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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开始
晨光如刃,割开初秋的薄雾,铁甲洪流碾过草原,向着乌恒腹地纵深推进。
大军白日疾行,马蹄声惊散蛰伏的昆虫,直到暮色浸透铠甲才立地休整。
次日寅时,休整的篝火余烬未冷,黎明前的黑暗中便响起了铠甲碰撞的声响。
再启征程后又行了两个时辰,乌恒聚落的轮廓终于刺破地平线——雾霭缭绕的低矮毡帐像遍地散落的骸骨,堆砌在神山投下的阴影中。
“呜——”
低沉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晨曦的寂静。
瞭望塔上的乌恒兵见到乾人与草原人混杂的军队目光一凛,毫不犹豫地吹响了号角,苍凉低沉的声响如波涛般向四周荡开,号召出一场宿命的对决。
聚落内瞬间沸腾,披甲的战士从聚落间冲出,如野兽般亮出了獠牙;弓手的箭矢已搭上弦,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一阵对峙的箭雨过后,浑雪、浑雷率军如怒涛般倾泻而下,直冲严阵以待的乌恒兵阵。
霎时间,金戈交击之声撕裂长空,尖啸的箭矢刺破战马的嘶鸣。
浑雪的白驹如鬼魅般穿梭于敌阵,弯刀出鞘便是血雾缭绕,刀锋所过之处,乌恒兵的肢体便如落叶般簌簌飞落。
她身形轻盈,时而侧挂马腹,时而翻腾而起,骤然回身之时,弯刀便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在敌将的喉间斩出一道血线。
浑雷则如狂雷般劈入敌阵,凌厉的弯刀卷起血色的风暴,接连冲出的十余名乌恒精骑竟无人能迫其退后半步,浑雷所经之地只余一片狰狞的尸骸。
秋日尚未攀至天顶,浑雷、浑雪就为身后的队伍攻破了敌阵,杀出了通往朝圣天门的一条血路。
蛰伏已久的三支劲旅即刻出击,铁蹄踏碎天门前的断肢残刃,向神山巅顶发起最后冲锋。
山路崎岖,队伍行至陡峭地段,需得下马牵行。
关英走在前面,一手牵马,一手牵着陈月娟,看着那人气喘的模样,不免心疼。
“月娟,我派人送你下山吧,这山路难行,上面又不知会有何等埋伏……”
陈月娟听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宽慰道,
“握体力差,但莫得关系。载说,握不放心你撒。”
关英想到上次陈月娟“发狂”时力挽狂澜的战力,无奈地扯出一抹苦笑,既恨自己无能,又担忧月娟的身体,毕竟自那以后,这人是肉眼可见的体虚乏力,以前能像夜猫子似的熬夜,现在却常常日落就困得眼皮打架。
陈月娟对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也是心知肚明,她的原本四体不勤倒也无妨,可吞下的“武魂丹”戾气太重,尽管黑曜给了她许多补气血的药丸并提醒她少“发狂”,可不论她如何调养,却仍有种精气不久就会被榨干的错觉。
然而在那之前,她从未如此坚定地想要帮沈青取胜,也护关英平安。
他们刚行至半山腰就听见到了诡异的声响,几个人影以极为不协调的步态朝他们缓缓走进。
“月娟,退后。”
关英蹙眉沉眸,将陈月娟往后拉了一把,横刀护在了她的身前。
待看清屈指可数的敌军时,众人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他们这一队怎么说也几近三百人,而对面的除了八个“活死人”外,就只有一个颀长冷俊的男人。
“莫要轻敌!”
关英凭直觉喝令,虽然那男人手中只拿了一柄弯刀,但冷肃的眼中却透出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压迫感。
“在下关英,敢问阁下大名。”
关英见来人有点眼熟,却记他不起,只得询问一声,但听那人幽幽报名,
“伏娄。”
关英心头一凛,而比她反应更大的则是陈月娟。
“阿英,他、他不号惹滴恨呀……”
头一次与白曜的人狭路相逢,陈月娟不免有种“大限将至”之感,可眼下逃肯定是来不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拼死一战。
她想护住关英,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诸位,上路吧。”
伏娄的嗓音短促而冷硬,手中骨铃一震。
语落,他身后的“活死人”便如疯狗般朝人群撕咬。
匪兵们起初还胜券在握地挥刀砍杀,直到看见被斩落的头颅竟还能用牙齿咬住同伴的脚踝,利爪般的指骨也能轻松捅进活人的腹腔,还将热腾腾的肠子绞成血绳扯出来,即刻就被吓得四散奔逃,乱了阵脚。
那些残缺的“活死人”身上插着几把刀,淌着汩汩黑血,还能以扭曲的姿势撕咬逃窜的活人,将原本悬殊的对决很快就搬成了骇人的逆转,并呈现出了伏娄单方面的压制。
关英的刀锋在扑咬而上的“活死人”中划出锋利的半弧,脚下零星蠕动着被砍断的残肢。
她已经连战了将近两个时辰,却仍死死护着陈月娟,半步不退。
此时的陈月娟发出了紊乱的呼喘,漂亮的眼中正翻出阵阵猩红,靛青的血管也如海潮般在白皙的皮肤下忽隐忽现。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可遇敌突然,她又并未完全掌握要领,只得毫无章法地催动体内的“武魂丹”,任那股邪肆的力量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却只能时隐时现,除了换来阵阵剧痛外,还是无法操控。
“阿英……对不起……我、我还不晓得怎么变厉害……”
陈月娟看着关英后肩上又多了一道淌血的伤口,心头绞痛,眼眶酸涩。
刀光一闪,第三个爬起的活死人被劈开了颅骨,关英却蓦地身形一晃,膝盖如折断的旗杆般重重砸向地面。
“逃……”
她咳出一口血沫,声音虚浮得像被风卷起的灰烬。
陈月娟瞳孔猛然收缩,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看见伏娄的提着弯刀朝她们走来,恐惧如浓雾般四散开来,却盖不过她胸腔里翻涌的自责——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明明体内有“武魂丹”,可为何到头来她还是成了关英的累赘!
“女悍将的身躯是个极好的‘器’,放心吧,我会将你变成优秀的‘尸兵’。”
伏娄的步伐像一柄缓缓出鞘的弯刀,墨蓝色的衣袂荡过血污却未染分毫。
他虎眼石般的瞳孔倒映着关英倔强的目光,看着好似待宰羔羊般的两个女人,他眼中除了决绝的杀意,还有几分未藏妥帖的怜悯。
他本非嗜血之人,刀锋索命时,眼中总闪过一丝迟疑。
可这乱世,不杀人,便得死。
他知他命就如此,这决战时刻更容不下他半分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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