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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子软
许是这几日楚弥几乎不笑的缘故,本就对他心怀敬畏的沈书宁更是坐立难安。
即使被沈淮久叫着走过来,都险些同手同脚,浑身上下透着不自在。
来到楚弥面前,他下意识就想跪。
楚弥眉心才拧起,沈淮久就直接出声说:
“爸,别那么多规矩,直接坐吧。”
沈书宁才想说“不敢,这怎么能行”,抬头恍见楚弥不悦的脸色,忙住了嘴。
照儿子说的,退到旁边坐下。
楚弥心情不好不愿多说,沈淮久给沈书宁递了个眼神,沈书宁虽满心怯懦,但也决定听儿子的。
鼓足勇气,在紧张到一片空白的脑子里硬生生挤出一句开头:
“殿下这几日身体可还好?嗓子还疼吗?”
楚弥还是皱眉,心中满是无奈,抓着沈淮久的手,强忍下了。
他淡淡点头,“承蒙沈家主诸多关照,已经好多了。”
“……”
沈书宁头皮都麻了,手无足措地定在沙发里,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等楚弥话落,他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下一句要怎么接?
他该说点什么好?
心中如此,脸上尽是尴尬的笑。
见他这样,楚弥有心想给沈家个机会,却也实在难办。
就在这时,沈淮久突然笑了。
一瞬间,大帐内不少人都向他看过去。
沈淮久笑着跟众人说了声“抱歉。”
而后道:
“不好意思,我家老爹实在太好笑了,没忍住。”
楚弥见他这样,脸上也跟着有了笑容。
“怎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沈淮久笑说:
“你不知道,我家老爹以前管我管得可严了,一教育起人来,十个唐僧都打不住。”
“一到你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长这么大没见他这么怕过谁。”
说着,他扯了扯楚弥握着他的那只手,打趣着说:
“宝贝,以后我可全靠你罩着我了。”
“以后他再碎碎念,我就把你推出去挡,行不?”
当众被沈淮久这么揭老底,沈书宁整个人都红了。
本就坐立难安,这会儿更觉得连地毯都烫脚。
可是余光里,他清楚地看见楚弥笑了。
这一笑,他心里的紧张都跟着消解不少。
他红着脸说:“让殿下见笑了。”
楚弥眼角含笑说:“无妨,以后常来走动就好。”
沈书宁受宠若惊,连忙应下:“诶!都听殿下的!”
楚弥笑着摇头,抵额问沈淮久:
“九哥,你我这关系,我若强行要求他改称呼,你觉得能行吗?”
沈淮久手一摊又被楚弥拽回来,他一愣,心情大好说:
“我家老头你随便管,你说什么他都听。”
“即使让你入我楚家?”楚弥反口问道。
沈淮久把目光移向满脸震惊的沈书宁,“爸,你家少主的话听到了吗?”
沈书宁愣怔点头,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主位沙发上的两个人在讨论什么话题。
沈淮久一眼就看出来了,却没点破,继续憋着笑说:
“你要愿意,我以后可就是你家少主的人了,要是这样,你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念叨我了?”
沈书宁下意识皱眉,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家这臭小子说了点什么倒反天罡的话!
“殿……少主,犬子胆大包天,您千万不用惯着他!”
楚弥却道:“那恐怕不行。”
他毫不在意周遭各色的眼光说:“沈淮久是我认定的人。”
他郑重道:“待此事了,寻了合适的时机,我会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聘沈淮久入我楚家。”
“日后在楚家,他与我并尊。”
温眸对上沈淮久的眼,他说:
“他沈淮久既是我的人,我爱重他、惯着他,又有何妨?”
顿了顿,他正色望向沈书宁,轻淡道:
“沈家主以后见我,大可自在些,我规矩不多,只有一点建议。”
沈书宁吞了下口水,“少主请说。”
楚弥扫了眼沈淮久,随后玩笑般说:
“九哥说最怕你念叨,我这人耳根子软,最听不得枕边风。”
“不如沈家主就给个面子,日后少念他几句?”
他笑说,“我耳根子也好清静些。”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交谈,沈书宁万万没想到楚弥说话做事竟是这般风格。
他一时真有点接不住。
除了一个劲儿应声点头,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不知道,周遭的人精们可知道极了。
楚弥这作态,显然是要认下沈家的。
沈、楚两家千年大族,看样子是要联手共进了。
既然如此——
“沈家主常年隐世,气韵果然出尘!”
“我们秦家早年间还受过沈家恩惠,以前没有机缘认识,沈家主,以后我们也算自己人了,可要多多走动啊!”
……
今日来的几家或多或少都被自家小子叮嘱过,知道楚弥近日来情绪不佳,故而都没留太久。
和沈、楚两家家主分别聊了一会儿,又陪楚弥坐着说了会儿话,一再表达过感谢,才回归正题。
几方坐一起,商量确认了后续拜师的一应事宜。
他们走后,楚弥就想去墓园帮将士们剪指甲。
专家们的提议,他同意了,只提了一点要求:
将士们的指甲,他亲自来剪,其他人不准动他们的尸骨。
专家们无异议,为楚弥准备好工具,自己端着托盘跟在楚弥等。
楚弥动作不满,只是剪指甲的时候,时常会用他们难以理解的语气跟将士们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
“没想到吧?”
“你们的儿孙伺候不了你们终老,到死,居然能让我亲自给你们剪回指甲。”
“这是福气,知道吗?”
“回头见了阎王老儿,记得跟他多吹吹牛,就说连我都只能给你们剪指甲,梳头发。”
“到时候投胎,也好投生个好人家。”
“你们也别怨我,也别怨自己。”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的福你们享不着,儿孙造的孽,你们也担不了。”
“都说关系出了五服就算远,这都一千多年了,他们除了随了你们的姓,血缘早淡的没影了。”
“不是一家人了,他们自然也跟你们没关系了。”
“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也没必要生气,耿耿于怀。”
“虽然都已经死了,但我知道,你们气性大,都没走。”
“擎等着我呢,是不是?”
“我来了,知道你们憋屈,这公道,我肯定帮你们讨。”
“不管是千年之前的,还是千年以后的。”
“该给你们的清白不会少。”
“我帮你们重新选了块墓地,就在我家祖坟旁边。”
“其实我想把你们葬在皇陵的,可方便你们找他算账。”
“可那老东西实在晦气,史官又是个贪生怕死的,一心只会歌功颂德,什么好事都敢往那老家伙头上安。”
“这不,老畜生成了后世人人歌颂的绝世明君,连他的坟都成了国家保护的景点,香火鼎盛。”
“不过你们放心,我当初能为你们宰他一次,如今就能杀他第二次。”
“你们若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
“什么时候满意了,心里这口气顺了,该走就走,别一个两个都憋在这儿。”
“还有什么想说的,气不顺的,可以给我托个梦,随便谁过来跟我说一声。”
“我能办就办,不能办的,我就自己看着办。”
专家们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千年前便已作古的死人说话,但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一些信息。
他们并不会因为谁说了几句违背常理的话,就去推翻历史。
却也不会顽固执拗地认为现有历史就一定是对的,无暇的。
他们自有作为学者大胆探索、严谨求知的精神。
数万尸骨,他们并不需要全部人的指甲须发,他们从中寻了一些容易采样,看起来又带有更多基因样本的作为研究对象。
他们教了楚弥一些专业手法,多对一指导。
时间久了,楚弥无论对他们的专业、还是态度,都有了新的认知。
有了互相信任的基础,楚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处处提防,时时警惕。
帮将士们脱铠甲的任务,以及后续一些挪动工作,楚弥也慢慢愿意放手,交给他们来做。
这边他的心能松一点,沈淮久那边,却叫他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因为天热,沈淮久手脚伤口过深,恢复起来难度极大。
墙上那些钢针,不知在墙里埋了多久,每一根扎进肉里,伤口都不是好处理的。
更何况……
那不是一根,手脚加起来,足有大几十根!
每个都要清创,此处风沙大,上完药不包扎,担心二次感染。
天热气温高,包扎起来又怕捂着伤口,怕伤处化脓。
楚弥强势地把他按在大帐里,去了纱布,不准他出来。
楚弥去墓园的时候,楚念白和楚家其他几个就自觉轮流过来陪着沈淮久。
一个两个小扇子,风不住往他身上扇。
即使他们如此小心照顾着,沈淮久的伤口还是有点化脓了。
不说楚弥这几天眼泪止不住,楚、沈两家子弟,任谁见了都要眼睛红一圈。
亲眼见到他伤势由来的楚家几个尤甚。
见沈淮久伤势恢复不好,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才好。
其实他们也叫人送空调来了,可陆家先了一步,他们的货才调出来,陆家的就已经到了。
楚、沈两家嘴上不讲,却将这情分记在了心里。
陆家主回去当天,庚一就代楚家表达了感谢,同时递上了一份合作合同。
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我楚家九哥。
沈家直接叫人送了一尊古董花瓶过去,言语里,说的也是沈淮久。
只是称呼不同,沈家说的,是我沈家少爷。
其他几家同样也收到了礼物,包括没有家人来的剩余几个徒弟家里。
不过换了种说辞,只说是作为师父送给徒弟的拜师礼。
被强制安心养伤的沈淮久得知此事,趁中午吃饭,拉着楚弥腻歪了好一会儿。
晚间楚弥再回来,沈淮久交给了一份全英文的合同。
楚弥……
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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