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胡语

作者:银两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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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瘦马


      中运帝已经是下葬了。
      但是因为那样的事故,中运帝最终并没有被葬入皇陵。
      在丧葬过程中,抬棺未到目的地是不能落地的,若是在半途中落了地,那便就地下葬。
      眼看着刚搭起来不到三个月的琼玉楼再次被拆,周围的老百姓皆是一顿摇头叹气。
      这边在拆,那边在挖坟。
      皇帝的陵墓最后竟然修在了京里,真是滑天下大稽。
      但无人敢说什么,因为这是新帝的命令。
      大晟第三十三任皇帝,皇太孙淳于琳珉,于上月底继了位。
      新帝继位时不过十四,实打实的少年天子,年号为静寒,故人们又称之为静寒帝。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直若曲,大巧若拙,大辨若讷。
      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静寒帝一继位,便火速解决了上一任留下的种种问题。
      毕云波因逼宫,被剥夺一切职务,在京郊一处宅内终身监禁。
      毕家因救主有功,特赏赐一等公爵位,毕家从西北再次归京,无圣上允许,无人可再次出京。
      毕家离了西北,但西北军很快就有人接手了。
      接手的人是毓秀王爷淳于翤,淳于翤若无圣令,终身不可离开西北。
      七里河大营,则迎来了一位新的总管,此人姓徐,名行。
      有人说,徐行能够拿那么大的权,因为他是坚定的太子党,太子倒台他便一心一意支持皇太孙,所以新帝信任他。
      也有人说,他能够掌权是因为,他把十八王爷的老底子给交代了。
      众大臣也是心理惴惴,无人敢提此事。
      这日,胡老爹从六部衙门出来。
      因为人事变动,吏部让他又回了户部,作一主簿。
      胡老爹这又是升迁,但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毕竟,自家小子刚刚被下了令,被撵出了京都。
      胡老爹一脸垂头丧气,脸拉胯着,嘴角几乎落到了地上。
      “哇——哇——哇——”
      一只灰白色的信天翁在胡老爹头顶盘旋,哇哇乱叫。
      胡老爹见了这鸟,气不打一处来,可它飞得高,胡老爹又弄不了它,便只能急急忙忙往前跑。
      这种鸟可坏了,故意吃坏肚子,然后动不动给你拉一身稀,从头淋到脚。
      又恶心,又晦气。
      这鸟啊,也是个不机灵的,大冬天,别的鸟儿早就跑了,就剩你在这儿,你这不缺心眼儿么?
      这鸟“哇哇——”乱叫,叫的人心生厌烦。
      京都的鸟,大多都是候鸟,冬天一到,集体飞去南方过冬,偶尔有几只落单的,留在京都,但这些留在京都的鸟儿,大抵过不去京都的严冬。
      胡老奶盘腿坐在自家的炕上,靠着一点点微弱的视力,纳着鞋底。
      此时已经是过了三九,河面都已经结了冰,胡老奶屁股底下坐着的炕已经燃了碳,屋里是暖烘烘的。
      胡老□□发全白了,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个髻。
      胡老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用针挠挠自己的脑袋。
      她眼睛不大好,基本上两天才能纳出一只鞋来,鞋底纳好后,胡老奶将针线放到簸箕里,然后又将床边柜拉开,将簸箕收好。
      床边柜一拉,‘啪——”,一本册子落了下来。
      这册子,是胡家族谱。
      胡老奶连忙将这族谱捡起,一不小心,翻开其中一页,胡老奶半瞎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胡老奶并不识太多的字,但她睁着半瞎的眼睛,努力的看着这页上的三个字,眉头皱了起来。
      胡子婴。
      胡子婴?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胡老奶那花白的头发都有些微微颤动,感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难不成,她是家族里的远房女眷?
      ……
      胡老奶仔细的想了想,忽然!
      她那抿着的干瘪的嘴,笑的咧开了。
      胡子婴,胡子婴不就是自己吗!
      胡老奶原本也姓胡,算是京都胡家的远房亲戚。
      待她嫁过来后,原本的名字‘胡子婴’便被剥夺了,留下来的只有‘胡胡氏’这个代号。
      嗐!时间一长,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么!
      此时,窗外的院子里传来片刻的喧闹。
      胡老奶从炕上爬起,踮着小脚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一群白色的鸟,在院子里的树上扑棱着翅膀,像是在冬天里让这树开满了花。
      胡老奶踮着小脚,努力的看清这些鸟,“哟,这是落单了吗?”
      候鸟若是在冬天没有跟随大部队飞回南方,那恐怕是活不下去的。
      “真是可怜哪!”
      胡老奶转身进屋,从屋里抓了一把小黄米,撒在院子里。
      白鸟们欢快的从树上飞了下来。
      胡老奶又准备了一些水,在水里添了些白糖。这样,这些鸟儿就能撑过这个冬天了。
      胡老奶那干瘪的嘴上扬起了一丝微笑。
      日行一善,定有好报。
      胡老奶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胡老奶的善良,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她这一生,一直在零零散散救助他人,救助的对象除了人,也有动物。
      几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冬天,胡老奶,或者说胡胡氏,去了京郊西头沟去挖野菜,野菜没挖着,却是在沟里发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衣着污秽,脸色乌黑,看样子已经是死了的。
      胡胡氏有几分可惜,便准备挖个坑,将这人埋了,可待坑挖好了,抬这人入坑时,心觉一惊!
      这人还是有一丝气息尚存!
      胡胡氏连野菜也不挖了,直接把这人从西头沟背回了家。
      胡胡氏早年丧夫,是个寡妇,家里只有个十五岁的儿子。
      将这人救回来以后,胡胡氏立即请了大夫,大夫说这人得的是严重的肺痨,不用治了,直接埋了就行。
      胡胡氏不死心,依旧满城给这人找大夫。
      终于有一天,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叩响了胡家的大门。
      进来后,他二话不说,直接走进内室,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灌进那人的嘴里。
      灌完之后,道士便作揖离开了。
      不一会儿,那人从床上挺起,直接一个呕吐,吐了一大堆黑色的液体。
      这人,就这样被救了回来。
      这人,是个女人,叫阿言,来自江苏扬州,她的身份,是扬州瘦马,扬州瘦马,即扬州的私妓。
      扬州的盐商巴结京官,将瘦马阿言送到京都的大人家里的,但京都的大人家里,大夫人悍妒,使各种伎俩,各种欺负,让阿言变成这副模样。
      大人也没多管,后面一看,这人快不行了,就赶紧让人给扔了。
      扔到了西头沟,正好被胡胡氏给救了。
      阿言一醒,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立即挣扎着下床,给救命恩人磕头谢恩,并发誓,将用一辈子报答胡家。
      “小女会用命来护着胡家!”
      胡胡氏:“你一个女孩子家,什么命不命的……”
      阿言眼中无比坚定,“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生生世世!都会护着胡家,护着胡公子!”
      自此,胡家这样的贫苦之家,也多了一个叫阿言的、操着扬州口音的婢女。
      阿言是个瘦马,瘦马是自小被老鸨子挑选出来,仔细调教的私妓。
      阿言长了一张鹅蛋脸,柳叶弯眉,肌肤胜雪,有着典型江南美人的风韵,是个一等一的标志美人。
      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她唱的扬州小调软软黏黏,小调一响,便让人置身维扬。
      除此之外,阿言也是烧的一手好淮扬菜,她最拿手菜是蟹粉狮子头,胡家少爷胡梅若非常喜欢她。
      “阿言,待我高中!我必八抬大轿,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胡家,当我胡梅若的太太!”
      夜半苦读,红袖添香。
      十五岁的胡梅若在灯下,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馒头,信誓旦旦道。
      阿言笑笑, “少贫嘴。”
      她眼里闪着幸福的光,但也有些许的怯卑。
      自己不过是个瘦马,供男人消遣的玩意儿。
      自己这样的人,能够做个妾已经是给足了脸,如何能够被人光明正大的从大门抬进来,成为正妻?
      胡家待她恩重如山,嫁给胡梅若,这等非分之想她是万万不敢有的。
      “我是说真的,”胡梅若不过年纪十五,一脸的意气风发,“阿言,就我这水平,最起码是个探花!”
      他这点没有说谎,胡梅若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写的一手好词赋,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大才子。
      “你知我为何不说状元么?”
      “不知。”
      胡梅若狡黠的一笑,“历来状元都是要娶公主的!我胡梅若不要什么劳什子公主,我只要阿言!”
      阿言脸一红,心中微微荡漾。
      “等高中后,我会求皇上将我外放,”胡梅若认真道,“我想去扬州做个知县。”
      阿言有些震撼。
      历来在官员朝廷做官,皆是以留京中为光荣,很少有人主动去外地的。
      但是胡梅若可以,他可以为了她,直接去扬州。
      胡梅若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又接着道:“若是落榜了,咱们也去扬州!你做点心,我替人抄书写信,咱们在扬州好好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也很美嘛!”
      “不许胡说!怎会落榜?”
      见她有些气,胡梅若赶紧打哈哈,“我就那么一说……反正,我胡梅若是打算后辈子,和阿言一起烂在扬州……”
      阿言眼中微微有些湿润,即使自己是个低贱的瘦马,即使自己遭遇了非人的对待,但上天待她,依旧不薄。
      “以后,定要生个小子,小子最起码弄个宰相当当!”
      “去扬州后,我要替你寻亲人。”
      “我们以后开个点心夫妻店,店名就叫星月楼,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胡老爹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才高八斗,丰神俊朗。
      后面经过岁月的磨砺,成了现在这个死样子,油腻、世故、令人讨厌。
      后来……
      后来胡梅若并没有去扬州,也没有娶阿言……
      “绿豆糕,别做了,太费事了。”
      “不费事不费事。”
      又是一个午后,胡胡氏坐在炕上做女工,胡梅若坐在堂屋里,面前被擦的亮晶晶的桌子上摆了一只陶碗,碗里是几块新鲜的绿豆糕。
      阿言的手艺很好,维扬的绿豆糕被油浸的润润的,一口咬下去延绵不绝,比干巴巴的北方绿豆糕好吃多啦!
      阿言的手艺,就是与京都久负盛名的和顺斋相比,也是遑不多让的。
      “我儿子以后有福咯,有这么一个会做点心的娘,小子不知有多幸福。”
      阿言轻笑,眼中却有些湿润。
      胡胡氏也赞同儿子的说法,阿言虽是瘦马,但是个很贤惠的姑娘,胡梅若和阿言两情相悦,胡胡氏也乐意见到二人结成连理。
      吃完绿豆糕,胡梅若眉飞色舞道:
      “阿言!咱们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这话说的有几分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阿言的眉头深锁。
      “咱们现在就去扬州!不考劳什子的学了,我、你、再加上娘,咱们一家去扬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胡梅若看着阿言,眼里笑的满是星星,“我虽然是个书生,都说书生百无一用,但我会护着你一生一世!”
      胡胡氏听了这话,也没有生气,也是点了点头。
      方才,宫里派人过来胡家,让胡家出人进宫。
      可胡家哪有合适的女眷?胡家只有胡梅若这么个小子,若是无人,按照宫里的规矩,那便要奉上纹银一百两,充作‘代过银’。
      胡家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是紧巴巴,哪里来的一百两?
      这个消息到达胡家的时候,胡家是想也没想,就作了个决定!
      赶紧跑路!
      “这往后,读书做官的愿望,就让儿子来继承……”
      胡梅若还是巴拉巴拉一同胡扯,没有丝毫的后悔,可他说着说着,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然后,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了起来……
      阿言笑笑。
      此时,炕上的胡胡氏已经是睡着了。
      阿言把胡梅若挪到炕上,和胡胡氏放在一起,又给二人掖好被子,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桌前,哼着扬州小调,给自己化上了妆。
      梳妆完毕,她又将自己的衣服理了理,然后从容的走出了胡家堂屋。
      胡家的外面,此时已经有了一顶小轿。
      见到胡家姑娘出来了,轿子旁边的宫人连忙满脸堆笑,“胡家姑娘好。”
      “公公客气,”阿言微笑着应答,一举一动,皆有江南女子的婉约做派,“我是胡家的庶女,此前一直在外地养着,这刚回了家,就接到了宫里的消息。”
      “能入宫,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寻常女子一生也就是嫁为人妇,洗衣做饭,相夫教子,过寻常而又普通的一生,若是进了宫,做了一宫人,后面若是得了皇帝的眼,那便是平步青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宫人说的没错,能够入宫,对一女子而言确是天大的福气。
      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阿言笑笑,“可不是,以后入了宫,还指望公公多多提携了。”
      “哟!不敢当不敢当,敢问姑娘尊名?”
      阿言笑笑,“姓胡,名子婴。”
      ……
      胡老奶坐在炕上有些发懵,她看着手里拿着的鞋子。
      这鞋底子已经是纳过了的,可现在她一手拿着线,一手拿着鞋子,整个人有些发愣。
      看来还是老了,记忆衰退的厉害。
      胡老奶的记忆再衰退,在她的记忆中,她隐约记得,这个家里曾经来过一个人,不过那人的样子,她却是记不住了……
      胡梅若最终不负众望,金榜题名,成了中运十一年的进士。
      而那个阿言,则是永久的消失了。
      她像是一只误入了人间的鸟儿,最后又离开了,消失的无声无息,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
      胡梅若考中了进士,按理说,他应该找一门好亲事,找一个有势力的大人做老丈人,平步青云。
      但他最后还是娶了京都一个杨姓寻常女子。
      因为她笑起来最像阿言。
      胡胡氏记忆不佳,对这个扬州女子没多少印象,但是胡梅若,却是记得的。
      事后,胡梅若也有在想,阿言是不是进宫了,也托了不少人去问。
      “公公,麻烦问一下——”
      “都说了多少遍了!没有没有!”
      胡大人问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好几年,宫人明显不耐烦了,这个胡大人显然是魔障了。
      胡梅若眼里顿时黯淡一片,但还是嘴上说着:“还请公公替我留意……”
      宫人翻了个白眼,“宫里人千千万万!你要找的那个!定是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胡梅若赔笑着又说了一些好听话,低声下气,求宫人千万帮忙着找,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哀伤。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大晟的后宫很大,林林总总,有千万间的宫殿楼阁,也有数不清的宫人女眷。
      宫人们进进出出,各司其职。
      这群宫殿之中,有个宫殿是单独分出来的,里面并没有女眷,只有身披青灰纳衣的道士。
      这个宫,是太乙宫。
      这是皇宫里单独供奉道教三清的宫。
      太乙宫里,是不能出现女子的,但此时,一个女子虔诚的跪在三清像前,心中默念祈祷。
      此时,她的小腹已是微微隆起,这里,已经有了个小生命。
      听见背后有人进来的声音,这个宫人转头过去,见着来人,恭敬地道了一句:
      “大法师。”
      大法师慈眉善目,对这女子笑了笑,“子婴夫人,最近可好?”
      “一切皆安,”她淡淡道,眼珠子已经失了光泽,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因为这个肚子,因为大法师的一句‘命定之子’,她从一个卑微的宫人成了‘子婴夫人’,而大皇子淳于翎,则成了太子爷。
      大法师知道她心生愤懑,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就算怀有命定之子,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内务府并未给她名分,只是尊她一声‘子婴夫人’,子婴夫人又得了中运帝的允许,可以进入太乙宫修道。
      大法师永远是一副捉摸不透的神色,他笑眯眯的看着胡子婴,仿佛对她的这一切遭遇是早已知晓。
      “这是你的命数,也是他的命数。”
      “……”
      胡子婴并不知道大法师说的‘他’是谁,只是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她不管什么命数不命数的,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护着胡家,报胡家的恩。
      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
      胡子婴捧着肚子,心中喃喃,护着胡家,以后就靠你了,小葫芦。
      大法师又是笑笑,好似看透一切。
      ……
      她应该早已死了吧,宫深似海。
      结束与宫人的见面后,胡梅若边走边心想。
      若有来世……
      唉,胡梅若年纪轻轻就染上了爱叹气的臭毛病。
      胡梅若问阿言的事情问了好几年,后来,胡梅若不问了,安安心心的做着自己的小官,也不再过问扬州相关的事情。
      后来,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他给这小子取名叫胡言吾。
      胡言吾,胡言胡语,胡作非为。
      说你想说的话,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儿啊,爹曾经希望你能够金榜题名,位极人臣,现如今,你还是按照你自己的心意过一生吧,不愿读书便不读了,不愿入仕便不入了。
      恣意、洒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来,又是一个冬天,胡老爹在官道上发现了一位少年,见他流落街头,他便好心将他带回了家。
      只因,他长得像阿言。
      ……
      ……
      “阿言,阿言……”
      夜半,胡老爹在床上喃喃,说着梦话。
      这梦话扰醒了酣睡的胡杨氏,胡杨氏翻了个身,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接着又酣睡了过去。
      这是胡梅若这辈子最后一次梦见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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