远。”

　　沈漠川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江野，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好像变得陌生了。不是因为江野变了，而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自私和懦弱——他把自己的恐惧强加在江野身上，用“爱”的名义绑架着对方，却从未真正站在江野的角度，感受过他的委屈和不安。

　　“我以为……我以为你懂的。”沈漠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以为你知道，我说的分手都是气话，我以为你知道，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江野打断他，“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一次次原谅你？因为我知道你敏感，知道你缺爱，知道你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确认我不会离开。可沈漠川，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的疼也是真的。”

　　江野始终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沈漠川，我累了。”

　　沈漠川的动作猛地顿住。

　　“每次吵架，都是我哄你，每次你闹脾气，都是我低头。你怕受伤，所以我把所有的棱角都收起来了，尽量让着你。”

　　“可这次不一样，”他轻轻推开沈漠川，“你打了我，还说了分手。这些事，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掉了。”

　　沈漠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我……我可以拔掉它，江野，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江野看着他，眼神复杂，“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

　　“沈漠川，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沈漠川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说什么？”

　　“别人都说，”江野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巷口的路灯，声音带着一丝自嘲，“我这种脑子里只有打游戏的人，根本配不上你这种学霸。以前我不信，现在想想，或许他们说得对。”

　　“你胡说！”沈漠川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谁跟你说的？我去找他！江野，你不准这么想！”

　　江野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那点刚硬起来的地方又软了下去。他轻轻挣开沈漠川的手，声音放得很柔：“我没有胡说。你想要的是安安稳稳的未来，是一起考去A大，一起读研，一起规划好每一步。可我呢？我有时候还是会想打游戏，想跟柘言出去玩，我达不到你想要的样子。”

　　“我不在乎！”沈漠川急切地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是什么样子！”

　　“可你在乎，”江野打断他，“你在乎我有没有好好学习，在乎我有没有跟别人保持距离，在乎我是不是把你放在第一位。”

　　“我承认，我成绩不如你，有时候会贪玩，会想偷懒。”江野眼神里多了几分平静，“可我答应你的事，从来没有反悔过。我说要跟你一起考A大，就每天逼着自己刷题到深夜；我说要戒烟戒酒，就再也没碰过；我说要对你好，就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沈漠川，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之前，那次大吵吗？”江野忽然问。

　　沈漠川愣了愣，点了点头。那次是因为沈漠川用“妹妹”的身份骗了他半年，江野知道真相后，气得差点跟他绝交。

　　“那时候我就想，事不过三。你骗了我一次，我原谅你了，因为我喜欢你。”江野的声音很轻，“可这次，你动手了。沈漠川，有些底线，不能破。”

　　沈漠川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江野，眼睛里充满了恐慌：“你……你要跟我分手吗？”

　　江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巷子深处的黑暗：“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沈漠川，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冷静？”沈漠川的声音发颤，“你想冷静多久？像上次那样冷战两天吗？还是……”他不敢说下去，他怕听到那个最可怕的答案。

　　“我不知道，”江野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疲惫，“或许几天，或许一周。我想好好想想，我们到底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沈漠川的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江野决绝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次江野是认真的。

　　“不要，”他抓住江野的手，指尖冰凉，“江野，不要冷静，我们现在就说清楚好不好？我改，我真的改，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再也不会动手了，你别离开我……”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野看着他泛红的眼眶，他多想像以前那样，把沈漠川搂进怀里，说声“好了别哭了”，可他知道，这次不能了。

　　有些伤口，必须结痂，才能愈合。

　　“小乖，”江野轻轻抽回手，声音很柔，“听话。”

　　沈漠川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知道江野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我在网吧门口等你，”江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我。”说完，他转身往巷子深处走，脚步很慢，却没有回头。

　　沈漠川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巷口的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却感觉不到。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才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江野没有去网吧。

　　他沿着巷子一直走，走到尽头，然后拐进另一条街。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冷静多久，更不知道该怎么想。

　　他爱沈漠川，这点毋庸置疑。爱他皱着眉做题的样子，爱他被挠痒痒时笑得眼泪直流的样子，爱他明明很怕黑却非要装作镇定的样子。

　　可他也累了。

　　累得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沈漠川的情绪，累得每次吵架都要先低头认错，累得连抽根烟都像是在犯罪。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沈漠川的聊天界面，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关机键。

　　他需要一点时间，一点没有沈漠川的时间，来想想他们的未来。

　　沈漠川是在凌晨的时候回的家。

　　房间里空荡荡的，胃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想起江野以前总说“你胃疼的时候别硬撑着，告诉我”，想起江野会提前给他备好胃药，想起江野会用温热的手揉他的肚子，说“乖，忍忍就好了”。

　　可现在，他胃疼得快要死掉，江野却不在了。

　　沈漠川蜷缩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他想给江野打电话，想告诉他人他胃疼，想让他回来，可他摸遍了口袋，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插上充电器。手机开机的瞬间，屏幕上跳出无数条柘言发来的消息。

　　“野哥跟你吵架了？”
　　“他刚才跟我说要去网吧住几天，让我别告诉你。”
　　“你们到底咋了？他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沈漠川，你要是敢欺负野哥，我饶不了你！”

　　沈漠川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他点开柘言的对话框，想打字问江野在哪，可指尖却怎么也按不准确。

　　胃又开始疼了，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好像……真的把江野弄丢了。

　　第二天早上，柘言是在网吧的角落里找到江野的。

　　他趴在桌子上，胳膊当枕头，睡得很沉，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游戏登录界面。

　　柘言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野哥，醒醒。”

　　江野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还有点发懵。看到柘言，他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在这儿住到高考了？”柘言把买好的早餐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

　　江野没动，只是看着屏幕，眼神放空。

　　“跟沈漠川……闹得很僵？”柘言小心翼翼地问。

　　江野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打你了？”柘言看着他脸上那道淡了点的红印，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对劲，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还挺狠！”

　　“不关你的事。”江野打断他，语气平淡，“我们自己的问题。”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柘言急了，“你是我兄弟！他打你就是不对！不行，我得去找他理论！”

　　“坐下。”江野皱眉，“别添乱。”

　　柘言被他吼得愣了一下，悻悻地坐下：“我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吗？你说说你，为了他戒了烟，推了多少局游戏，现在倒好，人家直接给你一巴掌。”

　　江野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凉的心。

　　“野哥，说真的，作为兄弟，我劝和不劝分，”柘言的语气难得正经了点，“可是我打心底觉得你跟他在一起，太累了。”

　　江野的动作顿了顿。

　　“他是学习好，长得也好看，可那脾气也太吓人了。”柘言皱着眉，“平时喜欢管着你、霸占着你就算了，还喜欢要求你改这改那，这次更过分，直接动手了。这样下去，你受得了吗？”

　　江野看着窗外，眼神复杂。“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就能动手？”柘言嗤笑一声，“那我还害怕你被他拐跑了呢，我也没打他啊。”

　　江野没反驳，只是拿起包子，慢慢啃着。他知道柘言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狠不下心。毕竟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对了，”柘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晚上沈漠川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好像在哭。”

　　江野闻言瞳孔一缩。

　　“我没告诉他你在这儿，”柘言补充道，“谁让他欺负你。”

　　江野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用力咽了下去。沈漠川有胃病，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胃疼。

　　“野哥，你别想了，”柘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决定冷静一下，就别心软。他要是真的在乎你，自然会来找你道歉。他要是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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