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且说张三丰百岁寿宴当天，原本和乐融融的紫霄宫内忽来了一大帮武林中人，打着拜寿的名义上门，却暗藏兵刃，来者不善。

　　这许多人坐下，一时也不发难，只拿了武当临时添的简陋饭菜吃，宋远桥前后走过，趁着他们用饭的间隙，回到自家师兄弟身边道：“除了昆仑、崆峒、峨眉三派，其余门派都藏了兵器，不过我看他们没有妄动的迹象，还总往外看，应是还在等未到的援手。”

　　俞岱岩听说后，直言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他们的人手越来越多，事情越来越难收场。”

　　张松溪冷笑：“他们也知道武当派交游广阔，咱们若是事先准备好了，再请他们赴宴，恐怕奈何不了咱们，就干脆趁着师父寿宴，无人防备时来这么一出，好叫咱们孤立无援，受制于人。”

　　俞莲舟叹道：“本想着师父的寿宴过去，咱们在黄鹤楼摆下周全的场面，发英雄帖共议谢逊之事，将五弟的为难说出来，江湖人义气为先，张翠山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若到时候真要动手，咱们也有个章程，没想到他们竟不顾师父百岁寿宴的体面，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莫声谷道：“我看了那些人的身手，若是一对一，没有哪个是咱们的对手，只是这样集结着上门来，难道昆仑、崆峒脸面都不要了，要和咱们一对十，一对二十吗？便是一拥而上把咱们都杀了，大不了今日血溅青山，想要以围攻逼咱们就范却是万万不能！”

　　殷梨亭也冷笑了一声：“好极，今日让他们带着各派弟子，将武当杀个干净，说出去也是威震江湖了。”

　　一旁顾绛避开了何太冲等人到内堂稍坐，也听了他们师兄弟的话，不由发笑道：“你们没见张真人还坐得稳稳当当吗？莫要因为失了先手就着急，这些个人带着兵器上山恰恰说明他们底气不足，一群乌合之众跟着昆仑、崆峒等派上山，看能不能探听消息，得到好处罢了，这些人内部还有恩怨无数，并非一条心，他们以声势压你们，你们若觉得压力，就陷入了弱势。”

　　“似这样的人，你们只要削了带头几个名门大派的劲头，显露出高超的武功来，着个骨头软的击退了，让他们有了顾虑，心生畏惧，底下自然就会动摇散去，我看昆仑派的何太冲掌门，就是个会临机应变的。”

　　宋远桥听了顾绛的话，定了定神，拱手道：“顾先生说的是，事出意外，咱们有些自乱阵脚了，那些个门派帮会的人知道武当的威名，本不敢上门，是有了带头的人，才趁势而来，三弟的话我赞同，趁现在他们人还未到齐，咱们当击其中流才是。”

　　张松溪点头应是：“既然如此，等会儿我出去，拿话逼住了他们，引他们挑衅动手，咱们划下道来，一对一从昆仑、崆峒两派里找高手对阵，往日里咱们比武交流，点到为止，今日却要下狠手立威，要我说，就用虎爪绝户手，一招制敌。”

　　听到“虎爪绝户手”，俞莲舟犹豫起来，这门武功本是他将张三丰所教的《虎爪手》改来的，那时他还年轻，一味追求武功的威力，加上年轻人内力不足，怕和高手对决时陷入内力互拼的境况，所以苦心孤诣，研究得招招狠辣，专攻人弱处，尤其是腰腹这些柔软的部位。

　　他将自己改后的招式演示给师父看，张三丰把他新创的这门武功命名为虎爪绝户手，提醒他武功下手太狠，会伤人肾脏，绝人子嗣，有违天和，所以这门武功被俞莲舟交给师兄弟们，只做他们最后的防身手段，平素从来不用，俞莲舟自己也被师父教过后，没再用这功夫，这会儿张松溪提起，他难免想起旧事，心生犹豫。

　　张松溪心思机敏，自然看出了他的顾忌，便道：“这门武功的害处，咱们都知道，万一下手重了，有可能影响后代，所以咱们到时候只挑那出家的僧道，或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就是。”

　　这样一说，众人才放下心来，着意在崆峒五老中寻对手，张翠山则选了昆仑派的西华子，殷梨亭也选了昆仑派的另一个道人。

　　兄弟七人便商定了。

　　大堂中客人都用过了饭，张松溪起身道：“在座江湖上的朋友，有劳各位远道而来，专门为家师祝寿，只是山中道观，门下清俭，不知各位赏光，未能提前准备，只能招待些山野小菜，实属慢待了。为着本派五师弟的事，原本打算在黄鹤楼摆下宴席，请诸位共聚商讨，但今日是家师百岁寿辰，大喜之日，实在不好谈什么恩怨仇杀，太不吉利，不似拜寿，倒似寻衅了。”

　　说着，他转向何太冲道：“昆仑派远在西域，来此千里迢迢，铁琴先生是风雅人物，不如由在下陪各位游览一番武当山的景致？”

　　张松溪这番明褒暗贬的话说下来，一时间大堂里众人面面相觑起来，他们本打算等人到齐了，由领头的人发话，质问武当派谢逊的事，到时候争吵起来，大家一拥而上，无所畏惧，但现在几个名门正派的人被张松溪挤兑住，何太冲最好面子，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打着拜寿的名头来挑衅的，又不愿离座去赏景，只能故作沉吟起来，他这态度上一退，底下的人就更没有愿意做出头鸟的了。

　　眼见师父为难，卫四娘推了推西华子，这本就憋不住话的道人见班淑娴微微点头，当即站起来道：“张四侠！你不必拿那些好话来恭维谁，也不用说什么赏景游山的推脱遮掩，咱们都是江湖中人，有话不妨敞开了说！咱们大伙儿一起上山来，自然是给张真人拜寿的，但也是来问谢逊那恶贼下落的！”

　　他有满腹话说，莫声谷也憋了股气直到现在，眼见得四哥客客气气的场面被撕破了，他便也不再维持着一时的平静，冷声道：“说得好！江湖中人，不行暗室，各位口中说着来给我师父拜寿，却暗藏兵刃，难道是要将这些算作给我师父的贺礼吗？！”

　　说着，莫声谷突然出手，一把扯落了身边人的腰带，他这一下快若闪电，那人还未察觉就腰间一松，藏着的短刀哐啷一声落地，露出雪亮的锋芒来。

　　西华子见状，也不再扯什么拜寿的事，大声道：“是！毕竟张五侠遮掩在先，他今日若是还咬定了不肯松口，说不得只有动起刀剑来！”

　　莫声谷应道：“好！”

　　他就要接下话茬，摆下阵势，引西华子下场，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哗，一声“阿弥陀佛”的悠长佛号传来，截住了众人的话头，还未见人，就听这声音缭绕室内，无论远近都一样声响，比之猛力催动的吼声，更见功底，武当众人一怔，倒是张三丰笑着起身道：“原来是少林寺的高僧到了，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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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绛终于提了提精神，知道正主到了，毕竟以何太冲的脾性，崆峒派的威望，根本不可能召集这么多人来，峨眉派也不会因为远在西域的昆仑派和不及峨眉的崆峒派，就左右为难，派了弟子一起，真正能够聚起今天这场上武当问罪的局的，只有威名与武当相当的少林。

　　如今的少林寺，除了那三个被阳顶天打败后埋头修行的老和尚，这一辈主事的以“见闻智性”四大神僧为首，其中空见神僧位列首位，却最低调淡泊，所以这一代的少林派主持是空闻和尚，这一次为了逼住武当派，三位修为最高的神僧竟一起来了，难怪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也涌上了武当的山门。

　　张三丰带了弟子出去，迎接了少林寺众僧进来，三个老僧身后还跟着九名僧人，都是气定神足，武功精深之辈，空闻方丈生得慈善，最奇妙的是他两道雪白长眉尾处下垂，好似如来座下十八罗汉里的长眉罗汉，空性身形魁梧，相貌雄壮，空智和尚则一脸苦色，面有横折之相，这是自然，以顾绛的眼光来看，这空智和尚练了十一门少林绝技，若非有佛法高深的和尚给他化解，他早就死了。

　　想来，这帮空智保住性命的，不会是对阳顶天恨恨难忘的三渡，只能是慈悲心肠的空见，如此，也难怪空智和尚对谢逊恨之入骨，对张翠山逼得最急。

　　眼下三位高僧落座，空闻方丈虽从未见过张三丰，也知他与少林的渊源，开口道：“张真人百岁高寿，贫僧等人真要论，都是您的晚辈，本不该在此时打搅，可空闻身为少林寺方丈，有些事，不得不向真人问询。”

　　张三丰饱经世事，也早看出了今天领头的人不是何太冲，此刻正主到了，也开门见山道：“我这武当山向来没什么大事，能让方丈辛苦这趟的，也只有为问我这五弟子，张翠山了。”

　　空闻也是长叹了一声：“是，本寺空见大师，乃是我等的师兄，最知他为人，素来慈悲心善，无世无争，只在寺中清修，却横遭祸事，为谢逊所杀。”

　　他说到此处一顿，正要继续，却听一人道：“空闻方丈，你说空见大师素来在寺中清修，那他怎么会出现在洛阳，被谢逊所杀呢？而且空见神僧练得金刚不坏神功，金刚不坏神功在少林历代所传中仅次于《易筋经》，一旦练成，刀枪不入，就是崆峒派的七伤拳，也绝伤不到他，为什么他会被七伤拳害了性命？”

　　空闻顿住话头，想要循声去看说话的人，却觉那声音飘飘忽忽，不仅捉摸不到方向，甚至连说话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听不出来，不由悚然而惊，沉声回道：“空见师兄去到洛阳本是有一桩要事，若非他出了少林，那谢逊本也伤不到他，师兄虽然武功高强，但为人赤诚，会被七伤拳打中，多半是谢逊趁他不备暗害。”

　　那声音轻叹了一声，道：“不对，不对。”

　　空闻方丈涵养极深，只道：“施主认为贫僧说的不对，还请赐教。”

　　暗中说话的人并未辩解，只听得那缥缈不定的声音一变，变成了一男子的声音道：“师父，这都是弟子犯下的冤孽，如今向师父坦诚，实在是因为我昼夜难安。”

　　说完这句，那男子的声音又变成了一慈祥老者的口吻：“诸般挂碍都是前尘，你既然不安，就说出来吧，为师也好为你化解。”

　　“师父听禀，徒儿如今出家拜在您门下，出家前俗名本叫成昆。”

　　说到这里，满室的人声震动，连少林三僧都面色骤变，张翠山意识到这暗中的人说的是哪段旧事，心中激荡，跟着师兄弟们四下寻找说话的人，倒是张三丰端坐着，面上不露喜怒。

　　说话的人根本不为眼下的动静所扰，一人扮做两角，活灵活现地念了一出弟子向师父请罪的对话。

　　这被所有人苦寻十载的成昆诚惶诚恐地对自己师父说了自己曾做下的事：“师父慈悲，弟子罪孽深重。弟子本有个徒儿，叫做谢逊，自幼跟在弟子身边习武，后来他长大成家，弟子去寻他叙旧，没想到竟酒后失德，错认了徒儿的妻子，被他父母撞见，激动之下，失手将他家人重伤，更是误伤了他的孩儿，等弟子酒后醒来，他一家十三口都伤重不治而死，弟子无颜面对谢逊，匆匆逃走，没想到谢逊那孩子竟因此发了疯，一意找弟子报仇，他来了两次，都败在弟子手中，但我悔恨前尘，没有要他性命。”

　　“后来他为了杀弟子，去崆峒派盗书，唉，他那时武功还不够高，是弟子暗中护着他，打伤了崆峒派的人，让他能够盗书而走，练成了上面的武功，再来找弟子，弟子知道他修为日深，打斗起来无法再留手，只能避而不见。”

　　“没成想他越来越疯，为了寻到弟子，竟四处杀人，尤其是曾与弟子交好的人，他杀人后留下弟子名号，想要让那些人都来寻弟子下落，唉，其实这些人都是因弟子而死，我不能杀他止住罪孽，又无颜面对九泉下的旧友，只能遁入空门，向佛祖寻法，却依旧噩梦不断。”

　　“师父，弟子如此悔改，也不能化解仇怨，只让此仇越来越深，如今，唯有弟子亲自去见他，才能中止杀孽，弟子不求师父原谅，只求您做个见证。”

　　老和尚悲声长叹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门广大，不会拒绝诚心悔过之人，圆真，你与为师一同去见谢逊，为师努力为你化解这桩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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