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她没有想到她会见到那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场景。赫敏从开始调查采访那些受害者起就经常做噩梦，整夜整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梦见他们被欺凌、被侮辱，他们的哭喊与绝望沦陷在这个城堡的各个角落。她梦见他们的血漫过了她的双腿，像是炽烈的火玫瑰将她簇拥。然而玫瑰下一秒就变成了荆棘与染血的刀剑，她尖叫着，在烈火中踮脚跳舞……
　　然而一切噩梦都抵不过那天她在黑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眼中落着红白交错的碎光。她看见靠墙的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女孩，她宛若死去了，但又因着仇恨而含着最后一口气。她恨她，恨她夺走了她的一切，恨她的到来改变了她的命运。她恨她，她也逃不开她，她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纵使是一生。
　　而她现在又看见她了，看见她躺在床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告诉她她还活着。赫敏僵站了一会儿，慢慢朝她走去。一股落叶腐烂的味道在鼻间弥漫着，她的耳边开始响起隐隐的碎语。她明白这是桃金娘的灵魂在低语，她们的灵魂因为宿命而勾连在一起，死去的那刻也存着枷锁。
　　“珍妮·沃伦……？”赫敏低声呼唤着，在床边悄悄蹲下，“你醒着吗？”
　　女孩没有回答。赫敏想了想，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温冷如同大理石。
　　“抱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咬咬牙，用女孩身上的被子将她包裹起来，慢吞吞地将她拖到了地上，慢腾腾地抱着她的后腰往外拖。
　　“永恒的昏睡魔咒，是吗？真是好样的里德尔，确实有本事……”她恨恨地低语着，在内心恶意地诅咒着某个聪明绝顶的斯莱特林继承人，“别怕，珍妮，别怕……离开这儿你就能醒来了。”
　　她的后背撞上了一扇门，她松开了一只手，反手打开了。然而她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回到原来的房间，而是进入了一个广阔而阴冷的大厅，地面用水泥铺得平坦，两边都有一块大型水池，十几条铁蛇从水池里升起，弓着身子，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瞪着她。
　　赫敏抬起头，她看见了那矗立在正中央的大型雕塑，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半身像，他无神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仿佛要将她死死钉在这儿。
　　她知道了。她来过这里，几年前，当她还在另一个时空的时候，她和她的朋友——罗恩和哈利一起来到这里，为了救出金妮、解开密室的秘密。
　　而现在她再次踏入了这里，为了救出被关在这儿的珍妮·沃伦——不，桃金娘·亨德森。
　　上次她为了救人，结果被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遭受折磨；这次她为了救人，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赫敏闭了闭眼，她看向坐在身前的珍妮，她的睫毛颤了颤，似乎马上就要醒来了。
　　“珍……桃金娘？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桃金娘？”她拍了拍她的脸颊，“我要带你出去——你能自己走路吗？”
　　女孩皱了下眉，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眼睛是混浊的深棕色，银色的冰块摇碎了融化在里面，然后又是一片黑暗。她干涩的嘴唇颤了颤，开口道：“你……你是谁？”
　　赫敏连忙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我是赫敏，赫敏·格兰杰。”
　　这个名字说出口时竟有些陌生，仿佛用的是另一个人的嘴似的，这令她感到极为恐慌。她莫名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不再是自己了，连人格都要被异化抹杀。
　　“赫敏……格兰杰？”女孩重复了一次，转过头，定睛看向她。她的瞳孔收缩起来，遮着的迷雾散开了。
　　“你……是你！你夺走了我的——”她又像上次一样咆哮起来，伸手抓向她。赫敏退后了一步，女孩失去了支撑倒在湿淋淋的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清响。她仰起头，垂发粘在了脸上，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看起来极为狰狞。
　　“我带你出去，桃金娘，我带你出去……我们先出去再算账，好吗？”赫敏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感说道，空气中弥漫的爬行动物的腥味让她有些想吐。
　　“出去……？”她愣了一下，喃喃着重复道。
　　“对，出去，你不会再被关在这里了。”赫敏努力朝她微笑着，试图让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她的双腿在寒冷的空气中发抖，手指也冻得发红，如有万只蚂蚁在手背上爬。
　　女孩困惑地看着她，好像在判断她话语中的含义。赫敏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内心也无比忐忑。
　　当她悬在空中的手臂已经酸麻不已时，女孩有些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赫敏连忙将她拉了起来。
　　“我带你出去，”她重复说着，似乎这样能让自己的愧疚感消失一分，“你很快就能出去了，我发誓。”
　　赫敏拉着她往前走，她们走过黑暗逼仄的长廊，幽绿的光在黑水池上浮动着，池水散发出因许久未清理而产生的臭味。两人穿过了一道镶嵌着三条蛇的拱门，前面的路便没有那么平坦了，地上堆着老鼠的骸骨，墙壁上到处落着灰，一些洞口被坍塌的石头堵住了。当她们看到一具明显是从蛇身上褪下来的空壳时，珍妮抽了一口气，害怕地往她身边凑了凑。
　　赫敏终于抵达了记忆中她和罗恩、哈利顺着滑落的管道。沿着倾斜的管道往回走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是非常不明智的。但赫敏不能带她沿着自己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因为一进入那个房间珍妮就会昏睡；而她也找不到里德尔那时返回的那扇门。
　　她猫着腰往洞口看了一眼，里面一片漆黑，只能在极远处看到一个明亮的点。她回过身正要对珍妮说话，却看见后者蓦然煞白了脸，一下子扑在了她身上，浑身发抖。
　　“那、那是什么？！”
　　“什么？你看到什么了？”赫敏连忙追问道。但她已经不需要她的回答了，因为她也听见了那庞然大物粗鲁地爬行时腹部摩擦地面发出的令人牙痛的巨响。
　　赫敏还没反应过来，珍妮慌不择路，径直跑进了那长长的管道中。管道的坡度并不大，但管壁有些滑腻腻，她跑了几步便滑了一跤，险些跌倒在地。赫敏只好弯下腰跟了进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前跑。
　　“快，快！”她们在黑洞洞的管道中蹒跚着，脚下不停地打滑。赫敏用手心贴着管壁，想方设法增加摩擦力来支撑两人的前行。她几乎没有精力去在意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双腿在跌撞中痛得难以动弹，但她还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前行。
　　身后渐渐逼近的蛇嘶和爬行的摩擦音催命般揪着她们的心脏，珍妮的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她想要回头看一看，赫敏尖叫了一声“不要”，将她拉回来。但这一动使得她脚下一抖，滑倒在了粘腻的管道上。
　　“啊！”珍妮被她带得跌倒在地，身体开始下滑。赫敏连忙坐起身拉着她的手，试图将她扯上来。她们的手都沾满了汗水，眼看着就要分开了，赫敏连忙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卯足劲将她往上拉。
　　珍妮瞪大了眼，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使劲往上扑。赫敏尽量低着头，她已经能看见蛇怪斑斓的身体的一角了。她憋红了脸，手臂被拉扯得疼痛不已，但依然咬牙坚持着，死不肯放手。
　　珍妮一手压着管壁，双腿踢蹬着，她的身体渐渐往上挪动了，赫敏的心中浮起了一丝希望。她向后倾斜着身体，将她拉到了身边，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正当她们转身想继续往上跑时，已经近了不少的洞口晃过了一个人影，然后是一阵低沉的嘶嘶作响的声音，比赫敏粗糙的模仿要娴熟许多——
　　「停下，蟒蛇之王。」
　　赫敏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她背脊生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脚下一步也挪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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