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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道理
“江野……”沈漠川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不是……”
“是。”江野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是。沈漠川,你就是这样。”
“你总说我自制力差,说我贪玩,说我会耽误学习。可你呢?”江野笑了笑,“你比我疯多了。你疯起来,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沈漠川的心脏疼得喘不过气。他想解释,想把江野拉进怀里,想告诉他人他刚才是被冲昏了头,可他的脚像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他怕自己一靠近,江野眼里的厌恶会更深。
“沈漠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成这样了。我不想和你吵,你我都冷静一下。”
他转过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往门口走。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需要冷静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沈漠川会突然变得这么陌生,为什么那记耳光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像一把刀,不仅打在了他的脸上,更插进了他的心里。
“你去哪?”
江野没回头,只是拉开了门。“不知道。”他说,“反正不在这待着。”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漠川僵在原地,客厅里只剩下落地灯昏黄的光,照在空荡荡的沙发上,照在餐桌旁那两碗没吃完的粥上,照在他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
他好像……把江野弄丢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漠川的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坚硬的地板硌得他生疼,可他感觉不到。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声。
他怎么又搞砸了?
这是第几次伤害江野了,不知道,或许有很多次,每次都是自己在发脾气,江野永远都是那个受伤的。
好像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前的那次,江野一气之下要自己搬走——严格来说,算不上发火,更多是失望。这一次就如同那一次的复刻,都是江野对自己失望,只是这一次,是江野摔门而出。
沈漠川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脑海里浮现出江野今天下午在操场对柘言说的话——“最近可累死我了,沈漠川那家伙跟个监工似的”。原来那些他以为是撒娇的抱怨,在江野心里真的是负担。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冲向门口。他要去找江野,他要跟江野道歉,他要告诉江野他错了,他再也不会这样了。
可当他拉开门,外面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声控灯亮着,江野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江野!”沈漠川大喊了一声,声音在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旷,“江野你回来!”
没有人回应他。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小区里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他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跑着,眼睛扫过每一个路人的脸,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野会去哪呢?
沈漠川沿着马路跑了很久,肺里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不知道江野会去哪,只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他没有事。
路过街角那家便利店时,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冷柜的白气混着夜风涌出来。沈漠川下意识顿住脚步,目光穿过玻璃,落在收银台前那个低头扫码的身影上。
不是江野。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转身继续往前跑。跑过第三个红绿灯时,眼角突然瞥见巷口有个熟悉的轮廓。那人背对着街面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指尖夹着点猩红的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沈漠川的心脏骤然缩紧,他认得那个站姿。江野总是这样,放松时会微微晃着肩膀,重心压在左腿上,右手插在裤袋里。只是此刻那只手正举在嘴边,指缝间漏出的烟雾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沈漠川的脚步像被钉在地上,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江野戒烟快半年了。可现在,他又抽上了。
在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之后,在说要分手之后,他躲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小巷里,抽着早就该戒掉的烟。
沈漠川的膝盖突然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扶着墙,指尖冰凉,视线透过朦胧的水汽,死死盯着那个背影。
他该怎么过去?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还是“你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沈漠川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就那么站在街对面,看着江野抬手吸了一口烟,看着烟雾从他唇间漫出来,看着他微微仰头,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那上面还带着自己指甲刮过的红痕。
不知过了多久,江野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侧过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江野的眼神很空,看到他时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波澜,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掐灭烟头,转身就要往巷子深处走。
“江野!”沈漠川终于喊出声。
江野的脚步顿住了,但没有回头。沈漠川踉跄着冲过马路,他跑到巷口时,江野已经走出好几步,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
“你别走。”沈漠川伸手想去抓他的胳膊,指尖却在快要碰到布料时停住了。他怕,怕江野像刚才那样避开,怕那瞬间的疏离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江野终于转过身,脸上的红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的眼神很冷,沈漠川甚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
“有事?”江野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沈漠川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挤出一句:“别抽烟了。”
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沈漠川,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沈漠川的心脏猛地一抽。“我打了你,”他声音发颤,“是我不对,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赌气?”江野挑眉,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动作熟练得让沈漠川眼睛发疼。“我只是想抽根烟,跟你没关系。”
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橘红色的火苗映在江野眼底,明明灭灭。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目光落在沈漠川苍白的脸上:“怎么?现在知道心疼了?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沈漠川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知道江野在生气,在怨他,可他宁愿江野像以前那样冲他发火,骂他混蛋,也不想看到他现在这副冷淡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野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打都打了,现在来装什么后悔?沈漠川,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得哄着你,都得原谅你?”
“不是的!”沈漠川急切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刚才……我刚才是疯了,我被冲昏了头,我……”
“是,你是疯了。”
“你每次都这样,一激动就不管不顾,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我身上。你说你害怕,害怕我们分开,害怕考不上同一所大学,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我往外推。”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沈漠川,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隔夜仇。以前不管我们怎么样,我都想当天解决,因为我知道你会胡思乱想,会整夜睡不着。我怕你熬坏了身子,怕你胃疼,怕你……”
江野的声音顿住了,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下去。其实他想说,他怕沈漠川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里,把一点点小事放大成无法挽回的灾难,怕沈漠川因为过度焦虑而崩溃。所以他总是先低头,先服软,先把那些尖锐的话咽下去,只想让沈漠川能睡个安稳觉——可是沈漠川忘了,曾经两个人还是死对头的时候,他是那个一点就炸的冲动鬼,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我……”沈漠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太急了,我怕……”
“怕什么?”江野打断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怕我跟柘言出去玩?怕我考不上A大?还是怕我跟你提分手?”他一步步逼近,烟味混着夜风扑在沈漠川脸上。“沈漠川,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
沈漠川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我信你,”他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江野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所以你就可以动手?就可以说分手?沈漠川,你知不知道‘分手’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漠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错了,江野,我再也不会说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他的声音破碎而混乱,带着浓浓的悔意和恐惧:“我就是……就是害怕……我怕你觉得累,怕你不想考A大了,怕你不要我了……”
“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们考不上同一所大学怎么办?要是你身边出现更有趣的人怎么办?要是你觉得我太烦了怎么办?江野,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些……”沈漠川的声音破碎而混乱,带着浓浓的恐惧和不安,“我听到你跟柘言说我管得严,我看到你最近没精神,我就慌了……我删了他的消息,我就是不想让你走……江野,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别走好不好……”
又是这样。
江野闭了闭眼,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吵得多凶,沈漠川总有办法用最脆弱的姿态让他心软。
“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吧?”江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沈漠川小声应着,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一年里,我们吵了多少次架?”江野眼神里带着点茫然,“我记不清了。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因为点什么事闹一次。”他掐灭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
“去年考试,我为了照顾发烧的你,自己的卷子都没做完,成绩一落千丈。你说我不重视学习,跟我吵架。”
“去小卖部遇到一个女生给我送东西,我当场就还给她了,你看到了,还是跟我闹了脾气,说我不该跟女生说话。”
“之前我们计划高考计划去草原,那时候我就该发现的,你喜欢的是每件事规划好,而我喜欢未知的探索。”
“后来陈哲污蔑你,我选择陪你面对,而你却想着,如果考不上A大就去别的城市。”
“柘言邀请我出去玩,我跟你说好了只去一会,你非说我心里他比你重要,哭着用拳头打我胸口,虽然很轻,可我还是怕你手疼。”
“你做噩梦,梦到我出车祸,醒了就打我一巴掌,说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我当时笑着哄你,说你傻,可你知不知道我半夜起来看了你多少次,怕你又做噩梦。”
江野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沈漠川却听得心如刀割。
“每次你闹脾气,我都哄着你。我知道你没安全感,知道你害怕,知道你容易胡思乱想。”江野看着沈漠川的眼睛,语气认真了起来,“所以我改了。我几乎不跟柘言出去玩了,他约我十次,我能去一次就算不错了,去的那一次还是带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也是他照顾你,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有分寸,从来不会耽误我学习。”
“有女生跟我说话,我都保持距离,生怕你看到了又不高兴。我跟所有人都划清界限,就怕你多想。我不止一次跟你说,柘言是我朋友,你是我恋人,我两边都顾,但遇到事,我肯定先向着你。我也不止一次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跟你考去同一个大学。”
“我做这些,就是想给你足够的安全感,给你足够被偏爱的底气,让你知道,不管你怎么闹,我都不会走。”江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可我没想到,我给你的底气,最后变成了你觉得我不会离开的资本。”
“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你打了我,说了分手,我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哭着喊着求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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