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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
李孜毫不避讳地任由娣史打量,碧眼女孩却垂下眸子俯身,双手奉上一张羊皮:“大夏皇帝,这是我国主与公主的亲笔书帛。近年匈奴人屡屡出兵犯我族人,悦般请求大夏皇帝垂怜,派出大军与我悦般联手共击匈奴救公主于水火。”
“王女平身,出兵兹事体大,且容我再想想。你远道跋涉而来,暂且好好歇息。”
悦般王女退出,宣室殿内顿时静得只闻呼吸,然后,出兵与不出兵的争论瞬间爆发。
李孜默默地聆听,视线却不时落在乔孟身上。乔孟一如往日,脸上总是淡淡的,沉默地听着诸臣讨论,让李孜差点以为刚刚看到那一幕只是幻觉,可乔孟为何会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悦般王女多看了一眼?纯碎只是对外族少女的相貌好奇吗?
“陛下,悦般是挡在我大夏身前对抗匈奴的盟国,唇亡齿寒,还请陛下允我带兵征讨这贼心不死的匈奴。”后将军孙柱国的大嗓门将李孜的思绪吼回。
太仆卿杨延年反对:“将军,刀剑无眼,即便打了胜仗,多少大夏子民耗损其中?当年光帝送公主和亲,不正是想要笼住悦般,保我大夏子民免受兵灾吗?”
朝臣们没有争出个结果,今日的朝议暂告一段落。李孜又瞟了眼乔孟那高大的身影,只觉得越发冷清了,带着满腹的疑虑退出宣室殿。
回到温室殿,李孜吩咐陈钺:“找个人去看着悦般王女,特别留意大将军可有与她私下往来。”
陈钺点头退出,陈旦捧着一盅汤羹进殿。
李孜看了她一眼,不知是高自用的药起了作用,还是陈旦重新获得他关照的缘故,离魂症没再发作了。他笑问:“你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陈旦羞怯地看着手上的汤羹:“按着陛下所教,做了鲫鱼黎祁汤。”
“端来我尝尝”李孜待陈瑞试吃,捧起碗舀了勺带着黎祁的汤往嘴里送,口感嫩滑汤汁鲜美,“嗯,好吃。”
陈旦腼腆一笑,看了眼李孜,又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
李孜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鱼汤,擦了擦嘴角,踌躇了两息:“阿旦,你......想到宫外过普通妇人相夫教子的日子吗?”
“宫外?”陈旦不解地看他,忽然大惊,“陛下要将我赶出宫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进宫不是你的本意,这宫里除了荣华富贵,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若想离宫,我可以给你安排赐婚,让你做一个正室宗妇。”
陈旦的双眼刹那间蒙上了水雾:“我......”
“你好好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
陈旦抿紧了唇,两手抓着袖口,垂头默默退出,才退走了两步,她突然一个箭步上前跪在李孜脚旁。
“我想留在陛下身边,做陛下的妇人,给陛下生一个皇子或公主......”
李孜沉默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明知得不到幸福仍愿意留在宫里。他张了张嘴:“脱了衣裳到榻上。”
陈旦身子一僵,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狂喜,手忙伸向腰带。
殿上侍立的小黄门很识趣地躬身退出,李孜看向榻上的芙蓉玉脸,身段婀娜,含羞带怯,不觉气血下降。他叹了一口气,沉下身。
陈旦疼得丢了半条命。原来这么痛,难怪陛下迟迟不与她......想到这,陈旦从疼痛里尝到了一丝甜蜜。她咬着牙坚忍,仿佛一只被雷电劈碎的小鸟,身体四分五裂,仅剩一缕孤魂如破碎的风筝在高空飘零。
“疼就喊,放声喊。”李孜在欲望的草原上放马驰骋,身下的骏马被他抽打得浑身是血,飞奔的速度并未见半分减缓。
殿外守夜的小黄门听得鸡皮倒立,他问身旁的陈忠:“充依喊得这般凄惨,可是离魂症又犯了冲撞了陛下?我还从没见过陛下如此折腾过哪位夫人......”
陈忠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看向刚回殿的陈钺。
陈钺冷笑:“你们年轻不懂事,哪知道宫外的世家公子闹得可比这凶多了。”
“当真?”陈忠饶有兴趣地看向陈钺:“下次沐休,令丞可否带上我俩到宫外见识一下世面?”
陈钺看他两人一眼:“那得看你们是不是懂事了。”
温室殿宽敞的睡榻上,陈旦在疲乏与疼痛中昏昏睡去。李孜也累了,看了眼身旁睡着的女子,叹了口气爬起,替她盖好被子。
他暗忖,你帮了我,我也成全你,往后便安安心心留在宫里过日子吧。
两日后,宫中在金华殿举行春日宴。今年的春日宴与往常不大一样,多了舞乐的环节。皇帝带头跳了一段‘乐骑舞’,惹得宴席上的年轻男女也想下场放纵欢乐。李龟年与王高当即加入,踏着节奏乱舞一通,仿佛在跳舞又仿佛要耍刀,惹得四周一片捧腹大笑。
沈燕不会跳舞,安静地陪在皇太后身旁看这疯狂爆笑的一幕,乔玉成自持身份不肯在众人跟前献艺,萧灵筠本来就不善舞,陈旦想去跳又不敢去,独翁玳一个人下场,凭借着高超的舞技即兴配合着李孜的动作伴舞。
忽然有一女子闯入舞动的人群,优美的舞姿很快惹来了众人的侧目。她几个回旋,一跃贴在了李孜身旁,将年龄与身高都比她小的翁玳挤到了一旁。原来是受邀参加春日宴的悦般娣史公主,翁玳想发作,却被亲哥哥翁安上大手一扯带到了角落。
“你放开我,这女子太可恶了,我得去教训她,看她还敢不敢勾引陛下。”翁玳气鼓鼓地说。
翁安上皱眉:“别胡闹,那位是悦般的公主,她来长安就是求陛下出兵与悦般一起攻打北地的匈奴。”
“如此更不能饶恕她。”
“她阿母是大夏的邬荪公主,她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是陛下的客人。现在朝中正为出战还是不出战北地匈奴争得不可开交,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悦般公主闹出事端来,莫要说会给陛下惹来多少麻烦,单只说给我们这些皈依大夏的匈奴人带来多少是非!难道你想要看到朝堂上那些不喜匈奴人的武将,说我们与北地的匈奴还有勾结,所以故意针对悦般使臣吗?”
翁玳不说话了。
翁安上叹了口气:“你如此莽撞的性格何时能收敛?真不晓得陛下看中你哪一点!”
翁玳噘嘴:“甭管我什么样,陛下就是喜欢我!”
舞乐暂告一段落,李孜回到座位上,脸上是挡不住的笑。
右旁的沈燕给他斟了一盏清水。李孜咕咚咕咚喝下,袖袍里的手捏了捏她袖口里的手。
左旁的皇太后微侧头看来,递上一张汗巾子。李孜点点头接过,算是以眼神致谢。
左下首的乔玉成看了眼主座上的三人,心情复杂,默默撇开视线。
右下首的萧灵筠心里酸酸的,胃酸过剩,一盘点心又让她啃光了。身后的马施低声提醒:“夫人,节制,节制。”
萧灵筠身旁的陈旦咬了咬唇,后悔刚刚没有下场与皇帝共舞,眼下没有机会了。
李孜的话传来:“公主的舞跳得真好!”
娣史抿唇一笑:“谢陛下赞赏,陛下就莫要喊我公主了,我以为在喊我阿母。”
“那在悦般大家都如何称呼你?”
娣史想了想:“国主的女儿叫做......居次。”
翁玳哼道:“我们匈奴单于的女儿才叫居次。”
娣史一愣,打量起说话的翁玳,勾起笑来:“西域各族人的生活相融相通,称呼一样很常见。”
翁玳正要说话,立马被翁安上把话瞪回肚子里。
李孜笑道:“娣史居次说得好,欢迎随时进宫玩耍。”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沈燕的眼皮轻轻颤了颤,皇太后与乔玉成的视线再次扫过娣史,萧灵筠打了个饱嗝看过去,陈旦看向王女若有所思,翁玳嗤之以鼻地撇过头。
春日宴结束,悦般王女在宴席上大出风头,与皇帝共舞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京城三辅的年轻贵公子们都在私下里纷纷学习春日宴上皇帝与王女共舞的那支乐骑舞。
这日,长安东市靠近戚里的一间名叫浊记烩食的饭肆雅座里,一长一少两男子一同用餐。
年长男子压低声音:“还公子请让我出战匈奴。”
年少男子看了他一眼,放下碗筷擦嘴:“你也赞成出战......”
年长男子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请恕我直言,当年戾太子之所以败,败在没有兵权。到了先帝登位,那位可是把兵权紧紧地拽在手里,两宫禁卫,羽林虎贲,北军八卫,金吾卫,统领之人不是下属便是女婿儿子。公子,此次出战是一个带兵的好机会。”
李孜沉吟:“此事容我再想想。”
尹广汉拱手俯身:“属下告退。”
李孜打量着尹广汉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窗外的街头。他目光一收,忽然看到一双漂亮的绿眼珠子在楼下看着自己,眼珠的主人正靠坐在浊记烩食一楼大堂的角落里,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朝他点了点头。
李孜心里一沉,脸上去笑着向那绿眼珠女子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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