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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神公灵不灵?
祁钰和孟含清两个人手拉着手,沿着一条青石板路慢慢往上走。
石阶两旁林木萧疏,枝头托着未化的薄雪,在日光下莹莹生光。
掌心相贴的温度,成了冬日里最温暖最真实的慰藉。
“我们慢慢走过去,人少,清静。”祁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孟含清耳边。
“嗯。”
孟含清任由他牵着,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移向祁钰被冬日阳光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
方才那阵复杂的心潮渐渐平息,化作一种更为绵长而隐微的悸动,悄悄沉酿在心底。
神公祠内,香火鼎盛。
缕缕青烟从古朴的鼎炉中袅袅升起,融进清冷的空气里,弥漫开一种肃穆又安宁的檀香气息。
年关将至,来神公祠上香请愿祈福的人不少。
祁钰也买了香烛,和孟含清一起在供台上点燃。
而后两人并肩跪在蒲团上,面对神像。
孟含清闭上眼,长睫如蝶翼般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双手合十,想着神公诉说着他心底的祈望。
祁钰本欲闭目许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孟含清的身上。
冬日暖阳灿烂却不刺眼,透过高窗,笼着孟含清,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莹润如玉,轮廓美好得不似凡人。
还要许什么愿呢?
那些虚无缥缈、不知能否被神明垂听的心愿,都不及此时此刻,光影正好,身侧之人安然的静美。
他又怎么舍得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闭上自己的双眼,错过这份美好呢。
他不必再向谁祈求什么了。
因为他想要的就在他的身边。
那含清,你在许什么愿呢?你的心愿里有没有我呢?
祁钰心念一动,如果……如果真的要求些什么的话,那么,他希望,他此时此刻倾心看着的人,也能和他一样,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只看着他,心里也只有他。
恰在此时,孟含清似有所感般,轻轻睁开了眼睛。
祁钰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只一瞬不瞬看着孟含清那覆着光晕的长睫缓缓抬起,如同惊起的雀鸟掠过水面,划开一道潋滟的涟漪,清澈的眼眸,就那样直直望过来,坠入祁钰的凝视里,波光粼粼。
周遭鼎沸的人声、缭绕的香烟、摇曳的烛影,仿佛在刹那间尽数定格。
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眼中映出的那个小小人影。
泥塑金身的神公像,依旧垂着慈悲的眼睑,嘴角噙着一抹永恒不变悲悯众生的微笑。
静默地注视着座下这对脉脉相对的年轻人,注视着这万丈红尘中,又一双悄然绽放的花。
神明悲悯,总是能赐福人间的。
二人又一起逛到了神公祠的后院,后院比前庭清幽一些。
一方小小的放生池结了薄冰,几株古柏苍劲虬曲。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央那棵百年老槐树。
时值冬日,槐树枝叶落尽,却丝毫不显枯败。
虬结的枝干如铁画银钩般伸向天空,而每一条枝桠上,都系满了数不清的、深浅不一的红色许愿笺。
那些或新或旧的红,在冬日单调的背景下,像一树灼灼盛放的花,又像无数跳动的心脏,密密麻麻,承载着不知多少人的悲欢与祈望。
风过时,万千红笺随风轻舞,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细语在低声诉说,交织成一片温柔而宏大的声响。
孟含清忍不住走过去看。
又一阵风吹过,一个红笺如落花般从枝头吹落,颤颤悠悠落在孟含清的脚边。
孟含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失落的红笺捡了起来,托在掌心里看了看。
只见红笺上字迹娟秀,书:
祈神明垂怜,使迷途孤雁,得觅归巢之路,寻得父母,以慰飘零之苦。心香一瓣,伏惟神鉴。
落款:玉声敬祈
“玉声”两个字让孟含清微微一怔。
这个是……玉声的祈愿红笺。
没想到会这么巧,玉声挂在枝头的祈愿红笺会落到他的脚边,被他看见。
他又忍不住仔细看了红笺上的内容。
寻得父母,以慰飘零之苦。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他的心尖上,泛起一阵绵密而滞重的难过。
玉声在找他的父母?他们分散了吗?
他不由得想起在生辰宴上和玉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记得,那时的玉声就那样安静那样乖顺,跟在冯耀的身边。
对他,孟含清心里始终存着一份亏欠。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他始终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冯耀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与纠葛,玉声也不会被卷入冯家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更不会成为冯耀的“四夫人”。
替自己……或者说,因着与自己相关的缘故,承受许多本不该他承受的苦楚与折辱。
那时的玉声虽然在笑,却像是空谷幽兰一样,给人一种易碎的清寂感。
孟含清便知道,在冯耀身边,他过得并不好。
这是他对玉声第一印象。
后来,祁钰跑出府的那天,孟含清冒雨出去找人,被雨淋得狼狈。
也是玉声,撑着伞悄然出现,为他遮去风雨,帮他一起找祁钰。
在那般自身难保的境地里,依然保有一颗温善的心,会向他这个“罪魁”伸出援手。
那时孟含清就觉得,玉声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不知道,原来除了冯耀这个麻烦之外,玉声竟还与他的父母离散,在苦苦寻亲。
在这岁末寒冬,万家团圆之际,玉声只能来到这里,将这份分离的痛楚与寻根的渴望,悄悄系在这棵承载了无数心愿的树上,抵一抵那思亲之苦。
这怎么能不叫人心疼呢?
玉声……
孟含清觉得心口堵得发慌。
可现在红笺掉到了地上,会是坏兆头吗?
不行不行,得挂回去,得挂回去。
不管这祈愿红笺灵不灵,能牢牢地挂在枝头,留个希冀念想也是好的。
在祁钰的帮助下,孟含清仔细小心地把玉声的祈愿红笺重新挂回了枝头,红线系得牢牢的,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再也不会掉下来了。
神公慈悲,说不定他老人家看到后,就帮玉声实现愿望呢。
孟含清如是想着,盼望着。
“阿钰!含清!”
身后传来祁铭的声音。
孟含清和祁钰齐齐转身,看到祁铭和安东尼奥乐呵呵走过来。
“二哥,你们脱身啦?大哥他人呢?”祁钰没看到祁昀,问。
祁铭笑得无奈,安东尼奥在一旁幸灾乐祸:“我们脱身的时候,Yun还被那些小姐姑娘们围着呢,呵呵呵……My God,她们真是太疯狂了,没想到东方小姐们也能这么疯狂。”
“啊?那可怎么行,我们回去去帮帮大哥吧。”孟含清是真担心祁昀。
留他一个人被围在姑娘堆里,可怎么好。
祁铭却笑着伸手一拦,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适:“没事的含清,小场面,大哥可以应付的。”
说着,他一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地说:“大哥平时一心扑在公务上,都没接触过多少年轻姑娘,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哥多接触接触,挺好的,咱们啊,就别掺和了。”
“啊?”孟含清听得一脸讶然,显然没料到祁铭是这个打算。
旁边的祁钰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立刻就明白了祁铭的意思。
他也点了点头,眼底闪着和祁铭如出一辙的促狭光芒:“也对,如果大哥能趁此机会给我们带回个大嫂来,也算是美事一件了。”
说完,他还和祁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默契地同时挑了挑眉,那神情活脱脱就是一副“兄弟联手,其利坑哥”的模样,生动又淘气。
没办法,三兄弟自幼就感情好。
祁昀生性端肃持重,又是长兄,早早肩负起家族与军务,像一座沉稳可靠的山。
而祁铭与祁钰,则更像山间自由流淌的溪水与活泼拂过的清风,自幼便“臭味相投”。
但面对大哥那过于正经的模样,两个人就天然地结成了“统一战线”。
从小到大,这对活宝没少联手闯些无伤大雅的小祸,或是变着法子、带着善意地去逗弄他们这位严肃的兄长。
有时是故意在他看书时“不小心”弄出些响动,有时是合伙想出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去“请教”,非得把祁昀那波澜不惊的脸上逗出一丝无奈的裂纹,或是逼得他放下书,又好气又好笑地训他们两句,他们才像是取得了某种胜利般,笑嘻嘻地跑开。
随着慢慢长大,渐渐变得稳重,在外人看来,皆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中龙凤。
可内里那点儿时便有的、专属于他们三兄弟间的“活泛”根苗,却从未枯萎。
就像现在,他们俩在这个时候了,还能拿祁昀的婚事打趣。
正是因为关系好关系亲,才能这样玩笑。
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祁昀一手插兜,正不紧不慢闲庭信步般朝着这边走过来。
“这里是神公祠,又不是月老庙,怎么还管姻缘吗?”
祁铭知道他们打趣祁昀被抓包了,连忙打着哈哈,笑道:“嘿大哥,你别说,这神仙都是一家,说不定神公大人今日得闲,把这事儿记在心上,回头和月老大人一说,真给你牵了红线,心想事成呢。”
祁昀一挑眉,难得就着祁铭的玩笑话,一本正经地道:“行,如果真能心想事成,我一定来还愿。”
“那走走走,我们再一起去拜拜,好好和神公大人说说,让他老人家帮大哥留意着,走走。”祁铭来了兴致,招呼着大家一起回去拜拜。
安东尼奥挠挠头,问:“你们东方的神仙真这么灵吗?”
祁铭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心诚则灵。”
安东尼奥似懂非懂,摸着下巴琢磨着。
祁昀的目光则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孟含清的身上。
心诚则灵……吗?
他目光澄明,睫毛微垂,而后抬步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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