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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冥尊扮假公子6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重虞不做反驳,等幽泽一行人过来时,郎怀瑾也到了,第一眼看见玉如心时,眼睛瞪得多老大。
“阿玉,他……”郎怀瑾指着重虞喊阿玉,看着玉如心叫藿知成,别扭得玉如心全身都不自在。
重虞倒是会扯谎,“哦,昨夜找老头儿要回来的,谁知道那帮人可不可靠,还是自己带个虚鬼比较好。”
玉如心猛翻白眼,喊“老头儿”这习惯倒是不用串通。
郎怀瑾几番欲言又止,蓝鹬的马车已经停到了跟前,幽泽把刚刚重虞的话听了个遍,脸色阴得快要下暴雨。
蓝鹬从里面挑开车帘,幽泽回手去扶,动作连贯自然,一瞧就是做熟了的样子。
换做以前,玉如心绝不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这会被重虞点破了玄机,两只眼睛浆糊似的粘在那两人搭着的手上,幽泽连瞪了好几记眼刀都没让他挪开目光。
蓝鹬倒是没介意这些,走到重虞跟前,双手抱拳行了个平礼,“公子好早。”
重虞把胳膊一端,拿鼻子哼了个“嗯”字就算回答。
玉如心只想扶额,重虞这家伙真是演都不演一下,处处透着本尊的那股子傲慢劲儿,没准这会已经对那个平礼大大不爽了。
好在蓝鹬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旁边的幽泽再也忍耐不住,“你什么意思?你要是怕死后悔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重虞嗤笑一声,目光直接刺穿幽泽的左眼,“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幽泽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嘴巴连连咳嗽,看起来十分虚弱。玉如心有意问候一下,一想到自己套着藿知成的脸面,肯定讨不到好脸,直接去问的蓝鹬,“大总管这是……病了?”
该死,病就病啊,犹豫个什么。
幽泽大声地咳起来。
重虞单手托腮,一根指头抵在眼窝下面,“不赶紧把那东西剔出去,他咳得更凶。”
蓝鹬恭恭敬敬给重虞拜了一下,“还请公子想办法搭救,鼍珠岛一行,在下必然全力以赴。”
“你不要求他,”幽泽攒着力气低吼了一声,“朱蛾都被他害死了,他就是个不拿虚鬼当人的半吊子。”
玉如心一噎,有些无言以对。
客观地说,幽泽的情况要比朱蛾好得多,毕竟他不是虚鬼不会有自爆的风险 ,紫光珠连着灵脉吸取精髓,这才让他越来越虚弱。
只是那句“不拿虚鬼当人”,刺得他心肺一疼,越品越不是个滋味。
虚鬼到底是什么?
按照圣堂的说法,虚鬼是不遵轮回法度的邪魔外道,一律诛杀殆尽。
彼岸则认为是非法实验研造出的产物,需要观察管控,发现异常立刻抹杀。
可是那些人从死去到变为虚鬼再生,全都由不得自己选,他们有思想有感情,跟正常人是一样的。
玉如心当时就觉得不舒服,正常人犯罪要伏法,但正常人不需要被监管。
要是站在虚鬼的视角看,先是遭受无妄之灾被死过一次,活过来之后又被圣堂扣上邪魔的名头,天下之大三界之广,竟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那么暗羽喙也好圣堂也罢,就不再有区别。
几艘船从码头开了出来,郎怀瑾适时打破僵局,“上船吧。”
玉如心点头,跟重虞一前一后踏浪点水,轻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上。
帆船不太大,但处处透着结实耐用,看得出每块木头都是加固过的,透着被特质药水浸泡过的冷光。
“怎么,喜欢这船?”重虞口气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玉如心眨了眨眼,低声说,“不是,我曾经见过一种战船……”他回忆着彼岸上的飞行器,尽量翻译成重虞听得懂的话,“全身用玄铁打造,里面的器械很精密,用一种提炼过的灵力驱动,很强很壮观,所向披靡的那种。”
重虞眼眸一亮,“看会了吗?”
“差不多,”玉如心尽量客观,琉璃书能记录,可不代表他能马上融会贯通,“我试试。”
“好。”
蓝鹬踩着长剑跳上来,回手去接幽泽,短短五天,幽泽御剑不过几丈远竟然上喘了,玉如心过去问候了一下,“要不……先让我家公子给你看看吧。”
幽泽意外地对“藿知成”态度很好,“不必了,我还挺得住。”
玉如心把这种友好归结于同病相怜,幽泽同情虚鬼,他假扮藿知成时也特意用掺了点琉璃之力模仿虚鬼的气息。
“朱蛾一死,你的紫光珠马上变本加厉地发作,这是戎素明在敲打你,你还是别硬撑了。”
幽泽摇摇头,“戎素明不懂虚鬼之法,不是他在控制。”
玉如心一阵发懵,朱蛾亲口说的岛主给她植入的紫光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人有那个闲心在咽气的时候扯谎。
幽泽喘了两口,继续说,“戎素明早就闭关了,什么事情也不管,沽州的一并事宜都是鼍珠岛主顶着戎王之名发号施令。”
“什、什么?”玉如心有点不敢相信。
幽泽点头确认,“暗羽喙中,只有神官、国师和游魂三个人熟练掌握虚鬼之术,戎王不屑于学,岛主没机会学,龙帝资质不够学了个半吊子。”
玉如心终于弄懂了这个组织,像是从雪峰顶端直接降到海底盆地,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产生了片刻的眩晕。
这六个人中,明显戎王、岛主和龙帝属于边缘,核心的神官、国师和游魂三人中,赵无明和黑衣哑仆已经确定,还有一个全然不知。
等等,他忽然灵光一闪。
游魂……哪个游魂?
“所以,给我植入紫光珠的是神官,抢来蓝鹬的是岛主,戎王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闭关炼毒想要跟圣堂对峙。”幽泽目光转向船头的重虞,“鼍珠岛凶险,你家公子人傻胆子大,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
这话说得玉如心啼笑皆非的,他想不到沽州复杂如斯,但重虞肯定是知道的。顺着幽泽目光望过去,咬着牙扯出一个笑,“凶险好啊,一网下去把暗羽喙那几条臭鱼全打上来,想想就痛快。”
蓝鹬从船舱里出来,递给幽泽一件外衣,“湖上风大,小心风寒。”
玉如心忽然觉得这里不适合再待下去了,起身去了船头,这时船已经开了,迎着晨风划开碧波,颇有几分慷慨激昂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了吧。”
重虞抬手压住乱飞的额发,“我知道什么——你这头发是真多,坠得我脖子累。”
玉如心早就习惯了,重虞身为上官,没有必要事事向他这个下属报备。
他喘了口气,“那我回去把头发剪了。”
“你敢!”重虞伸手在他侧腰上拧了一把,然后转为正色,“我跟你一样混乱了好多年,被暗羽喙那群人牵着鼻子走,理不清其中的脉络。”
“啊?”玉如心大大吃惊。
重虞叹了口气,“其实太贞知道很多事情,一直压着不肯说,是你改变了她。”
玉如心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小声说了一句,“不是我,是事实。”
“就是你,”重虞一条胳膊搭了过来,凑上玉如心的耳畔,低声呵了一句,“我的小钥匙。”
玉如心赶紧把手臂推开,“你疯了,你现在可是我,我从不跟藿知成勾肩搭背的。”
这一下动作挺大的,重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双臂撑在栏杆上,越笑越开停不下来。
玉如心也懒得理他,放眼往湖面上看,从后面赶上来四条稍小一些的船,寻疾如风势如破竹,须臾的功夫就把几人所在的大船围在了中间。
那些船上都是虚鬼,但并没有恶意,跟大船的距离掌握得也非常好,一副拱卫的架势。
玉如心明白了,这些虚鬼是用来过迷雾阵的,那天朱蛾自爆,那么大的威压也不过是在瘴气带上开出一片豁口,方圆几里的空缺个把时辰就自动修补好了,顽强堪比虚鬼再生。
好风知人意,几条船顺着风行进得很快,不到正午就接近了迷雾阵,远远看去像是一条乌云环带压在了湖面上。
船队放慢了速度,四条小船又往中心靠近了一些,几个虚鬼从船舱里走出来,轻松一跃就上了桅杆,齐刷刷几个法诀后,鬼力结成的防护阵笼罩在了大船的上空。
阳光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仿佛瞬间进入子夜,此时尚还没正式进入结界,遮蔽掉光线的是保护罩,玉如心环视上下,除了船头的两只接近红境,其余都是黑境虚鬼,阵法排布勉强在及格线上,胜在鬼力深厚,足够护卫他们几个过迷雾结界。
五条船步调一致地往前开,湖水仿佛凝滞了一般,前进愈发困难,一炷香后,从船舱里传出一声呐喊。
“过迷雾了!原地隐蔽!!禁动灵力!!!”
鬼力蜂拥而至,粘稠地趴在防护阵法上,化身水蛭钻洞撕咬,逐血一般寻找灵力的痕迹,四周黑得如坠深渊,伸手不见五指。
这阵法明显比玉如心那日所见的要强了好几倍,隔着防御阵法都能感受到森冷的气息,他喘了口气,准备找个地方暂避一下,肩上就环过来一条手臂。
傀儡的体温很低,凉冰冰地贴在后背上。
玉如心动了动,“我不怕黑,不用担心我。”
“是我怕。”
玉如心震了又惊,简直怀疑耳朵坏掉了,重虞这种致力于祸祸旁人家伙怎么可能怕黑?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下,背后的心跳呼吸都均匀平缓,没有任何异常,笑着打趣说,“尊上你骗人的水平下滑了。”
“是真的,”重虞的声音也还算平稳,“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靠直觉分别方向,可是直觉这东西虚无缥缈,说出来无凭无据,除了我自己,再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一个人被怀疑久了,渐渐地,所有人看过来的眼光都跟看疯子似的,不跟疯子计较、不跟疯子理论、任凭疯子胡闹,只要不出圈就好……这种感觉就像逐渐没过头顶的水,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淹死。”
四周被黑暗笼罩,空气快要凝固成固体,重虞破天荒地想说些什么,“直到你出现了,开始有人证明我不是疯子,终于他们也开始反思,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玉如心看不到重虞的表情,却不耽误体会。
相对于他的路痴,重虞天生具备一种变态的方向感,不用动用任何术法,也说不清理由根据,就能辨认空间方位,精准赛过指北针。
也如太贞所言,从北溟大火琉璃书失落那天起,重虞就跟着了魔似的,孜孜不倦地调查追索,无数人劝阻过他,都是无济于事。
事实证明重虞是对的,要不是他万年的坚持,也不会有今日暗羽喙的连根拔起。
“嗯,”玉如心伸手盖上重虞的手背,温度冷得吓人,“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都听。”
重虞在他的额角上亲了一下,“谢谢你。”
玉如心的心跳瞬间飙升,他才自己的脸现在肯定跟猪肝一个颜色,幸亏四周围黑洞洞的,否则一个大男人脸红成这个样子,足够笑死人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重虞会跟他道谢,这一句比任何夸赞都要令他血脉沸腾,这是重虞第一次从神坛上走下来,跟他站在平齐的位置上说话。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君臣,而是彼此信任的同伴。
玉如心转了过去,他这会化成藿知成的模样,比对面高出大半个头,不得不弯下些身体说话,“你一个人撑到现在,很累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隐隐两声鼻息后,肩上的手掌捏得更紧了些。
“还好,习惯了。”
还好,玉如心的心更痛了,能把痛和累当成习惯,用还好两个字轻松带过,过程有多心酸,只有重虞自己知道。
他伸出手,凭感觉找到重虞的脸,放在掌心里摩挲着。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们互相看不到彼此,却能用皮肤感受到满心的潮湿。
“你现在承认我是有用的了吧,我是可以陪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傻子,”重虞说,“你不陪我,我也会强拉着你。”
“你可真野蛮。”玉如心凑过去,跟重虞额头相抵。
“你喜不喜欢?”
“喜欢。”
黑暗真是个好东西,跟烈酒一样能壮怂人胆。
重虞假装强横,“那我命令你,给我一些你的琉璃之力。”
气氛莫名转了个弯,玉如心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不是他不肯借,而是闹不清重虞要做什么。
外面鬼力重重,搜寻的就是灵力,一旦发现掀起波浪,船队就彻底散了。而且琉璃之力不是寻常灵力,欧阳错几次试图融汇都险些丧命,他实在是不敢给重虞。
“怕什么,”重虞叼上玉如心的下唇,“你小心一点,别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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