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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半年后,云梦宗举行了册封长老的庆祝仪式。
云梦宗弟子均感觉与有荣焉,宗门不但多了一位大修士,还是继澄岚道君之后又一位不满二十岁的金丹修士。
与普通弟子们关注那些虚名不同,高阶修士更注重的是,这位姓苏名鹤,字曦颜,道号辉光的修士,同样出自阳煦真人门下。
同一位师尊,接连教导出两位大修士,若说其没有什么秘法诀窍,谁也不会信。
因此,凡是得到消息的门派,皆派出了重量级人物前去观礼,使得这场庆典空前盛大。
坤元派这一次依然由掌教栖霞仙子领队,当她们抵达云梦宗时,嵩梁山上已经一派热闹的景象。
栖霞仙子容貌清丽脱俗,是修仙界有名的美人,而随行的仙子也是各个容貌不俗,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眼球。
扣云殿殿门大开,栖霞仙子被云梦宗安排的执役弟子引导至席间入座。
她与邻座的修士一一寒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与座位稍远之人含笑致意。表现的礼貌周全,大方有度。
能在大殿之上拥有一席之地的,不是一派掌教便是长老。这些人无论眼光,还是境界都是顶级水准,日常接触到的事物自然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想象的。
像这样齐聚一堂的机会并不多见,众人也是抓紧机会,相互攀谈,交换着消息。
大殿中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吉时一到,云梦宗几位长老在宗主华翎道君的带领下,自殿外款款而入。
扣云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这一行人身上。
栖霞仙子第一眼便注意到队伍最后那个少年。
与前番相见时比起来,对方成长了不少,容貌退去了几分稚气,更显得清奇俊逸,俊美的如同谪仙。
然而那一袭红衣,又让他透出些许妖冶。
作为今日的主角,阿鹤换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色礼服,华丽而庄重。
这件礼服出自如林与望舒两位大师之手。
长袍之上星罗棋布着各种功能的阵法禁制,随着行动之间宝光流转。
与其说它是一件礼服,不如说它是一件战袍更为贴切。
毕竟堂堂金丹修士也不可能穿一件华而不实的衣袍,即便它再美丽。
栖霞仙子有若敷粉的俏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一双明眸更是水润的似要滴下水来了。这之后的仪式过程她全然不在状态,眼中心中全部被那道烈焰般的身影占据。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栖霞仙子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款款向云梦宗修士那里走去。
她先是同华翎道君打了声招呼,恭喜他宗门添加了新血,实力大涨。
继而又向阳煦真人表达了敬佩之情,赞其不但自己修炼有成,教导徒弟的手段更是厉害。
礼貌周全地同每个人都寒暄过后,栖霞仙子终于走到了阿鹤面前。
即便心头已是酥软一片,但她毕竟是名金丹修士,这点自控之力还是有的。
“恭喜苏道友了!”栖霞仙子不露异状的说道,目光却仿佛粘在了对方脸上,舍不得移开。
在这样赤裸裸的目光下,阿鹤犹如深潭般清冷的眼眸中无悲无喜,仿佛整个人游离于世间之外。
而栖霞仙子也感觉到,面前这人虽然身体还站在这里,神思却不知飘荡去了何处。
直到澄岚道君轻声唤了一声,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清冷的目光从栖霞仙子身上一扫而过便垂了下去,没有惊艳,没有留恋。
“多谢仙子。”阿鹤客气地说道。
然而又过了一息,阿鹤竟然闭口不言,没有了下文。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栖霞仙子抿了抿唇,流露出一丝委屈,但她并没有放弃攀谈的打算。
“坤元派地处江南,与云梦宗的景色大相径庭。若说我坤元的缥缈峰是一名婉约秀美的女子,那么嵩梁山就好似那气宇轩昂的男儿了。”
栖霞仙子眉目如画,顾盼生嫣。
然而,阿鹤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过。相对于对方的热络,他显得格外冷漠。
“若是仙子对云梦宗的景色感兴趣,不如本座安排弟子陪仙子游览一番。”阳煦真人突然插话进来。
栖霞仙子一噎,表情险些控制不住。
她迅速调整了一下,微笑着说道:“那真是劳烦真人了!只是不知辉光道君是否愿意做一回向导?”
栖霞仙子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苏曦颜根本无意与自己接触。
栖霞仙子作为一派掌教,自然有其果决的一面,当下也不在含蓄暗示,直接挑明了目的。
阳煦真人见状暗暗叹了口气。
作为客人提出这样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主人家自然不好拒绝,何况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总要顾忌几分颜面。
但是对于阿鹤是否会买账,身为师尊的阳煦真人也有些拿不准。若不是有这层顾虑,他刚刚也不会不顾老脸的强行介入别人的谈话中。
为何如此,阳煦真人心知肚明。
自从伯鸿被羁押后,他这个原本善解人意的小徒弟,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清冷而又疏离的气质。
在阳煦真人这个当师尊的眼里,阿鹤的心性着实有些邪性,他心中没有绝对的正邪,原则性也不强。
不过因其一向善于伪装自己,行事从不出圈,总是踩在规则线内。外人都以为他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人,实际上,他心中自有藩篱,将所有人都隔离在外。
除了伯鸿。
阳煦真人有时也会感叹,之前若不是有伯鸿看着,还不知道阿鹤会歪到什么方向去。
“只怕要让仙子失望了。” 阿鹤语气淡漠地拒绝道。
阳煦真人无奈的闭上了眼,对于这个结果他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在下以秘法冲击金丹境遭到反噬,无法长时间离开闭关之地,这就要回去修炼了。向导之事还请师尊多费心了。”后一句是对阳煦真人说的。
阳煦真人能怎么办呢?谁叫这小子是自己的徒弟,还是得替他收拾烂摊子啊!
阿鹤缓缓抱拳向师尊和栖霞仙子行了一礼,当真转身便走。
庆典的当事人就这样中途离席,将客人们都丢在了一旁,整个大殿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华翎道君,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华翎道君心中也很无奈。
关于阿鹤的变化,澄岚道君曾经和他打过招呼。
可即便是有了心里准备,他也没想到苏曦颜经历了一番生死,性情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不管宗主和师尊如何善后,阿鹤径直出了扣云殿,身化流星一闪而没。
又是那座如同矛戟的山峰。
阿鹤立于方寸之间的峰尖之上,沉默地注视着云雾缭绕间的孤绝峰头。
栖霞仙子眼中的势在必得他又怎会看不见?阿鹤深知,只要自己退一步,对方一定会借机纠缠。
况且,以对方的身份,只怕不少人都会乐见其成吧!
可是除了伯鸿,他心里容不下半个人影。
若是从前,他说不得还要虚以为蛇,动些心思。可如今,他已经站在了修仙界的上层,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阿鹤眼睛微微一眯,一道寒光流转。
既然如此,他干脆直接断了各方的念头!
目光再次转向隐月峰,不知是不是视线中那些云雾的倒映,阿鹤眼中的冷意不见,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流露出几分脆弱。
然而这仿佛只是错觉,转瞬间他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面容。
最后看了一眼伯鸿待的地方,阿鹤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远方。
————————
春去春来,逝水东流,荏苒的时光悄然而逝,七年转瞬而过。
这些年中修仙界内整体尚算平静,不过是血煞门因为损失了一名魔尊,被其他魔门寻到机会联手打击
但那血煞门也不是等着被人锤的破鼓,虽是少了一位高阶战力,整体实力并未下降。因此虽然闹得厉害,却不曾真的打起来,属于雷声大雨点小。
而仙门之中也是微有波澜,更多的门派为了资源,将手伸向了巫族的领地,双方你来我往,倒也热闹。
只是便宜了云梦宗,铸剑峰因炳映发带和灵火罩两样专克巫术的法宝,每年都会有不菲的收入进账。
云梦宗在各仙门中少有的安分,只凭借着从巫族手里夺来的地盘埋头发展。
刚好今年又是各大仙门补充新鲜血液的年份。
岁试已经结束,新人们都已经按照情况分配至上下两院,只等元日那天举行入门大典。
宗门上下皆是一派繁忙景象。
两名衣襟上绣着红色剑纹的内门弟子从藏书阁里出来。
娃娃脸少年忽然驻足,做出侧耳倾听状。
“南师兄,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被称为南师兄的少年很快便分辨出那若有似无的是萧音。
正在这时,又一名年纪略大的弟子从藏书阁出来。
“二位师弟不是要去琼瑰堂,怎么还在这里耽搁?”
娃娃脸面色怪异,“陶师兄,我好像听到了乐声,奇怪的是,那声音仿佛是直接出现在我识海中的!”
“是萧声。”姓南的弟子接着说道。
陶师兄走到二人身边,“那萧声其实是一种神魂攻击,自然无视听觉。哪怕你堵住耳朵,也是无用的。”
“音攻?!”娃娃脸赫然色变。
陶师兄点点头,“不过你无需担心,这支萧曲不但不会造成损伤,反而可以清心凝神,滋养神魂。”
“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太神奇了!”娃娃脸向往地说道,“若是能经常聆听就好了!”
“是那位红莲道君吧?”南师弟低语。
“嗯。”陶师兄应道。
娃娃脸有些茫然,“红莲?长老中没有这个道号啊?”
陶师兄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师弟在家族中就不曾听说过吗,那位善于用火的道君……”
“原来你们说的是辉光道君!”娃娃脸恍然大悟道。
“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大家一提起这位,都是用红莲这个代号,道号反倒提及的少之又少。”陶师兄为他解释这名号的由来。
“原来红莲是这么来的,我一直没将这两个名号联系起来过……”娃娃脸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据说,每隔七日,红莲道君都会在戟峰之巅吹奏滋养神魂之曲。”南师弟说道。
陶师兄听出他言中未尽之意,温言道:“道君并未禁止弟子聆听,不过切记不可太过近前,红莲道君的脾气……”
他虽语焉不详,但二人却一副“我知”的模样,娃娃脸更是频频点头。
陶师兄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是上一次岁考时入门的弟子,不但听说过这位道君非人般的进阶速度,也曾受惠于对方的开发出的种种便利形式,又因家族中有位从伊始便追随于其左右的长辈,更是听到过一些红莲道君曾经的事迹。
据说,道君少年之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性格也是极其温和可亲的。至于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眺望远方。
藏书阁位于云梦仙顶最南侧的龙头岩上,千仞绝壁之外,岚风带着沁人的凉意,驱赶着厚重的云层飞驰翻滚,如倾泻万里的江河,气势磅礴。
陶师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云雾,看到了那座嵯峨孤寂的山峰。
隐月峰。
距离隐月峰绝灵大阵最近的一座高峙的独峰,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但因某位大人对其情有独钟,又因其峭壁森列形如矛戟,遂被众人成为戟峰。
戟峰之巅不过一席之地,一身红衣的阿鹤傲然屹立于峰顶,仿佛与山峰融为了一体,成为那矛戟的锋刺。
尖锐、危险。
他光滑的额头上有一枚形似莲花的玄奥符文,光华流转间有神秘的力量在运转,这是阿鹤在动用神魂之力的表现。
一根通体莹白的玉箫抵在嫣红的唇瓣上,舒缓的曲调无视空间的距离,无视强劲的罡风,甚至无视于可以隔绝神识的大阵,径直被送入了隐月峰中。
四面绝壁的隐月峰顶怪石林立,伯鸿怀抱一柄洁白的长剑,就安静地靠坐在一块怪石上。
他正在凝神静听。
每隔七天,就会有乐声响起。
于是伯鸿便知道,阿鹤来了。
当第一次,这首熟悉的曲子突然在脑海中奏响时,伯鸿是惊愕的。
只因他自己曾在无数个夜晚,吹奏它,帮助阿鹤凝神静气,纾解怨气带来的不适。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伯鸿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阿鹤果然聪明,什么都能学会!
浅浅的笑容爬上伯鸿的唇角,不过眼中却有化不开的忧虑。
萧声透过大阵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这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啊!
伯鸿止不住的担心起阿鹤的身体。
果然,萧声只奏响了一刻钟,第二次再听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可见其中的消耗之巨!
七次寒来暑往,萧声间隔的时间从半个月缩短到了七天。
阿鹤的修为一定精进了不少,以他的资质,估计已经是筑基巅峰了。
伯鸿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他却不知,由于受自己被关押一事的刺激,阿鹤不管不顾地提升修为,险死还生,终于拥有了向往中的力量。
伯鸿闭上眼睛转入内视。
由于没有灵力的滋养,他的丹田空空荡荡,经脉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萎缩。
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也有了退化的迹象。
即便如此,伯鸿却从未感到过气馁。
只因——
识海中神魂凝实如真人,而原本如一轮大日的魂珠,如今只剩西瓜般大小。
这都是阿鹤的功劳!
若不是阿鹤以萧声对魂珠加以引导,在伯鸿无法调动灵力的情况下,魂珠自主散逸的那点能量,最多只能让识海和魂魄不会退化。又怎能如此时这般,使神魂益发壮大?
同时,由于他数年来犹如苦修般的磨炼剑术,不断的锤炼身体,他的身体素质也更进了一步。
身体素质和神魂都在进步,而境界的感悟也不会消失,自己缺少的不过是足够的灵力而已。
伯鸿再次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明亮坚毅,唇角紧绷,犹如出鞘的利刃般锐气逼人。
还有三年!
“阿鹤,等着我!”
伯鸿拔出月华,跳下怪石,开始施展起剑术来。
将阳煦真人交给他的那些剑谱上的招式一一施展开来,一遍又一遍,即使阿鹤的萧声消失,也没有让他稍停片刻。
他的剑越来越快,招式却越来越少。
最终,化为了一式。
这一剑刺出,剑势并不见如何凌厉,然而月华的剑尖却在不断的变幻着位置。
每一次的变幻,都隐隐包含着数十种变化,变幻莫测。
这一刻,伯鸿感觉自己的对剑道的理解,隐隐间产生了一种突破。
过去所有的剑术、领悟、经验,全部融汇在这一剑中。
剑出!
没有剑气,亦没有剑芒。
对于这样的结果,伯鸿有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他闭了闭眼睛。
是了,此时自己一丝灵力也无,也不过是比划个花架子而已。
伯鸿颓然地放下了手臂。
其实,伯鸿并不知道,此刻他的剑意距离凝聚,不过是一线之差。
此时他才注意到,萧曲已经停了。
阿鹤停下了吹奏,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苍白的额角挂上了几颗汗珠。
额际的印记渐渐暗淡,直至完全消失。
以神魂之力奏响萧曲,即便以阿鹤的神魂强度亦觉得十分吃力,且之后还必须修养几日方可恢复。
七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阿鹤平复着有些不稳的呼吸,眼神眷恋的遥望着隐月峰。
仿若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尔后阿鹤的身影消失在戟峰之上。
不久后,附近的山峰上亦有人起身离开。
对于这些人的存在,阿鹤心知肚明。只要他们不打扰到自己,他却是不介意他们来蹭曲子听。
深邃的天空之上,繁星如钻石般闪烁,今日竟是个难得的晴天。
但是伯鸿无心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他只想躺下来睡一觉。
放眼望去,隐月峰上尽是突兀的岩壁峰石,峰林千奇百怪的造型,在夜色中有些阴森森的味道。
伯鸿毫无所觉的穿过石林,钻进一条不起眼的岩缝。
缝隙之后是一座幽深的溶洞。
在千姿百态的石笋和石钟乳间,有一张石床。说是石床,其实不过是一块平坦的石台而已。
伯鸿抱着月华,翻身躺在石床上,望着黑漆漆的洞顶发呆,耳边传来轻缓的流水声。
溶洞中漆黑不见五指,只有一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石球提供了一丝光亮。
没有灵力的支撑,荧光石也不过是一块普通的萤石罢了。
很快,浓浓的疲惫淹没了伯鸿,他躺在又潮又冷的石头上沉沉睡去。
梦中,阿鹤向他走来,将他温柔的拥在怀中。
……
当伯鸿再次走出溶洞,夜色依然深沉。
跳上隐月峰中最高的一根石峰,他遥遥望向归元峰的方向。
一道流光从头顶划过。
伯鸿抬头望去,天空中竟然下起了流星雨。
想起阿鹤曾说可以对流星许愿,笑意爬上他的面容。
“这么多流星可以许下所有的心愿了吧?”
不知道阿鹤有没有看到这些流星。随即他想到,阿鹤刚刚吹完萧曲,一定还在打坐恢复,应该是看不到的……
看着天空划过的流星,伯鸿思绪万千。
他伸出手去,描画着流星的轨迹,仿佛想要留下那些星星。
某一刻,他忽然心有所感。
伯鸿疑惑地观察着指尖,感觉似有一道细微的力量凝结于此。可此时他的丹田里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无。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他转动着手腕,以指代剑,慢慢比划。
随手徒然一指,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伯鸿愣愣地注视着那个孔洞,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也确实是不可思议,没有灵力的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福至心灵的,伯鸿突然想到了一种情况——剑意。
阳煦真人的笔记上有过相关的记载,他对剑意的描述,就是剑修的精神和灵魂,因此每个剑修的剑意都不会相同。
但既然被称为剑意,那就是需要用剑来抒发,这是常识。
可此时,伯鸿手中并没有剑!
单膝跪地仔细感受着孔洞中纯粹的剑意,伯鸿若有所悟。
自己手中无剑,但心中却有剑。
他站起身,闭上眼睛,以指代剑缓缓舞动起来。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那一刻,伯鸿的心中只有剑意。
……
岁月流转,十年之期终满。
曜日峰,戒律院大门外,身着白衣青袍的阿鹤负手而立。
时间似乎没有在阿鹤身上留下印记,他依然是那副翩翩少年的模样。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变化。
阿鹤的气质已经大变,此时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威仪。
这种威仪,乃是久居上位者才具备的一种气质,通过他的言行举止传递出他个人的强大自信。
阿鹤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异世怨魂,如今的他,是整个修行界唯一的火系道修,是刚刚结丹便灭了一位魔尊的道君,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大佬!
红莲已经代替辉光成为人们对他的称呼,有人或许不知道辉光道君是哪位,但绝不会不晓得红莲道君的事迹,以及那令神魂都瑟瑟发抖的毁灭之火。
彗钰道君带着一队执法弟子步履匆匆的走出来,见到阿鹤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否因火之一道主攻伐,善毁灭之故,近些年来,所有人都发觉,红莲道君身上的气息愈来愈令人感到压抑。
而那些低价弟子,甚至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若是不小心直视对方的眼睛,很有可能会陷入幻境不可自拔。
因而,众人在私下里将之称为死亡视线。
“辉光道君,久等了。”彗钰道君拱手道。
阿鹤抱拳回了一礼。
其实若是不计较他冷漠的神态,以及那让人心头发颤的气息,阿鹤的礼仪完美的无从挑剔。
彗钰道君显然并不想与阿鹤过多交流,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时辰已到,我们出发吧。”
一片巨大的白云飘在半空,白云之上站着四个人,前列并肩而立的正是阿鹤与彗钰道君。而另外两名执法弟子,则远远的站在白云的边缘地带。
尽管他们躲在角落,可依然遗憾白云法宝的面积不够大。两人低垂着头颅,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要发抖。
两名弟子如此,彗钰道君也不好受。
他的神魂凝练度更高,因此感觉更加敏锐。
彗钰道君决定赶快结束这个任务,他双手翻飞,指决一个接一个的完成,手指带出道道残影。
不过两息,隔绝隐月峰的绝灵大阵便打开了一条通道。
彗钰道君偷偷活动了一下手指,自己今天可谓是超常发挥了。
白云法宝降落在隐月峰上。
收起代步的法宝,彗钰道君向前走去。
两步之后他回头望来。
阿鹤站在原地没有动。
犹豫了片刻,阿鹤掏出一只乾坤袋交给彗钰道君。
“请道君交给伯鸿,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彗钰道君有些意外,“你不进去了?”
阿鹤只是摇了摇头。
他目送彗钰道君带着两名弟子走入石峰之内。
却不知那两名弟子早已是满头冷汗,两股战战。
直到那视线被石林遮挡,两人才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三人在石林中穿梭许久,才看到抱着长剑在一块巨石上打瞌睡的伯鸿。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的同时,伯鸿的眼睛也张开了,目光淡淡的落在他们身上。
“伯行言,十年时间已到,你可以离开了。”彗钰道君冷冷地开口。
一只乾坤袋被他抛了过去。
“苏曦颜在外面等你。”
伯鸿一把抓住乾坤袋,身体已经站了起来。
他面上无甚波动,但闪烁的双眸暴露了他的激动。
他想要冲出去,却突然迟疑了起来。
伯鸿低头打量着自己,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阿鹤会不喜的吧?
他想起手中的乾坤袋,低头看去。
原来阿鹤早都想到了。
伯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彗钰道君负着手,似乎正在欣赏四周的风景。尽管周围皆是突兀的怪石,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
石峰之后传来脚步声,两名定力稍差的弟子首先看过去。
只见伯鸿走了出来,已经焕然一新。他身着一袭玄色衣袍,高高束起的头发被一顶墨玉冠绾住。
那玉冠上还嵌着一颗金黄色的玉石。随着伯鸿走动,玉石上的带状活光也跟着动起来,宛如一只有生命的眼睛,散发出犀利霸气的眼神。
这块虎睛玉是阿鹤以神魂之火炼制的。
当初他曾经以火灵力和神魂之火,各自炼制出了两块虎睛玉。后来经过验证,发现火灵力炼制的虎睛玉,可以消除一切诅咒带来的负面影响。
而以神魂之火炼制的虎睛玉,则可以抵挡所有针对神魂的攻击,包括音攻。
至于阿鹤独对这种华丽的玉石情有独钟,不仅是因其本身的实用性,更是爱它所具有的寓意——虎睛玉又被称为旺夫石。
彗钰道君转头看了一眼,除了目光在玉冠上停留了一瞬,并未有多余的表示。
伯鸿随着彗钰道君的脚步向外行进。
他此时心里完全被即将见到阿鹤的喜悦和激动填满,对于这个自己停驻了十年时光的地方,没有任何感慨。
当那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伯鸿便再也转不开视线,近乎贪婪地遥望着,其他的人和物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
看他二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样,彗钰道君也不想惹人嫌,干脆直接架起飞行法宝,带着两名弟子离开了。
凝望大步而来的人,阿鹤只觉得自己那颗沉寂多年的心,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那些被埋藏在心里的情感席卷而来,他不禁红了眼眶。
霎时间,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威仪之感全然不见。
这一刻,伯鸿觉得这依然是他的阿鹤,从未改变过。
伯鸿慢慢走向阿鹤,脚步由快到慢,最后停在了两步之遥的地方。
岁月流转,伯鸿所有的青涩都已退去,他的眼睛明亮坚毅,唇角紧绷,犹如出鞘的利刃般锐气逼人。
阿鹤惊觉,伯鸿已经不再是那个神采飞扬,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的眼眸。
明亮的,坚定的,不被岁月所改变。
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倾诉,但又在对方的目光中,觉得什么都不必多说。
“阿鹤。”伯鸿唤道,声音轻柔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阿鹤莫名地心头一片温润。
“回家吧。”阿鹤柔声说道。
他牵起伯鸿的手,又被对方紧紧握住。
一朵琉璃般的红色莲花在脚下绽放,托着二人冉冉升起。
那是阿鹤的本命法宝。
红光乍现,眨眼已是踪迹全无。
归元峰,渊清居。
阿鹤结丹后,并未接受宗主授予的一峰之主的安排,他选择留在师尊身边。闲来无事,便会到铸剑峰同各位大师切磋技艺,或是研究火符文的应用之道。
这些年,云梦宗的拍卖行中新添了不少的火系法宝,为宗门增加了不菲的收入。云梦宗的实力在仙门中,已经隐隐占据了首位。
今日,诺大的渊清居终于等来了它的另一位主人。
雅尚居中,伯鸿只着里衣,在塌上盘膝静坐。
就在不久之前,二人以双修之法,将伯鸿体内枯竭已久的丹田唤醒,让灵力滋润着他的身体,祛除掉十年时间对身体造成的异常状态。
十年过去,伯鸿的境界不但没有增长,反而退化到了筑基高阶。
整整倒退了一个小境界!
然而,福祸相倚。
隐月峰外设置的隔绝阵法,虽然迫使其无法修炼,但也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隔绝了伯鸿的杂念,让他全身心地投入于剑术的修炼。
这段能将人逼疯的监禁生涯,更是将伯鸿的道心打磨的无比坚韧。他的修炼之路,将变成一片坦途,不再有心境上的困扰。
只需将修为提升上来,结丹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阿鹤则靠在床头,静静地凝望着伯鸿脸庞,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由于没有灵力的滋养,伯鸿的容貌显出了几分沧桑,却让他变得成熟。
十年与世隔绝的监禁生涯,真的是让伯鸿彻底的脱胎换骨了。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阿鹤轻声呢喃道。
似乎有所觉察,静心打坐中的伯鸿忽然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阿鹤抿唇一笑,显得无比欢喜。
他感觉心中暖洋洋的,仿佛有阳光照射进来,驱除了所有的阴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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