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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兆
尹广汉俯身拱手上奏:“光禄大夫常惠对北地十分熟悉,臣以为可随军出征。”
不是要推荐杜子卿吗?备好了满肚子话要驳斥的车广明一愣,悻悻地收回跨出的半步。
被点名的常惠出列:“臣愿意随军破敌。”
李孜看向乔孟:“诸位以为如何?”
乔孟拱手:“臣无异议。”
“既如此……封光禄大夫常惠为……”李孜顿了顿,嘴角不可发现地微弯,“属国校尉,持节出使悦般。”
殿上一阵默然,属国校尉负责管理大夏所有臣服属国,位比九卿,在军中的职权仅次于将军。
乔孟眼皮一掀,出列:“陛下,臣有奏。御史大夫车广明数立平叛之功,或可为五军主将之一。”
李孜眼皮也不抬:“准奏。”
丞相蔡谊出列:“臣有奏,京兆尹郑恒善于调度粮草,或可为大军押调辎重。”
李孜看了眼乔孟,见他没有反对,便道:“准,封郑恒为后军主将,负责辎重。”
出征匈奴的五军主将全定下,除了殷曾与孙柱国,其余仨——范名又,车广明和郑恒都是乔孟一手提拔上来的将军。
李孜回想起拜会杜子卿时,对方跟他说:“陛下,臣虽对北地熟悉,可没有将帅统军之才,倒是有一人可推荐给陛下,此人便是当年与我一道出使北地的都尉,他能文能武,通晓匈奴语,现如今在光禄勋效力的谏议大夫常惠。”
主将对随行扈从的将士有比较大的自主选择权,因此很多年轻的低阶将士都托关系走人情加入主将部属跟随大军北征,或磨炼或争取功勋。例如宋龟年入殷曾军帐当弓弩卫,王高给孙柱国当长史,乔俞随樊名又当副将。
李孜放下出征将士的确认名单,尹广汉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在其上。他挨着凭几闭目思索,一件薄外套轻轻覆在他身上。李孜睁眼,沈燕的娇颜映入眼中,他苦笑:“我没睡着,只是在想朝堂的事情。”
沈燕的的食指揉了揉他的眉心:“那你放松一下,我帮你揉揉......”
李孜依言放空思绪,任凭沈燕替他揉按前额头颈,这是难得的松乏时刻。
“玥表姐与小龟的婚事,燕燕跟宋孺人提个醒。玥表姐家中没有长辈为她置办嫁妆,燕燕帮她操持一下,让玥表姐风风光光地从宫里出嫁。”
沈玥按在他脑后的指节一顿:“小龟的官阶还是低了些......会不会委屈玥表姐了?”
“等他从北地得胜归来,我就可以为他加封。”
“我晓得了,明起便着手玥表姐的嫁妆。”沈燕抿了抿唇,“有个事……”
她的话被殿外进来的小黄门打断:“陛下,九华殿那边传来消息,陈充依身子不适,请你过去瞧瞧。”
李孜蹙眉:“传太医了吗?”
“太医看过了,请陛下过去。”
看来病情不乐观,李孜看向沈燕。
“你过去瞧瞧吧,明日还要早朝,要是太晚了就在那边歇下,不必赶回来。”
李孜拍了拍她的手背,歉疚地离开椒房殿。
宽敞的大殿里,春意荡然无存,妇人的影单只影益发清冷。她叹息一声,半张脸掩埋在掌心,徒留紧扣的眉峰扒拉着李孜残余在殿上的气息。
掖庭九华殿,落日余晖在窗外徘徊,室内灯火璀璨,太医,药侍,侍女,黄门将东阁挤得满满当当,甫见李孜进殿纷纷伏地行礼。
“平身吧,太医与葡女留下,其余人都退出去。”李孜说罢,看向榻上侧卧的陈旦。她神情有些激动,脸色稍显苍白。他的视线转向太医,太医拘谨地躬身禀奏:“陛下,充依有喜了。”
李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太医道来:“充依的身子骨弱,胎床不够稳固,还请卧榻安养一段日子。”
葡女将太医的嘱咐一一记下,看了眼李孜与陈旦,体贴地送太医出殿将空间留给二人。
“陛下,我......有喜了。”陈旦难掩激动地重复着这句话。
李孜拍了拍她的手肘:“是,谨记太医的嘱咐,好好安胎。”
陈旦重重地点头,手掌轻轻盖在平坦的腹部上。
“陛下......你用夕食了吗?”
李孜点头:“你身上可还有别的不适?”
陈旦摇头,咬唇看过来:“陛下......要留宿吗?”
“我还有些事,再陪你一会就回去。”
陈旦的眉眼掠过些许失望,试探地问:“陛下明日会过来吗?”
李孜默了一瞬:“好。”
陈旦抿起嘴角,眉眼间升腾出一丝蜜意。
李孜又叮嘱了一些安胎养胎的注意事项,踏着月色随着提灯引路的小黄门往椒房殿的方向走。路过兰林殿,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震耳欲聋。
李孜只得拐进兰林殿,两个月大的二狗子哭得满脸通红,原来夜起闹奶喝,萧灵筠睡得沉,二狗子只得哇哇大哭。
李孜听到这,看向满脸通红的萧灵筠:“还是让乳母上夜带孩子吧。”
萧灵筠嗡嗡的声音传来:“陛下曾说妇人喂母乳能让身段瘦下去,我......我想试试。”
李孜打了个呵欠,往榻上一躺:“白天喂便好,不用非得坚持晚上也喂。”
萧灵筠看向他倒头便睡的侧颜,不觉心头一阵心疼一阵欢喜。她挥了挥手,乳母蹑手蹑脚地将二狗子抱走。她侧躺在李孜身旁,不消片刻又沉入睡海。
出征的诏令广发各郡,朝中上下,官绅百姓,全都忙转起来。
宫里,因着陈旦怀孕胎像不稳,沈燕处处优待照顾她,后廷渐渐生出些是非来。
这日,织室给各殿夫人送了三匹纱绢,兰林殿与九华殿都想做两套透气的婴儿夏裳。衣馆的女工给各殿宫人赶制夏衣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忽然得知要临时加赶婴儿纱裳,实在不能两头兼顾,只好告诉九华殿的侍女要等上些时候,待兰林殿的婴儿纱裳做好马上给九华殿赶制。
九华殿的侍女一五一十地告知陈旦:“衣馆的女史说充依的孩子要明年才用上,所以眼下先替二皇子赶制夏衣,回头再为九华殿赶工。”
陈旦抿了抿唇:“知道了,下去吧。”
当日李孜没有过来看她,陈旦夜里没休息好,第二日便觉得肚子坠坠的有如针刺。请太医来看,又是艾灸又是喝药,陈旦的针刺坠疼感反而越来越频繁。
太医低声问太医令裴炎:“裴令公......你看......是不是要请高太医进宫看看?”
裴炎冷冷地说:“高太医是说请就能请进宫的吗?”
太医低头,不敢吭声。
第二日,李孜起床更衣时,陈瑞凑近:“陛下,九华殿昨夜传信来说......说陈充依有小产的前兆。”
李孜眉一挑:“为何昨夜没通报与我?”
一旁的乔玉成看向侍女辛予,辛予忙低头上前:“回陛下,九华殿昨夜丑时来报信,陛下与昭仪已然熟睡,奴婢想着九华殿有太医令守着,再过些时候天也亮了,陛下醒来过去也是一样的。”
李孜看了辛予一眼,匆匆收拾一番便赶去九华殿。
辛予吁了口气,却听乔玉成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作陛下与我的主了?到殿外跪着。”
辛予咬了咬唇,委屈巴巴地冲出殿外跪着。
颜幸一边给乔玉成挽发,一边道:“昭仪轻罚她,陛下就不会重罚她了,我待会去提醒她吧,免得她心里难受。”
乔玉成摇头:“我是真的要罚她,这件事她做得不对,望她不要再犯。”
且说李孜赶到九华殿,太医上了安神香,陈旦还在睡。
李孜看向眼下乌青的太医:“充依是何情况?”
“回陛下,充依本就身子骨弱,坐胎后思虑过甚,胎像不大好,臣已经尽力......还是请高太医马太医过来瞧瞧的好......”
李孜点头,身后的小黄门忙去通传。
“前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就又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葡女支支吾吾地,被李孜冷冰冰的眼光扫过,“充依想给孩子做一套透气凉快的纱裳,侍女回来说衣馆忙不过来,只能优先做二皇子的。第二日,充依便觉着肚子不舒服。”
李孜又看了眼榻上沉睡的陈旦,低声叮嘱:“好生照顾,充依醒了我再来看她。”
李孜自九华殿出来,直奔少府织室的衣馆,果见女工们忙得连口茶也喝不上。
衣馆女史看到李孜,紧张得舌头直打结:“陛陛下,衣馆最近放了一批年过二十四的衣女出宫,新人还没补充进来,馆中人手实在拮据,皇后又体恤衣女们,夜里不用上工,衣馆已经尽力......”
李孜点头:“你做得很好。”
衣馆女史受宠若惊:“陛下与殿下待奴婢们恩同再造,奴婢等祝愿陛下殿下长乐未央。”
看过织室衣馆的情况,李孜赶往椒房殿。今日没有太阳,李小黑与黑奴在侧殿的空地上玩球,沈燕坐在一旁的廊檐下缝衣。看到李孜过来,正要起身行礼,李孜伸手制止她,却瞥见篮子里缝了一半的婴儿衣裳。
“燕燕,衣馆的人手不够可以想别的法子解决,你是一国皇后,时间实不该耗在女工上头......”
沈燕的睫毛颤了颤,喉咙堵住了异物:“我......”
巨大的羞耻与委屈感压得她不能抬头,看着这样的沈燕,李孜又心中不忍:“燕燕......”
“我......”沈燕看着篮子里的婴儿衣裳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当不好皇后,陛下还是另立新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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