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女官

　　秦惜音回到司籍司后，继续认真干活。

　　她把曲南蕊的画像藏在箱子里，没人的时候才会打开来看看。

　　曲南蕊的芳颜宫一直没有住进别的嫔妃，秦惜音抽了个空，去芳颜宫吊唁曲南蕊。

　　她带上了曲南蕊生前喜欢的食物和茶水，一个人过去了。

　　步入芳颜宫时，却发现里面有人。

　　秦惜音走近一看，原来是八皇子荣旻也在祭奠曲南蕊，他前面摆了个小小的香案，上面插着几柱清香，旁边还摆着一些纸扎的元宝。

　　秦惜音出声道：“八皇子，您也在祭奠曲美人？”

　　荣旻回头，见是秦惜音，心中一喜，道：“是啊，曲美人生前对我多加照顾，我心里一直念着她的好，所以有空就来祭奠一下，只是要瞒着杨昭仪。”

　　秦惜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如此有心，有些感动，摸了摸荣旻的头。

　　但她立刻觉得不合适，后退一步，请罪道：“奴婢无心之过，请八皇子恕罪。”

　　荣旻道：“没关系啊，这里也没有别人。秦司籍，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姐姐的。”

　　“那倒是奴婢的荣幸了。八皇子，宫里不能随便烧东西，这些纸扎的元宝，可能不能烧了。”

　　荣旻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学了许久，才学会扎元宝的。”

　　“没关系，奴婢托人把这些祭品送到妃陵去，那边的守卫自然会帮忙烧掉的。”

　　“谢谢你。”

　　说着，荣旻就把祭品全给了秦惜音。

　　接着，荣旻问道：“秦司籍，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国呢？”

　　秦惜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荣国之所以派质子过来，是为了表明和谈的诚意。只要荣国和魏国还不能互相信任，就一直会有质子。

　　秦惜音安慰道：“等八皇子再长大一些，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我如果学会更多的本领，我父皇能知道吗？”

　　“当然会知道，他也会为你骄傲的。”

　　荣旻摇头道：“不，他不会在意我的。”

　　说着，荣旻就黯然离去。

　　秦惜音想送他回杨昭仪那儿，荣旻说道：“秦司籍，你不用送我了。杨昭仪最近脾气有点大，我怕她迁怒于你。”

　　“脾气大？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也是为了后宫的一些事吧。”

　　“对了，杨昭仪这段时间有对殿下好一些吗？”

　　荣旻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又有些无助地说道：“一般吧，她对我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毕竟她又不是我娘，这里也不是我的国家。我先走了，下次见。”

　　秦惜音目送着荣旻离去。

　　她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也许，将来可以利用荣旻，扳倒杨昭仪。

　　那个小小的孩子，估计在杨昭仪那儿吃了很多苦。

　　秦惜音倒不是对荣旻有恶意，只是觉得，如果能从荣旻这儿入手，揪杨昭仪的错处，可能会容易一些。

　　如果杨昭仪真的被扳倒了，对自己，对荣旻，都是好事。曲南蕊在天之灵，也可以得到安息。

　　一个月后，尚宫局的白尚宫因年纪渐长，身体不适，自请辞官出宫。

　　太后调了谢尚仪去尚宫局做尚宫，顶白尚宫的缺。

　　如此一来，尚仪局的尚仪便少了一个。

　　几天后，范尚仪组织一批符合资格的六品女官参加五品尚仪的考试。考试的第一名，可以晋升尚仪。

　　六品司籍贺粲、六品司乐林锦屏等人，都报名参加考试。

　　秦惜音任职时间不够，这次不能报名。

　　但是，已经调到尚宫局的谢尚宫力荐秦惜音参加，说秦惜音的水平足以成为五品女官。

　　同时，太后也派人来举荐秦惜音参加考试，但太后有言在先，秦惜音如果能考第一名，而且分数比第二名高二十分以上，就能升为尚仪。

　　如果分数不够高，还是升不了的。

　　有谢尚宫和太后的举荐，范尚仪不得不让秦惜音也参加考试。

　　范尚仪想着，这次参加考试的都是资历很深的女官，秦惜音未必能考第一名。即便考了第一名，也不可能比第二名高二十分。

　　因此，她也就不再担心了。毕竟，她并不希望秦惜音升官。

　　没想到，考试结果出来后，秦惜音不仅是第一名，还比第二名多出了三十多分。

　　实力摆在这里，其他人不服不行。

　　于是，秦惜音顺利升为五品尚仪。

　　太后按照之前的约定，在寿康宫设宴，庆祝秦惜音升官。

　　秦惜音受宠若惊，本想推辞，但太后坚持要办，秦惜音只得谢恩。

　　由于是太后设宴，大部分妃嫔、女官都到场了，甚至连太后的两个女儿——凤翔长公主和庐陵长公主都回来了。

　　两位公主都住在京城，凤翔长公主已经三十岁了，比当今皇上都大，已经出嫁十多年。庐陵长公主去年才出嫁，仍是一团孩气，也没有生育，瞧着跟出嫁之前差不太多。

　　凤翔长公主跟秦惜音不熟，庐陵长公主却跟秦惜音比较熟悉，拉着秦惜音的手问长问短。

　　庐陵长公主道：“惜音，我出嫁的时候，你只是母后身边的二等宫女，如今都当上五品尚宫了，真是厉害！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如今看来，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秦惜音笑道：“多谢长公主夸奖。”

　　见太后、公主都对秦惜音青眼有加，在场众人无不惊叹，心中对秦惜音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原本很多人以为，秦惜音是罪臣之女，又毁容了，成不了气候。没想到，她这么受欢迎。

　　有些低位妃嫔默默低下了头，或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秦惜音。

　　虽然她们身为妃嫔，表面上比女官地位高，但论起实际来，其实都不如秦惜音。

　　就比如太后举办的宴会，她们很少有机会参加。但是，这次却托一个女官的福，能来宫宴上长长见识。

　　她们不禁想着，如果自己小时候也爱读书，如果自己当初也是选择考女官，而不是选择去参加选秀，会不会也过得跟秦惜音一样体面？

　　但是，很多事是没有如果的，她们也只能想想而已。

　　后宫妃嫔中，也有一些跟秦惜音交好的，也找个机会跟秦惜音说话，祝贺她升官。

　　秦惜音都一一回应。

　　虽然应酬有些累，但秦惜音心里很是兴奋。

　　以前，别人都奚落她、欺负她。但现在，她凭自己的本事，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也算苦尽甘来了。

　　过了一会，暂时没人跟秦惜音说话，秦惜音就自顾自地先吃饭。

　　刚才说了很多话，也饿得很了。

　　荣国八皇子荣旻也受邀了，他刚才一直想来恭喜秦惜音，但他人小，挤不进来。

　　现在，秦惜音身边没什么人了，荣旻便端着一杯茶，来到秦惜音身边，想说几句祝福语。

　　这时，秦惜音忽然灵机一动，没等荣旻说话，就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同时，装作不经意地撞了荣旻一下，把荣旻往庐陵长公主的方向撞去。

　　由于今天设宴是为了秦惜音，秦惜音坐在主桌上，跟太后、两位长公主一桌。

　　秦惜音旁边，坐着的就是庐陵长公主。

　　庐陵长公主见荣旻往她这边倒，就本能地抓住荣旻的手，把他扶正了。

　　由于事出突然，庐陵长公主用力了一些，荣旻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声。

　　庐陵长公主赶紧问道：“八皇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荣旻小声道：“我……没事。”

　　这时，秦惜音说道：“别是刚才被抓出淤青了吧？你把衣袖掀起来看看。”

　　荣旻有些犹豫，不想掀衣袖，秦惜音已经抢先一步，把荣旻的衣袖掀开了。

　　这时，旁边的人都十分惊讶。

　　因为，荣旻的胳膊上有很多伤口和淤青，看形状，明显不是刚才被庐陵长公主抓出来的，而是被打的。

　　刚才，庐陵长公主抓住了荣旻的胳膊，可能是碰到了荣旻胳膊上的伤口，荣旻才会痛呼出声。

　　太后也注意到了，关切地问道：“八皇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被人打了？你一向是由杨昭仪抚养的，难道是杨昭仪打的你？”

　　荣旻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秦惜音上前，把荣旻的另一只袖子也撩上去，还把他的领口给扯开了一些。

　　众人看到，荣旻的另一只胳膊，还有脖颈处，也都有伤口和淤青。

　　看来，这个孩子必定浑身是伤。

　　没想到，堂堂荣国八皇子，竟受着这样的虐待。

　　杨昭仪赶紧起身辩解道：“不关嫔妾的事，是他自己调皮，每天爬上爬下的，摔伤的。”

　　太后沉声道：“有些伤痕很明显是打出来的，摔出来的伤痕不是这样的。”

　　“那一定是他跟别人打闹的时候，人家误伤了他。八皇子，你在母国无依无靠，来到魏国，本宫待你一向不错，你可要帮本宫解释清楚啊。”

　　杨昭仪这话，表面上是在求八皇子解释，实际上是在威胁荣旻。

　　话里的意思是，荣旻在母国本就爹不疼娘不爱，在杨昭仪这里反倒比在母国好一些。如果荣旻不替杨昭仪辩解的话，很可能会被送回母国，到时候日子比在这里更加不如。

　　谁知，荣旻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反而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我知道我是质子，不该惹事，但是，杨昭仪实在太凶了，总是打我，我不想在她身边。”

　　太后怒道：“果然如此……杨昭仪，你作何解释？如果哀家把你身边的宫人都抓起来审问的话，总有人会说实话的。到时候，可就闹得更不好看了。倒不如你自己现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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